神父看着他哭,他突然就哭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希望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距离保证安全就是痴心妄想,但是,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也可以。
少年说服了自己,昂首挺胸看向神父,顿时又软了下去,觉得跟这个人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几乎要趴在船上了就好像他是趴在自己家的床上似的,低声说:“我不想跟你废话了。”
神父点头:“那你要说什么吗?”
少年说:“不如我们讲和吧。我可以听你的话,我们可以尽快到有人的岛上去获取物资,我们要活下去是不可能不需要水和食物的,就算这艘船可以现在可以带我们在海上航行,但还是太小了,无法保证在大风浪之中我们还能活下去……”
他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开始分析利弊,神父听他说了半天的情况,直到他口渴的时候对着背后空无一人的海面上喊了一声:“喂,我要喝水了!把水杯递给我一下!”
神父说:“你还很有礼貌?”
少年笑了一下:“是啊。”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在海面上,没有其他人可以给自己递水杯,有点难过,低下头去,就像是一只开败了的喇叭花。
神父在黑暗之中观察他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喝点海水。”
少年白了神父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喝海水会死得更早吗?我可是很口渴的,我不希望自己犯蠢之后更口渴,那就太糟糕了,我觉得我的忍耐力不够,我可能等不到到岛上获取淡水的时候就死了。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他顿了顿,感觉自己突然反应过来了,看向神父,狐疑地打量问:“您不会是觉得我真的蠢得无可救药,想让我相信那种蠢话,再让我自己去死吧?”
神父说:“看来你也不算无可救药。”
少年涨红了脸:“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以为我们现在至少可以算是盟友了。”
神父问:“你以为我们算盟友吗?”
少年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一下脖子,感觉自己听见的下一句话可能就是,你也配跟我当盟友?
他喃喃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神父说:“你刚才还在想杀我,总不能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
这话甚至有点无奈。
少年想笑,又觉得自己笑不合时宜,就忍住了,喃喃道:“又不是故意的。”
他低声说:“而且我也没有来得及动手,您也没有受伤啊。”
神父说:“话不能这么说,事情也不能这么算。一个人杀了人,但脾气很好,只有一个伴侣,杀人是有错的,脾气好是正确的,对伴侣忠贞也是值得称赞的,功过不能相抵,是因为功不比过大,他的功在于自己在于身边的人,而不在于大多数人,可他的过是违背了大多数人。
他的功要是比过更大,他也未必不能活下去。
他要是足够强大,也未必就会在寿终正寝之前死。
一个人不是片面的单独的,他可以对身边的人很好对陌生人很坏,他可以表面富甲天下但背地里穷酸抠门,他可以杀人放火转头假装自己慈善宽和,你不能以为人就是一个样子,也不能以为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想法、态度和行为,当然,大多数人是就那样了。
善变和不变混合在一起。”
少年疑惑地问:“你在给我举例子?”
“是的。”
神父回答。
少年问:“我发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神父说:“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哦。”
他过了一会儿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最近的小岛上去?我想喝水了!”
神父说:“我不知道,地图在你的手里,我也不着急,你如果实在无法忍耐口渴,你可以睡觉,睡着了就不会觉得有问题了,除非你根本睡不着,那问题可能大一点,但也没有什么,你只会因为失眠而变得有些暴躁易怒,但你打不过我,我不担心。反正这艘船早晚会到。”
少年忍不住问:“到哪里?”
神父说:“到我的目的地。”
少年不问话了,他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就要干渴而死了,咳嗽两声,抿了抿唇,闭上眼睛,躺在船上,睡着了。
可是,没过一小会儿,他又醒了过来,是因为大雨,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完全睡不着,只能坐起身来,眯着眼睛,抹了一把脸,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湿漉漉的,他在黑暗之中,只能感觉到身下的船在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能把他丢出去,看不见对面的人。
他几乎以为对面是没有人的。
神父问:“你在想什么?”
这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就像是走在地狱荒芜的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表面突然听见魔王的问话。
少年浑身一颤,差点从船上跳下去,紧紧拉住自己的衣服和船边,小心翼翼回答道:“我、我害怕。”
神父问:“现在还口渴吗?”
少年想起来这件事:“不那么糟糕了。”
神父笑道:“如果你无法忍耐口渴,可以试着接一下雨水,虽然不太干净,但也比海水能喝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更好。”
你现在不就觉得自己已经比之前好了一点吗?
少年在海里洗了一下手,试探着接了一点水,润了润唇,将雨水吞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就像是刚刚被火烧了一遍那么痛,他恼道:“好不舒服。”
神父说:“少说两句,还有大风,你这样是要呛到的。”
话音未落,少年果然咳嗽起来。
神父笑了一声。
少年恼道:“您果然是在笑我!”
神父没有说话。
少年后来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他不记得自己之后说了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有说。
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新的一天,天空亮了起来,他用手臂和衣服遮挡自己的眼睛,试图挡住天空无处不在的光明,可是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抵抗这种明亮,他就睁开眼睛,用海水洗了一把脸,恼道:“海水都变得臭烘烘的,不知道是我的衣服臭还是我没洗澡臭。”
神父说:“都有。”
少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试探着凑过来,嗅了一下,又飞快跑回去,缩成一团,喃喃道:“你居然跟我不一样!难道只有我这么惨吗?还是只有我这么臭?居然并不是人的问题而是衣服?可是之前这身衣服在你那边,也不这样啊。不,也不完全是,还是有点问题的……”
他又开始喃喃自语了,可能是大雨让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再会遇上那种难受的口渴状态,他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大堆的话,渐渐觉得饿,捂住肚子,倒头就睡。
看来他将神父的话听进去了。
天快黑了,他才醒过来,看见神父还在对面睁着眼睛,慢悠悠地摇晃着船桨似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刚才看见的是自己看错的影子,皱了皱眉,想说话,可是一呼吸就觉得自己更加饥饿了,捂住心口说:“好难受。”
他皱着眉头望着神父问:“难道我们还没有到最近的小岛上吗?”
神父说:“还早,我们才从你那边走出来多久?只不过是一天一夜而已。”
少年几乎要发怒:“可是我们已经不止在海上一天一夜不吃饭了!我难道还得等很久?我已经忍不下去了。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在海上单独航行也需要准备食物和换洗衣服的。就算你洗澡只用海水,也不能喝水和吃饭都只对着海面的水发呆!这是空想。我不愿意。”
神父说:“我知道,但是没有办法,你也可以现在跳下去,我不介意。”
这是有恃无恐。
少年怒道:“你就不担心我比你更早到岛上,找到人就去提醒他们,你的劣迹斑斑,他们就会再次把你抓起来,这次直接把你弄死?”
神父说:“无所谓,反正你没可能比我更早到地方。”
少年的脸色一僵,闭上眼睛,气呼呼睡了过去。
又过了两天,少年整个人都蔫儿了,现在一点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船上,时不时翻个身,保证自己不会被自己压死,他偶尔会开口,不像之前那样说个不停了,嘴唇干裂起皮,因为最近的天气都是晴好的阳光,再不然也是多云或者阴天,没有下雨,他很口渴。
这次还没有缓解的办法,他都快忍无可忍去喝海水了,但差点一头栽倒进海里面,吓坏了,就不敢再起身靠近海面,也不去伸手了。
他最常说一句话:“我真不该……”
这个时候他需要停下来换气,大概是想说,不该见到你之类,老生常谈的话,休息一会儿,再说:“算了。”
神父不跟他计较。
就这样,小船见到了一座小岛。
少年一下子翻身而起,看了过去,看见真是小岛,顿时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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