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悦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是一片敞亮,她轻轻扯开帷幔,只见木枝端过一盆刚被搭理好的玉兰花进来,瞧见齐君悦醒过来,忙过来道:“娘娘,您休息的可还好?”
“现在是什么时候?”齐君悦懒洋洋地笑了下。
“回娘娘的话,辰时刚过一会儿。”
“这么久呀,本宫真是愈发贪睡。”齐君悦倒是有几分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木枝调笑道:“今日皇后娘娘免了后宫各娘娘小主的请安,未央姐姐想着娘娘近来都没有睡好,就没有进来告诉娘娘这件事情,娘娘一直休息着才是好呢。而且娘娘身子还要好好调整着呢,现在还是有身子的人,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本宫瞧着今日的天气也不错,等会儿出去走走吧。”
“是,奴婢这就为娘娘梳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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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木枝为齐君悦好好打理一番,齐君悦正用着早上被小厨房温热好的早膳时,婢女前来禀告,王贵人前来面见她。
“让她进来吧,告诉她本宫随后过来。”齐君悦将手中的粥放下,拿过桌子旁放过的巾帕优雅地擦拭嘴唇,起身从内殿出去。
“嫔妾给齐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今日身体如何了?”屋外王贵人见齐君悦被婢女搀扶着出来,行礼微微一笑。
“王贵人免礼。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呀?”齐君悦笑着示意王贵人入座,婢女恭敬地为其呈上茶水与点心,垂眸屏息悄然退去一旁。
“娘娘先前一直病着,谁也见不到,嫔妾心里挂念娘娘许久,这好不容易能见着娘娘一面那当然是要好好与娘娘说道一番。”王贵人嘴上说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可是眼睛里的小兴奋难以掩盖,齐君悦淡笑:“王贵人说的是,本宫这一病许久都不知道这宫里面都有些什么热闹事。”
“热闹事?”王贵人的声音徒然尖亮几分,眼睛邃亮地朝上首的齐君悦看来,那叫一个面目红润:“今日可就是有热闹事,娘娘还不知道吧?婉贵人被陛下禁足思过一个月呢!”
“哦?”齐君悦适时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模样,“婉贵人怎么被禁足了?”
“还不是她自个儿作的。”王贵人轻蔑地笑了下:“皇后娘娘说是今日身体不舒服呢,就免了后宫诸位姐妹的请安。婉贵人可真是一个聪明的,早早地就跑去宣政殿那儿眼巴巴地想要‘偶遇’皇上呢。咱们皇上是见到了,但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把皇上弄生气,转头就给送回她那棠溪阁,闭门思过一个月。”
“现在满宫都看着婉贵人笑话呢。”
“娘娘,您说好不好笑啊?”王贵人笑盈盈地递过齐君悦一个眼波。
齐君悦听了这番所谓的趣事倒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礼貌性地勾了勾唇,“婉贵人是想皇上想到情深意切,宣政殿那儿可不是像后宫这般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嫔妾是看她还没被关够。”王贵人讽道,“上回皇后娘娘就让她自己好好在自己屋里思过,现在皇上再关她这一回,这后宫也可算是要安静许多。”
“哦?皇后娘娘让婉贵人思过?”齐君悦讶异地问,“皇后娘娘一向都温和体贴,难得见她会有这般生气的时候。”
“那也是怪婉贵人自己。”王贵人拢了下自己的鬓边云丝,“她自己要跑宣政殿那儿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个大公主。”
“哦,是这件事啊。”齐君悦了然地笑了下,点点头,她只是不爱出自己的永宁宫,但不代表宫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全然不知。
王贵人继续道:“她那点小心思还难猜么?皇上估计也是看在大公主的面上没说什么,皇后娘娘心软,明面上说让婉贵人可以多些时候好好教导大公主,对外没说是思过。如今这下可好了,她自己非要弄得满宫皆知。倒是可怜大公主搭上个这么个多事的母妃。大公主如今都开蒙上学堂,婉贵人这个母妃有几分心思能教导?尽会教着公主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前日子大公主还被这个母妃闹得个满宫皆知的大乌龙,皇上早就恼了婉贵人,她倒好,半点眼色不带,偏偏往皇上气头上撞,被禁闭也是活该。”
“确实,不过好在大公主确实是没事,这才是最好的。”齐君悦像是放宽心地松了口气,王贵人喝过一口茶水,也叹道:“是啊,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放谁身上都糟心,何况还是大公主这孩子还这么小,就遭遇这样的事情。不过好在太后娘娘说定会严惩此事,只是目前也没个动静,嫔妾这心里头也是不安啊。”
“王贵人不要愁思过多,既然太后娘娘发了话,又不让你我声张,定是想要让那恶人自乱方寸,早日露出马脚才是。再说,当日那些陪在公主身边的婢子都被严刑审问,太后娘娘那边也定是问出什么。”
“哦,在娘娘这里说了许久,嫔妾都忘了。”王贵人突然笑道,让自己的婢女将东西呈上,对着齐君悦笑道:“娘娘落水身子不适,但现在有孕在身,定是要好好调养。嫔妾的母亲近来得到一盒上好的燕窝,嫔妾想着给娘娘滋补是最好,所以今日拜见娘娘就一并给带来。还望娘娘收下。”
“王贵人有心。”齐君悦微微笑,“本宫就收下这份礼物。只是这礼尚往来,陛下近来赐给本宫这儿不少好物,璎珞,你带着王贵人去挑着些吧,王贵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是想要的,尽管拿走就是。”
“啊,娘娘可真是大方,那嫔妾就在此多谢娘娘。”王贵人福了福身,“贵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嫔妾指望能沾上娘娘的一点点福气就心满意足。只是嫔妾今日在娘娘这儿叨唠许久,娘娘没怪嫔妾吵闹才是呢。”
“怎么会?王贵人告诉本宫这么多趣事,本宫都舍不得王贵人离开,日后你要想要来本宫这儿就多来本宫这儿坐坐可多好,本宫还求之不得呢。”齐君悦美眸悠悠,只是眉眼间掠过一丝淡淡的疲惫。
“那嫔妾就先告退。”
“嗯,王贵人慢走。”
等宫女们将王贵人送走,木枝从外头进来为齐君悦端过一碗重新温热好的软粥,关切道:“娘娘早膳就没动几口,刚才又与王贵人说了那么久的话,奴婢想着您也是饿了,娘娘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还好,本宫倒也没有那么饿,就是觉得王贵人挺有意思的。”齐君悦接过木枝的粥莞尔勾唇。
“奴婢听说这宫里的主子们都有些嫌弃王贵人势利嘴尖,倒是娘娘您不一般呢。”木枝温婉地笑了笑。
“势利嘴尖?”齐君悦轻笑,“她只是太敢说,敢说很多人都不敢说的话罢了。”
“娘娘看起来很喜欢王贵人呢。”木枝这会儿倒有些好奇,她是因为璎珞的举荐才得以能跟在齐贵妃的身边。只是她来到齐君悦身边这也有几个月,她自诩擅于揣度他人心思,为人又是八面玲珑,广结善缘,这位娘娘给她的感觉可真是不一般,她一点也摸不透这位尊贵的贵妃娘娘的心思。
“本宫确实喜欢她,本宫一向都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齐君悦笑盈盈看向木枝,只是在被齐君悦凝视住的那一瞬间,木枝瞬间有种冷汗落下的感觉。
“聪明人总是会有一点儿自己的小聪明,本宫很理解,只是这点小聪明要懂得收敛。”齐君悦拿着勺子慢悠悠地搅拌着碗里的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过木枝一眼。
木枝立马跪了下来,忙道:“奴婢明白,多谢娘娘赐教。”
她真的是太得意忘形,木枝心慌地想着,或许是舒服日子过久,她都快忘,自己早已不是在掖庭呼风唤雨的掖庭女史,而是齐贵妃的宫女,她的一言一行怎么还能如从前一番肆意。
“好端端地跪什么?”齐君悦将手里的粥放下,轻言软语地将木枝拉起来,“你想要懂得主子的心思这点本宫觉得挺好的,只是这揣摩要得当,要恰当。”
说完,齐君悦对木枝露出一个温婉中略显调皮的笑,“而且,主仆同心更重要。”
“娘娘说的是。奴婢日后定会好好服侍娘娘。”木枝抬起头,对齐君悦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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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贵妃娘娘的脉象自有孕以来一直就很是虚弱,把脉的太医一直说是寒气入体,可微臣把脉时发觉娘娘的脉象不似寒意,照理来说娘娘是三月初旬得孕,可是时气所致的春寒也不会这般之长久,这倒是奇怪,反而是此次的落水加重娘娘脉象中的寒意。微臣将娘娘此前用过的药膳方子拿来,没想到竟然发现这等大事。”容太医跪在下首朝建昭帝缓缓道。
“洋河,起翘,花叶,都是温补滋养,虎跃则是驱寒,可是这药方里头的三阴是一味极寒药物,一般是给高热不退的病者的强效剂,病患退烧之后其实对身体的伤损极大。哪怕就算是调和虎跃的药性也不该使用如此之凶猛的三阴,女子有孕那是更不得使用。但好在三阴的份量小,可是这么日复一日地使用,最后药效到了极点,身子也就彻底损害,女子是再也无法受孕。而且先前太医无法察觉娘娘的孕脉也正是此味三阴掩盖所致,让太医院的太医一直以为娘娘是寒气入体,只能一味地调整虎跃的用药。”
“这副方子是谁给齐贵妃开的?”建昭帝看过自己手中的这副药方,眼神是冷若寒渊。
“回禀皇上,是徐长河,徐太医。”容太医刚说完,神色微变,“只是前不久,徐太医因为妻子告丧不得已告老还乡。”
“徐长河?朕记得皇后的头疾也是他看理着。”建昭帝食指轻轻点过桌面,冷笑一声,吩咐道:“赵全,吩咐人下去,务必把徐长河给朕抓回来。”
“奴才遵旨。”不远处赵公公恭敬回道。
容太医见赵公公从御书房内退出去,拱手朝建昭帝回道:“陛下还有朝事忙碌,微臣就此告退!”
建昭帝淡淡地挥了下手,道:“都下去吧。”
圣宸宫内的内侍们听见皇帝的声音,只是垂首行礼恭敬地退了出去,独留那还坐在书桌前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帝王。
随着扇门的一闭一开,建昭帝此刻倒是有些烦躁地捏过自己桌前的宣纸,看着手心里的废纸,神色晦暗不明。
百姓们都在夸赞他是位勤政的好皇帝,呵,再勤政又有何用?
前朝臣子不省心,后宫又如何?不也一样,更是如此的糟心……
真是好笑!简直是太好笑!拓跋玉衡思考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想要发笑!仿佛只有此刻,在这个空荡荡的御书房里,他才能撕掉所有的面具,展现出一个真实的自己!
这一刻,他不是建昭帝,他不是大周的皇帝,他是他自己,他是拓跋玉衡!
拓跋玉衡更用力握紧手中的废纸,面容肉眼可见地阴郁,他这个皇帝当的……真又憋屈又烦躁………
一想起那日在建章宫内陈太后所谓的叮嘱与教导,想起每每都要在自己的母后面前伪装出来的一幅虚假笑脸,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如鲠在喉!
哈…他是皇帝不错,可是他身后有着一位擅权摄政的母后!他的妃嫔被人下慢性毒药,他的孩子差点没命,他有心想要处理后宫可却被太后插手按下不表,哪怕是做起事来也如此束手束脚,现在皇后又病着,太后控制前朝还不够,后宫照样是天下,还盼望着中宫嫡子的诞生,他只怕是难于登天!
凝神思考间,年轻的皇帝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深邃,那是一双与陈太后无比相似的眼眸,母子俩有着一模一样的锋利,只是皇帝的眼中少去如同陈太后眼中那般的冷肃与审视,他的眼中多了几分似笑而非的笑意,还有几分淡淡的温柔,是不经意的温柔,不易察觉,稍纵即逝的柔软,或许是天性使然,又或是与生俱来的,也是那暗藏于心底的野心的最好的遮掩。
他不禁看向窗外边挂着的初元帝的画像,画像里的初元帝还是那样的年轻,不似垂垂暮年时那样空洞般地行尸走肉的模样,那时的他也才刚刚登上皇位,年岁比如今的建昭帝还要差去几岁,帝王的眸子黑亮如墨,身形俊貌,面色疏离冷淡却也气昂威仪,建昭帝看着自己父皇的画像,好似自言自语般问道:“朕…或许…太过软弱…”
圣宸宫内一片静悄悄,唯有帝王轻细的呢喃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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