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温柳照常来到青山书院授课,令他吃惊的是,他有了一位新学生。
“温先生,学生名唤楚怡年,学生在此拜见先生。”说着,楚怡年就要跪下磕个大的。
“不用!”温柳急忙扶住楚怡年,没让他这一跪成真。望着那张与记忆中相同的脸,温柳一阵惘然。
“先生?”楚怡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惶恐,“先生可是嫌学生没带拜师礼?学生下次一定补上。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温柳心中一痛,他真是……半分没变。
“你想到哪里了?”温柳温声道,“我们都是年岁相仿的人,只不过我入这书院早些,你们能来这学习的,学问不见得比我差。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从未在他们面前以师长自居,你不用如此拘紧。我都是把你们当作同辈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什么拜师礼,你把我当作朋友就好。”
“先生……”楚怡年仍有些无措。
温柳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楚怡手的肩膀:“入座吧。”
授课毕,那些学生一窝蜂地挤到了温柳身边,有问这个的,有说那个的。温柳一一耐心答复了他们,在他们散去后,他发现楚怡年仍没有走。
“还没走呢?岁安。”温柳轻声道。
“先生?”楚怡平吃惊地望向温柳,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情绪。
温柳淡淡笑了笑:“别装了。”
“王爷……”
“岁安,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了。前世的李仲允早就死了。”
“那你……”
“岁安,刚刚我讲东西的时候,你足足盯了我一个时辰,要哭不哭的,傻子才看不出来呢。只是我真没想到你也记得。”
楚怡年垂下了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其实很多人都在,只不过记得或能想起的人是少数。许是咱们执念太深吧。”
楚怡年无力地笑了一下:“当时我确实很不甘心,那么多百姓死在我眼前,国家也那个样子了,还有王爷,妹妹……我根本放不下……”
“岁安,过去的事已成事实,我们无力改变,多想也是自困。前世的楚怡年与今生的楚怡年只是有共同的记忆而已,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放过从前的他,也放过今生的你吧。”
“王……你说的是。”楚怡年轻声道。
这时,有人进来:“温先生,有人找你。”
“温柳,我……”余庆华在看到楚怡年的一瞬猛然间愣住了,一句“楚大人”差点脱口而出。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咳,那个,我……我先告辞了。”楚怡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匆匆而去。
“他……也记得?”
“啊……”
“老天……”余庆华低笑一声,见四周无人便俯身吻上了温柳的唇。
“唔……”
“跟我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嗯?”余庆华温柔地抚弄着他。
温柳软软地伏在余庆华怀里,他低声应道:“好。”
“这辈子你会做饭吗?”余庆华调笑道。
“不会。本来想学,但……我怕火……”温柳小声说。
余庆华闻言心中顿时一痛,他轻轻握住温柳的手:“没关系,这辈子只要我在就不用你碰那灶台一下。”
“那我就吃一辈子你做的饭喽。”温柳轻轻用指尖刮了刮余庆华的手心。
“别闹。”余庆华握紧了温柳的手。
杨花归落。黄昏时分。
烟火蒙蒙,饭香阵阵。
余庆华在灶前忙活着,温柳则闲适地倚在旁边看着他。
“好了吗?”
“快了,别着急。”
“再不好等会儿粥就凉了。”
“凉了我再给你热就是了。”
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好了。”余庆华利落地摆了一桌菜,“尝尝,好吃吗?小心烫。”
“嗯,好吃。”温柳含含糊糊地说,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
余庆华看着温柳吃得极香的样子,这一刻,他是无比满足和感恩的,感谢上天还肯给他一次与爱人相伴一生的机会。
临别时,两人都有点舍不得彼此,站在门口你来我往了半天温柳也没走成。
“余庆华,你再这样,我就真离不开了。”温柳无奈地轻轻拍了拍余庆华的后背。
“让我再抱一会。”余庆华闷闷道。
就在这时--
“温柳!”一声又惊又怒的大喝。
两人立刻分开了,回身望去,面前的人立时给了他俩当头一棒。
“哥……”温柳下意识地悄悄挪到了余庆华前面。
“呃,那个,要不,我先走?”同温衡站在一起的他的大舅哥白玄清憋笑脸都憋青了。
温衡瞪了白玄清一眼,白玄清赶忙一溜烟跑了。
温柳听到他身后的余庆华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
“你咋了?”温柳小声问。
“我腿软……”
“那你……你别软……”
温衡本来看到自家老弟被别的野男人抱在怀里就很生气,结果自家老弟对野男人还一副极为回护的样子,他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有一种自家白菜被拱的感觉。
“你谁呀你?离我弟弟远点!”温衡一把拽过温柳。
“不是,哥,你听我解释,我和余庆华之间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啊,你叫余庆华是吧!我告诉你,就算我弟找男人也绝不可能找你这号人!滚远点!再让我看见你和我弟在一块儿,你先算算你有几条命!”
这在余庆华看来就有些恐怖了,记忆中的九五至尊现在大呼小叫地要他的命……他强撑着才没跪下。
而温柳在温衡身边听得分明,他哥咕哝了一句:“就算我弟找男人也得是抱别人的,咋能是被别人抱的!”
温柳:“……”
哥,不好意思,这个可能真要叫你失望了……
“跟我回去!”温衡狠狠瞪了余庆华一眼,拉着温柳就要走。
“哥……”
“闭嘴!跟我走!”温衡没好气地说。
“不是,”余庆华急了,“皇……不是,那个……”该死的,谁能告诉我该如何称呼上辈子的皇上!
温柳急忙冲他摇了摇头,一边被迫同温衡向回走,一边对他连比划带用口型地叫他过一会儿来自己家。
既然知道自家老哥反对的不是自己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那就好办多了。至于上上下下的问题,呵,是老哥觉得掉面子吧。
“回你自己屋里呆着去!”
“哥啊……”温柳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少跟我来这一套!”温衡依旧气呼呼的。
“主子,”王五跑了过来,“外面有人说想见主子,他说他叫余庆华。”
“他还有脸来?!叫他滚!”温衡恼怒道。
“哥,求您别为难他……”温柳“扑通”一下跪在温衡面前,叩下首去。
“你……”温衡见他这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挣扎了半天,温衡终是不甘地命人让余庆华进来。
余庆华一进来便听到温柳哽咽着说:“哥,我和余庆华真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是真心喜欢他……”
“很早就认识?那你瞒得挺死啊!你哥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温柳低着头,老天,总不能跟老哥讲什么前世今生吧!
“温柳,你……你别哭……”余庆华心疼极了,心疼得都忘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谁。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温衡冷冷道。
余庆华直视着温衡,也跪了下来,他竖起三指,恭敬而虔诚地说:“我发誓,我对温柳绝对是真心实意,倾心相待。我这条命已经是属于他的了,我爱他胜过世上的一切,他于我而言就是这世人唯一的珍宝。我必爱他,敬他,护他一辈子,此生唯他一人。我愿以命相伴,经身臣服于他。如有半点谎话,就叫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温衡没说话,但他已经有些动容了。
“哥……”温柳哭着膝行至温衡身边,直起身子将头靠了过去,“我知道我不该瞒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错了……”
本来温柳刚开始还有些演的成分,但眼前的桩桩件件与前世记忆交错浮现,不容他不动真情。
“小允,你啊……”温衡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还是看不得一点自己这弟弟哭。他轻抚着温柳的头,拍了拍他,“起来吧。”
“哥……求求您……”温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乞求般地望着温衡。
温衡满眼疼惜,他咬咬牙:“罢了,哥这就让人准备准备,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迎他余庆华进门!”
温柳:“!”
余庆华:“?”
这……好像不太对吧……
罢了,罢了,余庆华在心里嘀咕着,管他娶还是嫁呢,人是自己的就得了。
只有温柳还傻傻地:“哥,你是不是搞反了?”
“哪里反了?没反!”
哦,原来还是老哥的尊严受挫了……
余庆华心想总该对自己爱人的兄长有点表示吧,于是,他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哥。”
温衡瞥了余庆华一眼,什么也没说,但貌似很受用。
温柳汗颜,他可是很清楚余庆华要比他哥大整整一岁呢!余庆华啊,你是真敢叫啊!
“余庆华,你说啥玩意?你要娶妻了?!还是个男的?”岳永文大惊小怪道。
“嗯。”余庆华淡定地应了一声。
“还叫温柳?”岳永文继续吵吵。
“对。”
岳永文的嘴唇抖了抖,他转头和裴景煜对视了一眼,他俩都有点淡淡的崩溃,是他们想的那个温柳吗?
其实,裴景煜和岳永文一直都记得前世的事,只不过之前余庆华并没有恢复记忆,他们俩也一直隐藏得很好。所以,哪怕后来余庆华都想起来了,他仍以为他们两个什么也不记得。
但是,温柳……温柳?温柳!这对吗?曾经的侍卫和主子?
许是裴景煜和岳永文脸上的表情太过诡异,余庆华终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怀疑地望向那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余侍卫?”裴景煜试探地叫了一声。
余庆华被惊得差点跳起来:“你们?!”
“豁!原来你也记得!那你上辈子难道也同王爷……?!”
余庆华抿了抿唇,没吭声。
“我操啊,余庆华,你真有种啊……”两人惊呆了。
“咳咳,陈年旧事,提它做甚?”
“不是啊,那王妃呢?”
“王妃喜欢女的。”
“呃……”沉默,良久的沉默。
“所以,你来邀请我们参加你的婚礼?”裴景煜有气无力地说。
“嗯,提醒你们一点,熟人特别多,别叫错了,尤其是温柳他哥,曾经的皇上,你俩可别上来就“咣”跪下认旧主去了!他可啥也不知道!”
“这……有点考验我的膝盖……”岳永文表情木讷。
“你以为不考验我吗?奶奶的,上回刚见他第一面,差点没给我干跪下。好了,你们两个可别来晚了,到时候喝不上喜酒可别赖我。”
这一天,众人齐聚温家,见证了那一喜庆时刻。
两人如同上一世柳王府成亲一样,皆是一身大红喜服。本来温衡一定要余庆华穿绿袍,但被温柳劝止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两人望向彼此,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
来世安好,无疾无苦,顺遂一生,终得归宿。
第二日,两人在温衡愤怒的抗议中回到了杨花归落。
归落,归落,那是他们今生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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