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费柯剑眉微挑，轻嗤一声，似是觉得这个说法十分有趣。
宁泽川点了点头，双眸深暗了些许。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难怪这场花疫绵延上千年不绝。
它不仅是以黑魔法所催生的非自然瘟疫，还能不断地生产肥料、促进自己的生长。
如果那个暗绿花藤就是蔷薇花疫的始作俑者，那么当这次献祭仪式结束，它的力量将会更加强大。
蔷薇花疫的范围，总有一日，会从黑死镇蔓延开来，席卷整个大陆。
“请让一让。”宁泽川低声说。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不知为何，回荡在整个空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是，另一位神媒大人？”围在火坑旁的人们，下意识地向两边散去，敬畏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宁泽川缓步走入众人让出的空位之间，站立在火焰燃烧的深坑边缘。
白发青年与黑衣神媒，隔着大火，遥相对立。
那黑衣神媒抬眼，眼神先是狂妄而不屑地打量着宁泽川。
看得久了，他竟惴惴着，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长年接触魔法异术的人，只需要一眼，便知道对方的斤两。
眼前的白衣青年，虽然神情疏朗，飘然出尘，不似有攻击性，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独特气质，竟似高高在上、悲悯众生，让人忍不住起了敬仰与崇拜之意……
如果对方不是力量高出他数个等级，他不可能这样被诱惑。
此时的黑衣神媒，哪里知道，眼前站着的，就是诺斯特的创世主神呢？
当宁泽川站在面前，就算他的力量突破天际，也会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油然生出对主神的疯狂爱意。
“坎瑟斯，出来。”宁泽川重复着。
清透悦耳的嗓音，震荡着，并不大声，却穿透了人群，似乎深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也钻入深深的地底。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法自持地将视线集中在宁泽川身上，好像自古以来，他们便是这么做的。
这是他们，镌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那是众生，对造物主的本能崇拜。
灼热的空气，隐约波动了一下。
站在黑衣神媒旁边的克里斯大夫，脸色发沉：“你在叫谁？”
“我叫坎瑟斯出来。”宁泽川把目光转向他，嗓音清越如水，“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克里斯大夫眼中闪出幽绿的暗光。
“不，你在撒谎。”宁泽川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和你身边的那个神媒，都在撒谎。”
围观的众人之中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怎么回事？”
“谁，谁在撒谎？为什么要撒谎？”
“这是真的吗？”
“他们在撒谎吗？”
“此前你们从未见过神迹，只因所信奉的是伪神。”
宁泽川闭了闭眼，怜悯地、可惜地，悠悠长叹——
“并不存在的神明，如何能施与信徒神迹呢？”
“这，怎么可能？”黑衣神媒大惊失色，“守护诺斯特大陆的，正是伟大的光明神与黑暗神，他们昼夜更替，使得大陆正常运转，四季分明……”即使，他的视线，根本无法离开眼前微笑从容的白衣青年。
此前，他曾虔诚地信仰光暗双神数百年，忠实地为它们布道，得以成为神媒，存活至今日……
怎么可能，它们竟是伪神？
克里斯大夫看起来却淡定许多，他摘下鼻梁上的铜框眼镜，收入怀中，反问：“这么说，你见过真神？”
“若我说，真神就在你们眼前，”宁泽川衣袂无风自动，淡然一笑，“可会有人相信？”
克里斯大夫脸色一凝，喝了一声：“坎瑟斯！”
“嗯？”宁泽川有趣地偏了偏头。
方才，这位大夫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知道坎瑟斯身在何处。
宁泽川顺着克里斯大夫的视线看去，静静等待着。
只见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弱了下去。
灰烬之中，探出一截足足有半人粗的巨大花藤。
花藤甩动着，伸展出无数扭曲的暗绿枝条，绿蔷薇争相绽放，卷起阵阵狂风。
镇民们纷纷倒退，惊恐地逃散。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魔物？有魔物入侵了吗？来自深渊裂隙的魔物？那传说是真的？”
“天哪，怎么会真的有魔物存在？光暗双神不是早已为我们驱散了魔物吗？”
“你不是坎瑟斯。”宁泽川看着疯狂扭动的暗绿色蔷薇花藤，点点星萤从他身上升起，萦绕在半空中，恍然之间，竟如璀璨星河。
神明的双眼，映出温柔而圣洁的白光：“请你，立刻，将坎瑟斯，解放出来。”
疯狂窜动的暗绿花藤，执迷不悟，向着宁泽川扑来。
众人皆以为，那个单薄孱弱的白衣男人，会被这强势的暗黑花藤吞噬，却只见，探出的花藤与根须在即将触碰到神明的一瞬间，消散在虚空之中。
它的本体，发出一声刺耳的痛苦尖啸。
宁泽川长及腰部的白发随风起舞，衣摆猎猎飘动，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我在这里，你竟然还不逃跑吗？”
他扬起右手，星萤们闪烁着，缓缓贴近花藤，竟像是要没入其中。
蔷薇花藤萎靡下来，挣扎着，想要缩回灰烬之中。
却是晚了一步。
星萤们没入了粗壮的花藤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神识与狰狞的花藤产生了片刻的共鸣。纷繁强烈的情感与杂念涌了过来。
此时此刻，宁泽川忽然了解了，这暗绿色的花藤为什么会存在——
曾经被黑魔法浇灌、得以茁壮生长的美丽蔷薇，最后却成为那个给予它生命的见习黑魔法师被烧死时身上缠绕的枷锁。
——它，也是恨的呀。
它恨没有人来救它的主人，恨那个弃主人而去的赝品神明，也恨被斩下之后，牢牢捆缚住主人，亲手将她送入火海的自己……
仇恨浇灌着的催生黑魔法，让它从未真正死去。
于是有一天，它听到了一个声音：
“嗯？黑魔法和……蔷薇？有趣，有趣。”
——谁？谁在打扰它？
“我看你很有潜力，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让那个无耻的瘟疫之神被困在你掌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不要？”
——想要，它当然想要。
“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听我的话，做我让你做的任何事，哪怕我叫你去死。”
——去死？那又如何呢？主人不在的日子里，它并没有真正活过。
下一秒，它听到那个人笑了，难以抑制地哈哈大笑：
“那么，来吧，服从于我。终有一天，你将长满你所恨的每一个人的身体，将他们捆缚和包裹，吸食和吞噬，直到他们成为干瘪的尸体，化为黑色的灰烬……这样的结果，你，会满意吗？”
——当然，想到那一幕，它早已兴奋得迫不及待……
“那么接下来，让它进入你的身体……你将获得力量。”
……
下一秒，花藤本体之上，出现了道道裂缝。
裂缝之中，透出灰白色的神光。那神光闪烁了一会儿，只见星萤们从那里飞散出来，回到宁泽川的身边。
花藤终于碎裂在地面上，因黑魔法反噬，化为黑灰的余烬。
那里仅余一种嫩绿色，恍若一朵初生的嫩芽。
那嫩绿的神光，围绕在一个漆黑的玻璃瓶子之上，仿佛有某个存在，正抱着那个玻璃瓶子安睡。
形状好像是，蔷薇的花芽。
“坎瑟斯。”宁泽川再度轻唤，向祂伸出手。
“父神……您来了……”那道嫩绿神光紧紧抱着小玻璃瓶，飘了过来，停留在他的掌心，声音虚弱极了。
宁泽川合起了手掌，闭上眼。
原来，玻璃瓶子，早就被这家伙悄悄藏起来了。
难怪他和费柯在城外扑了个空。
此时，神明的眼中，幽蓝而深邃的星图缓缓荡开。
七个灰暗的星群，已经有一个被点亮。
【瘟疫之神：坎瑟斯。】
【成功转化为安康之神。】
【当前信徒数量：325】
【神力：423】
【位格：主神】
【神阶：微名】
【已觉醒天赋：星引，治愈】
此时一个反派悄悄路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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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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