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术管用么?”洛玄一话音未落,门口那把锁竟然“啪嗒”一声掉落下来,红纱微微扬起,那扇门吱呀呀开出条缝,其中烛火掩映,招呼两人进里面去。
上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只好默念法诀施隐身术,随后一头钻入房屋中。自两人刚进入其间那锁再次浮动起,将两个人锁在房屋中。
“出不去了。”洛轩宸低声道。
“知道。”
洛玄一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擅闯女子闺房两个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他们无处可去,也只好细细观察这里的陈设。
梳妆台上收拾得极干净,脂粉盒子的盖儿也没有合上,笔尖沾染脂膏放在一旁。屋内点了熏香淡淡萦绕在身侧,一切都十分整洁却不见人,仿佛人间蒸发般。
而东面墙上挂副画卷,上面两女子手捧玉带钩,衣冠华丽,腰间配禁步,大袖纹山水,形貌端庄,眉目间尽是温和之态。
这里相比起外面显得很是暖和。不多时,外面再次响起脚步,挂在门上的锁发出响动被人打了开来。
猎猎狂风瞬间灌入,门外两位女子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她们面容洁丽,黛色蛾眉,身穿桃花粉罩纱裙,腰间佩挂白玉禁步及棉布锦囊,一手持玉瓶,另一手却抓半人高的木棒子。
这相貌好生熟悉,似乎与那画卷上所描绘的人物并无二致。
她们扫视周围许久,忽然迈步跨过门槛试探着向里靠近,两人屏气向另外一侧贴过去。好在女子们并没有感受到两人的存在,只盯着画卷在它面前来回晃悠好几次才离开。
“奇怪,没人啊?”门外再度传来锁门声以及她们互相交流的声音,渐渐走远。
“明明看到人了,难道会隐身术不成?”
“说不定呐。”
***
洛玄一松口气缓步来到画卷面前,他注意到两个女子在这东西面前徘徊数次,此处想必有什么玄机。
“背后空空荡荡,许是有暗道。”他扭头提醒道。
洛轩宸并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俯身挑起画卷一角向内部看去。他微微颔首,旋即抬高手臂掀开整张画卷,背后赫然一个比人矮些许黑黢黢不见尽头的洞眼。
往后并不知道能有什么,洛轩宸打出一团小火苗,一路微弱的光芒映照周边,路很畅通,可谓毫无磕绊,却迟迟到不了底。
洛玄一思索良久对上对方的眼睛,无奈地挥挥手,说:“知道了。”
他弯腰钻入洞口,又伸手摸了摸周围一圈,砂石没被处理干净有点扎人。画卷盖上他没法,只好打个掌中焰顺着暗道往里前进,周边挂着不少灯盏,不过蜡烛早已燃尽,点点滴滴挂在台沿,轻轻一碰便大片掉落。
先前并看不出来具体有什么,但当置身其中,周围凌乱的抓痕分外惹人注意,其间夹杂早已干涸的鲜血,仿佛有人挣扎着逃离,失败后只能死死抓住墙壁不被带走。
他抚摸这些抓痕,印记极深,那人一定是拼尽了全力。
往后亦是如此,反倒是血痕越来越明显,一直延申到尽头。洛玄一只看抓痕没注意路,随后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下跌落过去。
底下点满蜡烛亮堂堂一片,恍惚间竟有人影在崭新的白纱帐之后摇摇晃晃。洛玄一摔得够呛,落地便跪在地上,半晌才面相狼狈缓缓起身。
此处虽然亮堂,但一股寒意顺着穿堂而过的微风慢慢爬上脊背,不论纱帐,蜡烛还是简单布置的桌案,无不是素白,或者点缀黑色纸花。
两侧整齐摆了两排盘膝坐地的陶俑,面含极其夸张的笑意,样子倒栩栩如生。他掀开纱帐,眼前刚好撞上左右两个拎花篮的纸扎人,其后是一张木板床,上面竟真的躺了个人。
是个青年样子的人,头发尽数盘起,面部整洁但脸色青灰,双目周围早一片暗沉,膝盖间宛然两处瘀紫。这人不知死了多久,但指甲依然在生长,并没有蜷曲,反而是直挺挺向前,异常尖利,其中还有未处理干净的沙泥和血迹,移目看向鞋底,也是沾满泥垢,仿佛是自己走动过。
洛玄一心里忽然没了底,这东西该不会还能尸变吧?他移步顺手合拢纱帐,转头注意到桌上两个牌位。
“故儿方秦之位,先夫方君之位。”他拿起两个牌位放手中,又望里看一眼。字迹还是清晰的,但都是指同一个人,这个方秦应当是里头那人了吧。
他掂量几下,两个灵位比起来一旧一新,从字迹上看那“先夫方君”像是有人刚放上去没两天的样子。
周围气氛陡然安静下来,他敏锐地觉察到哪一处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木板床上乱动。洛玄一往四周瞟两眼,灼尘再次化作长枪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大胆地伸出去抓上白纱帐。
堂堂夜巡神使每夜与妖鬼战斗,怎会被这一小小的尸变吓倒。
他用力一把掀开纱帐就要将灼尘扔出去,却发现里面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反倒是因为他这一下把灵床周围照明的蜡烛熄灭了大半,眼前景色瞬间暗了许多,不过并不影响他查看周围环境。
先前自己摔下来的通道口又快速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洛轩宸稳当当地落地后站起身迅速将周围扫视一圈,看到驻留在帐外的洛玄一后快步上前,顺便往后看几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一般。
洛轩宸并没有多说话,一把将洛玄一推进纱帐中,见周围没什么能藏的地方竟掀开灵床下的白布带人躲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此刻还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就被洛轩宸伸手堵了回去。
洛轩宸低声回答:“有人。”
他先前等在画卷边无所事事,而那分明已经离开的两位女子的声音再次出现在门外。洛轩宸来不及施隐身术,只好趁人还没进来时掀开画卷走入洞口。可那两女子的声音一直都未能甩掉,因而他只好以最快速度走出洞然后寻藏身之处。
洛玄一半懂不懂中被外面再次传来那两女子交谈的声音打断。
“苏儿,你确定这里有人么?”一人在周围溜达,随后脚步越来越近,掀开纱帐走进灵床边,她目光敏锐得很,注意到这里有些与众不同,屈身就要拉起白布却被那称作苏儿的女子叫住。
“迎安这里的东西还是不要动了,没什么不一样的,兴许是咱看错,快走吧。”苏儿放下手中牌位又添上几根蜡烛,心中忽觉不稳低声催促迎安随她离开。
“没有就好,这里怪阴森的,我可不想多待!”迎安松开白布,却又将手放在方秦尸身之上,只是刹那她便放了手,随之跟在苏儿身边爬上洞口。
***
许久周围再没有更多动静,那两女子似乎是真的离开,洛轩宸缓缓松了口气从灵床底下钻出来,一时着急忙慌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洛玄一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
“不是都会隐身术吗?怎么不用?”
“用不出来。”洛轩宸回答的很直接,原本就是靠着休整得来的少许灵力,没用两下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遇事他能躲则躲,断然不会在隐身术这种小法术上再浪费灵力。他挑眉看向洛玄一,“来时还知道被封了,你以为还像之前一样,自己灵力是源源不断的吗?”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洛玄一试图调集灵力却发现像被阻塞一般根本运转不起来,若非灼尘解云是灵器并不受灵力阻碍,这会恐怕与普通武器没什么分别了。不过,现在的它们也只是略微强于凡间武器,剩下全靠自己武道底子。
洛玄一不能理解地看着手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字符,说:“难道我们还不够和谐,没有好好合作吗?”在他看来能好好听洛轩宸话已经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团结的事情。
“早些歇了吧,从哪里看出来的,你适才还拿枪扎人来着。”洛轩宸冷哼道,从被泼冷水唤醒开始两人之间恨不得你一刀我一枪互相踹两脚,怎么,打得有来有回也算一种好好合作么。
“那,那至多算互相切磋罢,怎么能叫扎人!”洛玄一语塞,随后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倒说说什么样的切磋照着人脸上就来,我未曾听闻,好奇。”洛玄一那一枪若不是自己躲得快,怕是要破相,即便他控制着力道断不会真的扎到人,这惊吓可是实打实的。
“……”
他沉默半晌,“武神之间不都是这样么,点到为止。”洛玄一那时的心思还就真是狠狠扎上人一下,又怎么能让对方知道。
洛轩宸好悬没被一口气噎到呛个半死,缓过劲旋即无语地笑了出来,抬手就差一巴掌打在对方脸上,“你武神,同文神行使武神间的切磋方式,洛玄一你还真说得出来啊?”
洛玄一心虚地移开目光,这怎么说不出来呢,敢作敢当。他们互相吐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对着的灵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上面躺着的方秦竟然僵硬地坐了起来。
它走在地面没有声音,动作呆板僵直,伸出尖利的双指向两人的脖颈处靠近。
“小心!”洛轩宸忽觉身后一阵凉意,蓦地伸手压下洛玄一的脑袋瞬时向后猛然踹出一脚,正正好好踹在方秦的胸口。
洛玄一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个人影连着灵床瞬间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面,随即挣扎着再次站起来,它翻起毫无生气的白色眼珠,血管青紫游走在肌肤之上,整个人样貌分外可怖,同他先前念叨的完全一样,这是尸变了。
方秦起身发出几声喑哑的嘶吼,伸直双臂再次横冲过来,洛玄一将洛轩宸推出去扯下白纱帐,瞥了眼对方说:“你先走,别影响我。”
“知道,打不过就走,别死在这里。”洛轩宸丢下话一手迅速攀上岩壁,翻身上台阶瞬间消失不见。
“你!”洛玄一扭身躲过方秦狠命的一抓,屈肘打在它腹部,洛轩宸这话完全就是对他能力不信任,眼下也来不及和人再说什么,好歹清了场只剩他们两个,这下根本没有压力。
只能怪它不合时宜地出现,洛玄一抬掌灼尘出现在手中。方秦似乎也感觉到这东西来头不小察觉到危机,它躬身绕着人缓慢巡视,嘴里发出异常警惕的怪叫声。
它眼中倒映出的人陡然靠近,方秦身体僵硬根本无法反应,洛玄一的速度极快,顷刻间已经来到它面前抓起脖颈一把甩了出去。
方秦再次撞在墙面,砸出点点裂隙,可它刚动两下,灼尘瞬时便带着凌冽的破空声袭来贯穿胸腔,将它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黑红的淤血自伤口涌出,沾染在灼尘枪尖。
方秦忽地发出尖利刺耳的喊声,样子异常痛苦,灼尘因为触碰血液枪身赤红刻印猝然爆发刺目光芒,将周围镀上一层赤红光辉。这符纹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自贯穿处不断灼烧着它的身体,其间隐约闪过虚影,似乎封锁着更为强大的恶灵,趁机蚕食它的血肉。
洛玄一站在原地,也不去拔出灼尘,就看着它使劲挣扎却无可奈何。灼尘不断缩小,那虚影也因为慢慢汲取到的力量而逐渐凝聚出样貌,这下放出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
那人长得一副少年样,脚尖点在化成剑刃的灼尘之上,一手拎失去行动力的方秦,身形似鹤挺立,白发扎起点缀玉珠流火,身穿黑红相间的衣袍,浑身布满赤金色符纹,唇角残留零星两点血迹,气势森然可怖。
“楞严咒。”洛玄一依稀看得见那文字,难怪方秦那么害怕,妖鬼遇楞严咒如冰雪遇沸水。如若这东西不是器灵,他此刻应当有些危险了,洛玄一心里默默吐槽洛轩宸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少年松开手,方秦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他轻飘飘地跳下剑锋,灼尘竟毫无反应,乖乖落在他手中。他缓缓睁了眼,血瞳竖纹,是个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他神色轻蔑地随意扫视一圈,开口便是冷言相对,“就是它的使用者?”
“我名台鹤,灼尘器灵残魄,听闻使用者为鼎鼎大名的夜巡神使倒想见见,如今倒不如不见,竟无半分昔日气质。”台鹤将手随意一挥,灼尘瞬间飞出去打在他脚边,对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很认可,不过也幸好没什么敌意。
洛玄一莫名被个陌生器灵吐槽,神色瞬间从一脸懵化成不满,“不满意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改?是我求着你出现的么?我应当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不认可也憋着,过去好就回到过去啊,器灵又能怎么样?受不了换人!”
台鹤双手抱臂,姿态丝毫不在他之下,“器灵不可自行择主,若非明崖硬将灼尘绑在你身上,我又怎会出现?”
“这是你说的,好不好的后面看着就知道,都是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何必相互嫌弃?”洛玄一趁势反击,对方先言讽刺反倒是他占尽上风。
他闭上眼缓缓摇头,语态依然冷冽,“你连如何真正使用它都不知道,何谈后来好不好?”
“这是会要命的事情么?”
台鹤摊手果断回答:“不要命,但会让我在器灵界颜面扫地。”
“……”洛玄一忽然觉得洛轩宸也没那么气人,连地上孤零零躺着的灼尘也不管,转头就想溜上台阶离开,“那抱歉,我走。”
他头也不回在暗道中摸索,身后台鹤依然看着他的背影无动于衷,这人怕是忘了器灵无法离开使用者,就像一根绳子拉到尽头就会弹回去一样。
洛玄一自顾自走了许久终于慢下脚步,身后没人跟上来,他微微松了口气,“这样的器灵不如不要……啊!”他转头便看见台鹤悠哉悠哉倚靠在角落,整个人险些没跳起来。
“惊喜么?”台鹤没好气地问道。
洛玄一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笑道:“不惊喜,全是惊吓。”
“那不就好了,你这脑子适当拿出来用用,器灵能离开使用者吗?”
“呵呵……”洛玄一尴尬地闭上眼,这下倒是把器灵无法离开使用者这件事给忘了,都认过主了怎么可能甩得掉。“所以你就是为了嘲讽我出现的吗?”
“不。”台鹤摇头,不紧不慢地打理衣摆,神色轻描淡写道:“一道残魄,随时消失,不过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洛玄一默默翻了个白眼,碰上这样的器灵算他倒霉。台鹤也没再说话,抬手将灼尘扔回他手中,“保管好,这没有第二个。”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洛玄一接回灼尘,即使拿在手中也有些不稳,如烫手山芋般。
台鹤转身向外走去,语态也有些敷衍,“说过了,随时。”
“还不出来,在里面和谁说话呢。”外面传来洛轩宸略带疲惫的声音,画卷也随他声音响起而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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