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晦暗期比神龙预期的时间更久一些。
两人在洞里待了整整一个半月,嵇阿青又一次在男人的怀抱中醒来,睡意尚且朦胧间,看见外界亮起的天光。
“晦暗期结束了。”青年有些高兴,指尖戳了戳神龙的胸膛,听到一道低沉清明的应声,这才发现对方早就醒来,此时正目光发沉地看着自己。
在遇见嵇阿青之前,苍明才沉睡了好一阵子。醒来后精力莫名比从前都旺盛,本想外出找族人们比划一番,没想到遇到了倚靠在树下的青年。
因此他现在的睡眠欲.望极低,几乎每次嵇阿青在怀里安眠的时候,都只是安静地注视对方的睡颜,暗自思索自己的情绪波动因何而起。
今天也不例外,凝望对方靠着自己时侧着的面庞,只露出被黑发遮挡的一小片肌肤白皙且红润,只感觉心中有着无限的柔软,此次沉睡结束后莫名躁动得想要找人打架发泄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发觉苍明每次都醒得比自己早,嵇阿青反思了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过于懒散。
清洗衣服、穿衣服是神龙干;采摘药材、熬煮药水是神龙干;听从指挥布置洞穴是神龙干;就连他的辟谷丹吃完了需要寻觅食物也是神龙干。
他跃下南崖后的遭遇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九死一生,费力厮杀;也没有战战兢兢,以色侍龙苟延残喘。过得竟然比他被追杀的那几年还要好些。
“刚醒。”日夜盯着青年看的行为说不出口,神龙随口回答,将随着对方探头而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裸.露的皮肤。
逃亡的这几年里,嵇阿青身上携带的财宝灵石都被消耗得差不多,极大多数都被拿去用来打探消息、换取法器以及购买疗伤的丹药。
财不凑手,便没像以前那样注重生活品质。
现在早已习惯吃辟谷丹、穿旧衣,只是还不太会打理自己,等衣物实在磨损脏污了就丢弃,连跟随他数年的法器天衣在最后都用于拖住敌人而遗失,以至于在坠落南崖以后浑身上下竟也只有一套换洗。
于是苍明隔三差五就要帮他洗衣服,亲手烘干后再任劳任怨地帮青年穿上。嵇阿青趁此机会也勾.引过不少次,屡屡未遂以后现在已经放平了心态,只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今天衣服也刚洗,正晾在杆上,嵇阿青光溜溜地依靠在他怀里,语气是习以为常的自在:“帮我穿衣服吧,我想出去看看。”
因为要养伤加上晦暗期外界太危险,基本上什么都是神龙外出飞速寻来的。在山洞窝了太久,他还没看过这一片的全貌。
苍明如言起身拿来了衣服,在青年配合着伸伸胳膊、动动手、抬抬腿的动作中,心无旁骛地将人打理得干净利落。
等他退开后,嵇阿青晃了晃脑袋。发丝披散着,五彩发绳随着动作摆动,系的太松了像是随时会掉落,感觉有点不方便。他摸了摸,仰面:“帮我把头发绑起来好吗?”
神龙愣神,因为嫌束发麻烦,他自己的头发都常年散着,像是杂草一般,因此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但应该没什么难的,苍明想着,应道;“好。”
这一“好”就“好”了不知道多久,嵇阿青眼睁睁看着给他穿衣服之前男人随手开火的药鼎与炖煮猎物的铜锅已经飘起热气,发出“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头顶上那双动作轻柔的手却还没有拿开。
半是因为懒散,半是想试试看这样亲密的举措能不能引起神龙欲.望的人无声叹了口气,活动了下低得太久有些酸疼的脖颈,狐疑:“你是不是不会?”
小心翼翼抓着头发,并随着青年动作放松手指的神龙与他对视上,板着脸着点头。
“傻龙……”对方太过实诚,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像跳跃的焰光,嵇阿青无语好笑的同时忍不住心中发软,本想说“我自己来的”话语被咽了回去,转而选择了更为麻烦的方式,“我教你,你要学会了再帮我绑。”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发顶,对方便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苍明感受到纤长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动作灵巧而温柔,一缕一缕地将他总是凌乱的发丝捋顺。
青年每完成一个步骤就会停下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才轻声教导他如何自己动手:“你的碎发有点多,要这样分成三股,交叉编制……”
玉石装点的洞壁如镜面,映出青年的一举一动,白皙的手指在红发间穿梭,指关节微微凸起,暴露出隐约的青色脉络。
看着看着,苍明的思绪却忍不住偏移,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幕。
火系神龙大多天生脾气暴躁,缺乏耐心,一如他的母亲。
但是他的父亲——一条水系神龙却对此接受良好,总是在母亲揍了他一顿还想揍时劝架,满眼笑意地迎接他娘脾气上来施加的摆尾。
于是红蓝的两条龙尾交缠,直到蓝尾钳制住红色,又高高兴兴地把气鼓鼓化为人形的红龙揽进怀抱,然后轻哄:“别生气,我为你束发……”
而宁愿挨打也不乐意学习的他则看着这时常上演的闹剧没觉得有什么感触,甚至还嫌弃两条龙莫名其妙,总是腻歪着就把他一条龙丢下了。
现在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在他的洞府上演,他却隐约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有些朦胧懵懂,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本能地感到贪恋,想要钳制住正心无旁骛给自己梳发的青年,将他掠到洞穴的最深处。
在那里,最好是将世间顶尖的一切铺满,并垫上最柔软的软垫,将人安置在充满自己气息的地方,然后,然后……,然后要干嘛?
苍明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但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最近的情绪从何而来——他对阿青有占有欲,他希望阿青是他一个人的阿青。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
传说中的友谊么?好像有点差别。
“好了。”
神龙在这儿兀自思绪电转,嵇阿青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摸了摸男人的面庞,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夸赞:“苍明,你是一条英俊的神龙。”
英俊的神龙面红耳赤,感觉浑身发热,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好在他极力压制了下来没让对方发现,只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到我了,我学会了。”
嵇阿青不疑有他,放心地任对方动作,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果真收获了男人依葫芦画瓢束起来的头发。他对着玉璧打量了下,马尾流畅高挑,被妥帖梳理的五彩发绳位于正中央,流苏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轻晃。
旁边高大的男人目光正紧张又眼巴巴地注视自己,未尽的意思明显。
“好看。”嵇阿青眉眼弯弯,高兴地去摸他的面庞,“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苍明伸手想要去牵对方的指尖,心脏怦怦跳着回答,“我……”
他心中有股急切催使着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便看到对方弯着眉眼摆手,“那就好,不用客气。”
“哦……哦,好的。”不知道想说什么的话语终究还是没能破土而出,近在咫尺的手指被其主人收回,随着向外迈出的脚步渐远。
神龙思绪乱七八糟,青年轻快的招呼声就在耳边,眼看着人影就要走出山洞,只好暂且先为两人的关系划下定义。
——不是友谊,比友谊更近,更深切。
那应该是知己吧?
-
一对知己走出山洞。洞外的世界银装素裹,整片天地都空茫。
放眼望去是一片不算茂密的枯林,树木的枝条早已光秃,每一处枝干都被白雪覆盖。苍白无力的天光透过稀薄的雾气和云层,撒在雪面上,反射出极淡的一层光芒。
两人一路前行,气氛祥和,一片宁静。直到被偶然响起的低语打破,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什么树?”青年在一棵螺旋上天,长相稀奇古怪的树前驻足,仰面看去,回头询问亦步亦趋的男人。
苍明认真思考片刻,回答:“不知道。”又在对方流露失望之前说道:“反正这是我的地盘,树也是我的树,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它就叫什么名字。”
情绪还没下降就被对方抬到了更高的高度,嵇阿青意外又有些新奇,黑眸发亮地看他:“麻花树怎么样?”
“很好听。”神龙面不改色。
“那这棵呢?”青年又问。
“你取。”
“笔直树。”
“好名字。”
……走了一路就给一路的树取了名字,直到嵇阿青实在想不出来贴切的名字了,这才转移注意力换起了话题。
“苍明,你平日寻找药材和找食物的位置在哪里?”
“要翻过八座山,你伤势未好,不能调动灵气,不适合去。”
“那你载着我?”
“不行,你会受冷。”
“抱着呢?”
“化成龙抱不了。”
“我要去呢?”
“你不要去。”
“那我偏要去呢?”
“那我就担心害怕,求着你不要去。”
胡说八道的问答间,嵇阿青拽着苍明走过了大片的雪地,行走间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足迹。
直到走了许久,眼前的景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和新奇这才变得百无聊赖起来。
又漫步了一会儿,他站定转身,等着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没来得及停下脚步撞上来,就顺理成章地埋进温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我累了。”
“累了我们就回去。”苍明低头看他抬起的面庞。青年白皙的面庞红润,鼻尖被冷风冻得有些发红。他将人的脑袋往怀里又揽了揽,伸手去摸对方的耳垂,果不其然触手冰凉。
灵力自掌心溢出给对方取暖,他道:“还想走吗?”
怀里的脑袋小幅度摆头。神龙便从空间取出绒毯,将人裹住而后转身下蹲:“那我背你,这样你就看得到沿路的景观了。”
嵇阿青愣了片刻,黑润剔透的眼眸微睁,被冻着的耳垂越发红润。少顷,才轻轻地攀在了对方肩膀。
确认他抓稳了,神龙起身,颠了颠青年极轻的重量,皱着眉头将人拢得更紧后往前走:“等下回去后你不能挑食。”
“我没有。”嵇阿青的手臂轻轻环住他,轻晃双腿。
“那吃肝脏?”
“不吃。”晃着的双腿悄无声息地停下。
“那五毒入药?”
“不要。”脖颈处轻轻环住的手稍微用了力。
“只吃一点点。”低沉的声音劝哄,“吃不下的给我。”
裹成一团的人不语。
“阿青。”神龙又喊。
“你好吵。”
“我不吵。”喋喋不休的神龙不接受无端指责,“吃一点好么?”
“就一点?”清朗的声音蔫吧。
“嗯。”
“……嗯。”
在讨价还价之间,神龙在雪地中护着背上的青年缓步前行,来时与回返的脚印交织在一起。
深深浅浅,相互重叠,在渐远的低语中隐没在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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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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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别生气,我为你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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