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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速之客

卯时的雾气漫过青石板街时,谢春风正在檐下擦铜钱。

青蚨钱一枚枚浸过冰水,整整齐齐码在乌木托盘里。

他伸手拨了拨褪色的桃木风铃,铃舌上缠着的半截红线纹丝不动——自三年前将这破铃从荒山捡回来,便再没听它响过。

“掌柜的,一碗素面。”

樵夫缩在角落方桌搓手,霜花在粗陶碗沿结了薄薄一层。

谢春风拎着铜壶倒热水,热气模糊了柜台上青瓷瓶里那枝枯木槿。

樵夫看过去,暗自想着这焦黑的枝干蜷缩如爪,倒像是被雷劈死的蛇。

忽然的,后厨传来陶瓮碎裂声。

樵夫闻声看去,想说是不是有老鼠,却在看向掌柜的冷淡眉眼时语怯,莫名觉得不该说话。

谢春风眼皮都没抬,无声间铜钱串便从袖中滑出,将偷酒的白毛鼠精钉在酒缸旁。冰刃贴着鼠妖咽喉划出血线

“酉时打烊,戌时偷盗——你坏了我的规矩。”一句淡淡地传音在鼠妖耳边。

那鼠妖却不甘心,奋命挣扎着,奈何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爪子在地上划拉出字:

“大人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而来,非为盗窃。”

谢春风看了眼店内唯一的小二,便转身进了里间。

“说。”他抬手解了鼠妖的禁言。

“天界青阳使让我等取您的神....咳...格.....咳.....”话没有落,便被谢春风一抬手又喷出了一大口血,奄奄一息。

“谎话也编不像。”

谢春风面无表情,神情冷淡地点评道。

要知道他的神格早就没了,恰恰就是小贼说的青阳使灭的。

解决了鼠妖后,谢春风又坐在柜台擦洗铜钱,慢条斯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小二见状立马走进里间,很有眼力见地收拾起妖物尸体

“最近怎的妖物越来越多,是有什么事情吗.......”他心下嘀咕着,却不敢问掌柜。

他是个孤儿,几年前乞讨到春风堂时被谢春风收留,就成了店里唯一的杂役,并得了个名字叫“刘心”。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以他活泼的性子早该跟救命恩人混熟了,但是刘心却到现在都对恩人心里犯怵。

虽然这个掌柜从未有红过脸,一直淡淡的,甚至眉眼俊朗秀美间透着一些温润如玉的意思,

但是就是让他觉得冷冽得像冰山不可亲近。

而且掌柜行事也很奇怪。

平日里不管店内的事,皆是刘心在做。

最常做的就是擦洗那一大堆的青木蚨铜钱。

到了夜间就记记账,记的也不是营收,而是铜钱折损。

更多时候,他只是看着那一大片木槿出神

每当这时,刘心看着掌柜的的侧影,总觉得落寞,但又觉得神性。大抵是那侧影孤绝清丽又不可攀附的缘故。

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在于刘心一介凡人,却在春风堂里这个常有妖怪来袭的地方做活,不害怕才怪。

他当然好奇谢春风是什么来历,之前也大着胆子问过,但是都只得了一句冷冷的“忘记了。”

这样的讳莫如深。

而且这春风堂开在山里,又不是景山,只是因了周围种满了木槿,开花时节漫山绯色,如若仙境,才偶有人来,其余时节皆是极为冷清,只有一二樵夫来此。

也只卖些粗茶淡饭。

后院埋了少说几万坛酒就是不卖,倒是谢春风老是去后院看那些酒。

显而易见,这春风堂不为营业。

那为了什么呢?刘心都不敢猜!

不过幸好,来此的妖物都会被掌柜的轻松解决,他这才敢呆下去。

“不然就算是救命恩人,我也要逃走!”

刘心看着谢春风又在擦洗青蚨铜钱的背影,一边把妖尸装进麻袋,一边第不知几百次腹诽。

更声伴着铜钱与乌木盘间的闷闷碰声响过。

申时正,第一片雪粒子砸在窗纸上。

此时店堂里已经没有人了,刘心也已经到厢房休息了。

谢春风看了看飘雪的窗外,只是往炭盆里添了新炭,火星子溅到手背也懒得躲。

他把账本翻到"甲辰年三月初七"这页,朱砂笔悬在"铜钱折损三枚"上迟迟未落——檐下风铃突然叮咚一响。

那三年没响的桃木风铃,这一响却和着谢春风的心,漏了一拍。

他猛地看向托盘。

霜刃伞尖挑开棉布门帘时,七枚铜钱在托盘里拼出个歪斜的"許"字。

许来迟就这样立在纷纷扬扬的雪幕里,道袍下摆沾着零落的木槿瓣。他收伞的动作还带着旧时习惯:转三圈伞柄,抖落积雪,最后用袖口抹去竹骨上的水痕。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谢春风几乎是立刻就要站起来,最终却用力攥了拳忍住,牵了牵嘴角,似乎来人只是一个不足为挂的人:

"青阳使走错山门了。

此处是春风堂,不是青阳殿。"

说着便把铜钱串收进袖中,转身去拨弄噼啪作响的炭火。

而余光看见许来迟的脚步就停在柜台前三尺,恰好是他当年教过的"守礼距"。

谢春风眸光暗了暗,但没有说什么,既没有驱赶也没有接待,仿若无视。

“小槿...我来是为了你碎了的那一魂三魄。”

许来迟顿了许久才开口,他的眸琥珀流光,如是有情恰似无情,说起关切的话也给人一种神性的普渡而非真切关爱。

谢春风是木槿受天地灵气成神,曾经师徒和睦时,许来迟就爱这么叫。

此刻,物是人非,再听这个称呼只让人觉得讽刺。

谢春风没有抬头,他不想再看那眼睛:“怎么,要把剩下的魂魄也劈碎?”

许来迟只静静地看着谢春风,好似看入迷忘记了说话。

那眸光似乎将这一小处地方封锁成密闭空间,某种暗流就在此疯狂涌动。

终于,谢春风站了起来,正正地对上来人的目光。

“何必呢,一百年前你亲手碎的魂魄,如今也不必替我找回。”

许来迟像没有听见这疏离的话一般,目光定在谢春风鬓角的血色木槿纹路:“这纹路又深了,再耽搁就算找回魂器也补不齐了。你明早就跟我动身。”

谢春风不理,想直接转身回里屋,让人吃闭门羹,却不想,许来迟完全预判了他的举动,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小槿,听话。”他的语调放软,让人有种他在示弱讨饶的错觉,但这显然是骗人的,因为谢春风使劲也甩不掉那手。

“我说,不想找。”谢春风回头看着许来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他碎的是命魂、天冲魄、灵慧魄和中枢魄,分别掌管寿数、记忆、神识和灵脉。

他不知自己寿数还剩几何,他也不知自己还要为何而活,所以无所谓命魂。

过去记忆皆跟许来迟有关,如今失去一部分未尝不是好事。所以无所谓天冲魄。

至于神识和灵脉,对于现在人间闲活的他而言,更是毫无意义。

许来迟好长时间没说话,僵持许久,他才慢慢松了开了手,叹了口气:“近来那六个魂器现世了,人妖两界争抢不休,现下唯有把魂器归位方可平定。所以,小槿,你便随为师去一趟。”

那到底是为了给我补全魂魄,

还是为了天下太平,顺便补全魂魄呢?

谢春风嗤笑一声,语气更冷:“那你把魂器找了销毁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许来迟的唇角抿起,眉头也皱了皱,似乎在克制着某些情绪,但最终说出的话语气还是平和温柔:“神之魂魄附有神格,唯有天雷可灭。无缘无故,便是我也引不下天雷。”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躲闪地瞥向柜台的枯枝:“再者,为师也不忍心再伤害你了。”

好可笑。

谢春风只觉得可笑,他冷冷一笑:“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青阳使?”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为师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许来迟就像听不到话里的刺,语气依旧温和。

人妖大乱,妖吃人,人杀妖。这些谢春风知道。

近来也是无数妖怪闻着魂器的味道找到春风堂。若是百年前的他,早就一腔热血冲出去了。

可惜,现在的是受了三百雷刑的罪神谢春风。他那总想护天下太平祥和的心已经残了。

百年前护过了,没有好下场的。

“我已经死了,这些事跟我没有关系。”谢春风抬首示意大门:“本店打烊了,你走吧。”

说完就往里间走。

并迅速用铜钱在身后凝了一道冰墙,防止有人跟上。

许来迟静了一会,然后突然弯腰咳了起来,闪着金色光辉的血顺着指缝低落。

等谢春风反应过来地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闪过去扶着人了。冰墙也早就撤了。

“师.......”话一出口,谢春风才意识过来,把手收了回来,改口道:“你也要死了?”

话语间,像是诅咒。

许来迟却不在意,用仙术把血清除了:“我死不死没事,小槿朋友的命比较重要。”

谢春风急了:“青崖怎么了!”云青崖是他百年前最好的朋友,是仙,他们一起修炼,如同亲兄弟。

许来迟叹了口气:“他受了信徒的愿,去人间处理的时候,被妖怪抓起来了,现下应当无碍。”

“抓它干嘛?什么无碍?”谢春风又问。

“那伙妖怪就是为了找魂器,应是知晓你二人情谊,想问他魂器下落,所以暂时应该是没事的。”许来迟抬起手,习惯性想拍拍谢春风的肩安慰,最后也只是半途就放下了。

“明日几时出发?”谢春风最终还是答应要去找魂器了。

许来迟满意地微笑:“辰时就走。”

谢春风却在这时注意到柜台上的枯木槿枝上沾了几滴刚刚许来迟咳出的血,已经变成纯金色了。

他怒极反笑:“你装病骗我?”

神血是跟人血差不多,只是会带金色光辉,本质还是红色的。

但是过段时间会变成纯金色的血,要么是心脉血,要么只可能是法术变出来的“血”,过了时效就回归了法术本貌。

神的心脉血连通神格,除非某些隐秘禁术和天罚不能损毁,所以谢春风断定许来迟诓骗他。

毕竟这人是有前科的,小到骗他仙草甜,大到骗他他会永远站在他身后护着他。

许来迟不狡辩,笑眯眯道:“你冰练的厉害,为师也不太好破了。只好这样咯。”

破不了?最多是费点力。

胡说八道。

谢春风懒得反驳,他径直回了里屋,只留下冷冷一句:“明日辰时到。”

本文预计五十万字左右(没有全文存稿,根据大纲大约估计的),不是小短篇,有些地方觉得奇怪一个可能是伏笔,一个可能是我脑子抽了,修文会改好。

师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使命要杀徒弟的,这个跟世界观有关。这是一个神仙人妖不平等的世界,主角就是要改变世界的。不平等的原因也很多,等我慢慢码子贝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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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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