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听了这话，却瘪了瘪嘴，道：“青阳，你且看看我是谁呢？”
这话声音已变，许来迟再看过去，那老人家已经变成一个摸样俊俏的青年，正微笑地看着他。
许来迟觉得好笑，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遇上了：“玄胤？你怎么来了？”
天界元老级别神祗——玄胤神尊喜好人间事物，为了方便享受人间烟火，在人间建有无数处宅邸。
栖梧居就是其中一处，胡伯是他放在这儿看家的一个小小分身。
这许来迟本来就知道，他曾经就来过。只不过，他以为玄胤并不会下凡来，就这样巧遇上。
玄胤走上前来，笑道：“你刚是去找云娘了？”他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刚刚院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哦。”
玄胤是神界有名的亲仙喜人派，所以当年谢春风出事，他也是主动施以援手，所以也认得此事中人。
许来迟仰头看天，长叹一声，心道：“怎么一下遇到两个知情人呢？”，嘴上得体微笑道：“去找了，她说我时日无多。”
神是天地法则化身，与天地同寿，其实对生死是淡漠的、不会感知的，玄胤没有怎样伤怀，只是点点头道：“那你徒弟那些事，你........”
“诶，这事不急，往后再说，”许来迟赶忙抚额制止，不愿意再说一遍：“容我今晚休息休息罢。”
玄胤也看出了他的疲态，了然地点点头，笑道：“好。”，又变回了胡伯老人模样。
至此，栖梧居才终于安静下来，真正入夜了。
第二日，谢春风很晚才清醒过来。
这一夜，眼前画面光怪陆离，仿佛沉入无数破碎的梦境深渊，然而一旦睁眼，那些残片便如晨露蒸发，只留下心头一片空茫的钝痛和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他随意披了件胡伯准备的藏色外衫，内里仍是素白中衣，推门而出。
好死不死，刚巧隔壁房门也打开了。
许来迟目光上下打量一番他披着藏色外衣内搭白色中衣的徒弟，微笑赞赏道：“不错。”
谢春风平素最喜欢穿的就是白色黑色，如今穿藏色，皮肤衬得更是白净，人也更加挺拔了，里面的中衣又恰到好处的减弱了一些正式和肃穆感，显得他整个人如人间瓷器般温润。
“嗯。”谢春风想起昨晚的对峙，和某人为数不多的寿命，当即脸瘫得厉害，简短的从鼻腔里哼了一个字就走向堂屋。
比较冷静地，只不过那略显杂乱的步伐还是泄露出一些慌乱。
等谢春风到的时候，云青崖已经坐在那里喝粥吃包子，吃喝得不亦乐乎了。
“诶，春风，这芋头粥当真好喝，你快来尝尝。”云青崖咽下一大口包子，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热情挥手招待。
谢春风昨日几乎粒米未进，此刻胃里空空，确实感到饥饿。
他依言坐下，端起面前盛好的粥碗。粥熬得极好，芋头软糯化沙，米汤醇厚清甜，一口暖流滑入腹中，稍稍熨帖了翻腾的心绪。
他四下望了望：“胡伯呢？”
“我起来时还在，”云青崖又灌了一大口粥，“这会儿大概是出门采买了。”
谢春风心下了然，这“胡伯”与许来迟关系匪浅，这栖梧居恐怕也非寻常客栈。
他不再多想，又喝了几口粥，胃腹间的暖意让他感到些许舒坦舒适。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暗自告诫自己，这世间凡事总有破解之法，不过是代价大小罢了。
这念头一起，连带着看某人走近时，那窒闷感也似乎减轻了些许。
“看上去这粥不错？”许来迟目光扫过谢春风面前空了大半的碗，又看了看埋头苦干的云青崖，笑着也端起了粥碗，“嗯，确实好。”
“我要看一眼血魄魂玉。”等人喝了大半碗了，谢春风的视线才从粥碗移开，落在许来迟脸上，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要求突兀，却也是他深思后的策略——近距离接触魂器，或许能感知到更多信息，更重要的是，他想单独问问云娘前事。
许来迟放下碗，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轻叩了一下，沉吟片刻才道：“好，稍后我带你去找云娘。”
“不必，”谢春风的拒绝干脆利落，“我自己去。”
许来迟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息，似乎能洞悉他心底的盘算，最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也好。那我知会她一声。”
他随即转向云青崖，：“青崖，你随我去探探这几日涌来的‘大人物’们都有哪些？知己知彼。”
虽是发问，尾调却是平平，本想跟着谢春风的云青崖只得领命：“好的，前辈。”
醉仙楼。
云娘已经得了许来迟的传讯，亲自将谢春风引至三楼一间更为僻静的内室。
此处隔绝了楼下的喧嚣，唯有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可闻。室内燃着清雅的线香，味道与云娘身上的似乎同源，只是淡了许多。
“谢公子请坐。”云娘亲自执壶，给谢春风斟了杯清茶。
“这便是血魄魂玉，”云娘将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笼罩在柔和红光的玉盒轻轻推到谢春风面前：“公子请看。”
玉盒并未上锁，盒盖半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躺着一块形似人类心脏的玉石，
那玉石通体赤红，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脉动着，内里流光溢彩，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一丝若有似无、却无比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破碎神威.
谢春风的指尖在触及玉盒边缘时微微一顿。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悸动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牵扯着那些碎裂的魂片隐隐作痛。他强压下神魂的震荡.
他却不知道云娘到底知道多少事，是否知情这魂器之事，正斟酌措辞，云娘倒是先开口了。
她轻啜一口香茗，缓缓道：“公子可是想问这珍宝来历，正如我们店里小厮所言，就是一个浑身幽冥死气的影子送来。妾身也奇怪幽冥死气与这神格生机，本该水火不容。至于那影子……”
她微微蹙眉，仿佛在努力回忆，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气息极阴寒，行动如烟似幻，修为深不可测。妾身拼尽全力追踪，也不得其踪迹。没有其他信息可以提供了。”
谢春风看云娘表情不似作伪，但也害怕这是她与许来迟合伙编的瞎话，还待再问，却好像被云娘识破心声。
她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谢春风脸上，目光里带着些无奈：“公子，你不必担心我骗你，我与你师父虽是旧识，却也不会帮他编瞎话。”
当然，隐瞒不报不算编瞎话。嗯嗯。
谢春风目光暗了暗，看了那玉石半晌，“他不是我师父”这一句在舌尖绕了有绕，开口却是：“掌柜曾说见过我，可否告知是哪里？”
云娘却笑而不答，只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天，示意天道不可说也。
谢春风早也料到难以直接问得，很快换了个问题：“那掌柜可知青阳使身上伤从何而来？”
云娘轻轻一叹，心说这却也不能相告。不过眼神里多了几分属于花妖的、对草木精灵特有的悲悯与理解：“公子，草木有灵，亦有情感。”
她顿了顿，终是难逃本性地透露出一些：“有些存在，看似冷酷如霜雪，实则是将所有的暖意都深埋地底，只为了……护住那一点微末的生机，哪怕代价是燃尽自身。”
谢春风闻言便明白云娘必然是知道什么，只是不愿意说。他抬起头来，目光探究：“杀生算冷酷吗？付出却不告知，抛下一人却又如何？不冷酷吗？”
云娘目光落在谢春风身上很久，指尖轻轻拂过案几上的植株，“就像你的灵体，木槿朝开暮落，花期短暂，却会在凋零前，拼尽全力绽放最后的光华，滋养根下的土地。”
她似乎想起许多，顿了顿才道：“有些付出，是心甘情愿的，不为被铭记，只为.......值得。”
“草木荣枯，自有天时。”谢春风的声音低低地，似乎听进去了，他起身道谢：“感谢解惑，这魂玉还请掌柜代为保管，拍卖日探过，我们再取。”
另一边。
就在谢春风进入醉仙楼同时，许来迟和云青崖也汇入了凤月街午后渐趋稠密的人流。
云青崖跟在许来迟身侧半步之后，目光细细扫过四周，昨日贪吃未曾察觉，现下他能清晰感觉到，街道上那些看似寻常的行人中，混杂着不少气息深沉、妖力或灵力内敛的存在。
这些人看似随意游荡，实则敏锐地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来自醉仙楼方向的气息波动。
显然，都是冲着“血魄魂玉”来的探子或正主。
“前辈，”云青崖四处细数都有哪些妖怪，嘴上也不停，“看那边，‘百味斋’门口那个穿赭石短褂、一直在剔牙的胖子，本体是只五百年的穿山甲精。他旁边那个蹲在墙角、卖‘千年灵芝’的老头儿，啧啧，那灵芝分明是拿萝卜刷了层漆，本体果真是狡猾的黄皮子。”
这个世界观主线很长，预计要五十万字，不是小短篇。到这里才算个开始吧，师父不是单纯狗血的什么碍于使命要杀徒弟，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贝贝们耐心等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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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只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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