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叔,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顾雁回说着,看了眼机械腕表:“这个时间才把仇野送回来。”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天刚黑下来,任斌见顾雁回这么客气,很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是我们要谢谢小少爷把女儿送回来。”
关燕端着牛奶杯靠着玄关的柜子,似笑非笑:“来都来了,不如进来一起吃晚饭。”
任斌怔住,片刻后忙说:“顾小少爷平时吃得都要营养师专门把控,食材也都是从世界各地空运过来保证健康、新鲜,我老婆他不懂,您别介意。”
他陪着笑。
刚刚换好家居服出来,仇野看到眼前这幕,想起上一世,她最厌恶的就是任斌这幅样子,低三下四,没有男人的骨气。
可这次,她竟也理解成年人的不易,魂魄飘在空中那时,仇野看到任斌被肖然家里的保镖踢开,也看到任斌眼里的崩溃、绝望。
站在门口的顾雁回,开口回道:“任叔,还没尝过您家的菜,要是您不介意,今晚能不能多双筷子。”
任斌惊讶地猛地抬起头,他在顾家工作将近二十年,看顾雁回长大,也知道他洁癖,旁人碰过的东西会直接扔掉,对吃更是如此。
就在此时,顾雁回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退后一步接起:“喂。”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任斌他们不知道听筒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顾雁回的脸色沉了下来。
许久后,他才‘嗯’了声将电话挂断。
“任叔,不好意思,五叔回来了,爷爷让我回老宅。”顾雁回说完抱歉地鞠躬。
任斌被吓得忙上前扶住他:“快去吧,别和你五叔闹起来。”
顾雁回闷闷地‘嗯’了声后沉着脸转身离开。
一直目送着顾雁回坐上电梯离开,任斌才关门回到房间,仇野看到他愁容满面的脸,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此时还不合适。
“怎么了?那孩子和家里关系不好?”关燕边往餐厅走,边打听着。
“先吃饭吧。”任斌为她们母女拉开凳子,他的目光落在仇野身上,惊讶地看到她帮自己拉凳子。
“辛苦叔叔为我们做得丰盛晚餐。”仇野说完回到母亲身边。
一顿饭下来,仇野难得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也不断提醒自己要珍惜。
月上眉梢,落地玻璃上倒映着重组的一家三口,暖光灯下,却也显出几分其乐融融。
-
从仇野家出来,顾雁回脸色阴沉,毫无生气地走在鹅卵石铺就而成的路面上。
沿途窜出几只野猫,顾雁回停下来,让它们先过。为首的野猫也停下来,看着顾雁回,几秒后喵喵叫了几声,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偏过头看去,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幼崽艰难地爬到路上。
野猫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顾雁回,接着嗖地一声窜走,他抬头去看,发现野猫已经消失在绿化林中。
“送我一只猫啊。”顾雁回蹲下来,将小猫放在手上,它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皮要睁不睁。
顾雁回掀起衣服,把猫兜在上面,边走边说:“你也被扔给别人了。”
回到家后,他将猫咪交给保姆,接着去停车场选了辆限量版金色兰博基尼,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木色大门出现在眼前,顾雁回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沉默地看着管家将大门打开,向他微笑鞠躬,顾雁回麻木地点头回应。
接着,下车,将车钥匙抛给管家。
向老宅走去的顾雁回,脊背挺得很直,可不知怎么,背影却总透着股胆寒。
老宅内里灯火通明,父亲母亲分坐在爷爷身侧,其他几个叔叔悠闲地靠坐在沙发上,唯独五叔,眼神冷峻,站在爷爷身后。
顾雁回先是恭敬地叫了声:“爷爷。”而后没有看向父母,反而先对五叔说:“五爷,您回来了。”
顾家老五,在外面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五爷,他不似顾雁回的父亲和其他几位叔叔,或儒雅、或风流。顾五爷,为人狠戾,下手稳准不留任何余地。
“雁回,在家里叫我五叔。”顾家老五沉着脸道。
“五叔,”顾雁回说这话时,嗓子发哑,接着,他看向自己的父母:“父亲、母亲。”
顾父顾母这些年始终在国外扩展业务,很少回到国内,顾雁回在幼时便交给顾家老五抚养,所以他们对自己儿子所知甚少。
“雁回,我们半小时后去机场,趁这个时间,家里共同商议你接下来的人生走向。”顾母率先开口。
顾雁回眼眸低垂着,缓慢地说:“听家里。”
往日里,他习惯一切都听顾家,毕竟他们这代,只出了顾雁回一个孩子,他被当作顾氏接班人培养。只是今天,说这话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手心握着花瓣的女孩儿。
这是第一次,顾雁回想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我想留在国内。’
头顶的吊灯发出绚丽刺眼的光,顾雁回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到五叔正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
“雁回,我们想让你高考后出国读书,来爸爸妈妈身边。”顾母继续笑着说。
顾雁回点了点头,他知道,在顾家,他就像只蚂蚁,随便哪个人都能把他踩在脚下,不断碾压。
不多时,顾父顾母离开老宅,赶往机场。
顾老爷子也由保姆搀扶着回了卧室。
其他几位叔叔,依次离开老宅,除了顾家老大,也就是顾雁回的父亲,以及顾老五,其余三个叔叔,都是游戏人间的主,这个时间出去,必然是在酒吧过夜。
很快,老宅客厅内只剩下顾五爷和顾雁回。
灯光依然绚丽,可顾雁回只觉得脊背发凉。
顾五爷冷着脸问他:“谁允许你去江沿赛车?”他的眼神狠戾,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怒意。
不久前,顾雁回拿到驾照,圈子里其他几家少爷拉着他去,只玩儿了一次,顾雁回将车从女人腿侧飘过后,便再也不肯碰。
“听说你还把肖氏小少爷给打了?”顾五爷的脸色越来越沉。
顾雁回只得把头低下,他的声音很低,没什么底气:“肖然当时要把一个女孩儿推进山崖。”
“那也轮不到你出手。”顾五爷起身,走到顾雁回面前,接着将手高高扬起。
顾雁回嘴唇紧紧抿着,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反而等来了顾五爷说:“老宅地下室禁闭七天,你该想想,我是如何教你该怎么做顾氏子孙。”
‘利’字为首,除此之外独善其身。
他被管家带去地下室。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是顾雁回这些年最常待的地方,整间地下室里,只有正对门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小小窄窄的窗户。
顾雁回靠着墙坐下,屈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盖上,刚刚从管家那儿得知,顾五爷即将飞往北欧开展业务。
来来回回至少半年的时间。
在这八年里,顾雁回至少拿到顾氏百分之十的主要业务,也只有这样,顾家才会真的把他当做人看。
光透过窗,落在他的手臂上,顾雁回看着那丝光,闭上眼。
他想要一个人成为他的光。
在顾家地下室的第四天晚上,顾五爷飞往国外。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雨水不断从地下室的小窗户渗进来,顾雁回起身,轻车熟路地踩着墙壁上突出的砖,跳上去,又将小窗户拆开,接着钻了出去。
哪怕是暴雨,顾雁回却感受到了难得的自由。
他没去找车,直接沿着山路向下走,沿途几辆车想要载他,都被顾雁回一一拒绝。
手机没电,兜里没钱。
顾雁回在雨中苦笑着,人人羡艳的顾氏长孙,现在却像条狗,浑身湿透往家跑。
不知过了多久,顾雁回终于回到别墅区,此时雨停了,他想起来放在后院地下室的那两只猫。
顾雁回回到家中,保姆看到他的样子,吓得大喊:“顾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帮我拿几块蛋糕出来。”顾雁回声音冷漠,没有任何温度。
保姆忙从冰箱里拿出蛋糕递给他。
顾雁回也不说话,直接从后门出去。
当他来到后院时,他看到暴雨吹倒的花盆,全部砸到地上,泥土、鲜花,散落在开来。
顾雁回直接踩在上面,鲜花被踩进土里。
地上室的门半开着,顾雁回走过去,将门推开。
居高临下着,他看到地下室里,一个女孩儿怀里抱着两只猫。
那女孩儿抬起头来,看到他,他的身后是巨大的黑暗,但身前却被地下室内的灯光照亮。
暖意扑面而来,顾雁回扬了扬手里的蛋糕:“一起吃?”
仇野眼神澄澈地看着他:“哥哥,我还没吃过蛋糕。”她说得是实话,舞厅的那些阿姨,为了保持身材,根本不碰任何甜品。
她的声音泛着甜,眼神又实在干净,和刚刚从泥潭般的家里逃出来的顾雁回形成对比。
这样的反差令他崩溃,在这瞬间,顾雁回想做一次坏孩子,所以他说。
“想不想,吃我?”
好久不见,接下来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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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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