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手肘支撑着趴在石板地上，手肘被石砾磨出许多细小的伤口。
血顺着胳膊流在地上，而左手还紧紧握着手链，努力撑着不让它碰到地。
她知道那个男人是骗她的，但是她想要他的手链，就因为害怕他等她进屋子后反悔不给她，而她现在没有力气抢过来，所以她一直频繁的让他先给自己。
至于她自己会被怎么样她完全没想过。
吴生不等七号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拽着她的头发拖着往屋里走。
“哼，现在的小孩就是好骗。”吴生跟刚才关门的人说，乱世后他们行事更加嚣张，无法无天。
七号想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可是自己肚子太疼了，而且早就没力气了，懒得挣扎，全身上下唯一有力气的地方就是她的左手了。
头被拽的有点疼，好想杀了他啊，七号面无表情的想着。
无人注意到刚才七号趴的地方的血迹刺啦一下化成血雾消散在空气中。
*
进了屋子后，老吴随手把她扔进一个铁笼子里，“好好呆着吧。”
说着锁了笼子后，直接转头出去了。
铁笼子外面密密麻麻的缠满了铁网，手指才将将能伸出去，铁笼内还沾满了已经暗沉的黑色血迹。
七号揉着疼得发涨的头皮，暗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打量了一下四周。
昏暗潮湿的屋子里到处都是铁笼子，一个个拥挤的叠在一起，里面关的都是人，大多都是孩子。
那些人看见进来了新“货物”后，有的毫无动静甚至幸灾乐祸，有的还在不停的啜泣。
默默扫了一眼后，七号看了一眼手里的手链，又闭上眼，蜷缩在笼子里，紧握着手链放在心口，对周围毫不关心，反正她感觉自己快死了。
*
再次清醒过来时，是被闹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个笼子被抬出去，到处都是哭叫声。
“别给老子瞎嚷嚷了，再嚷嚷老子抽死你们。”说着一个鞭子呼啸着甩在了一个笼子上面，带起一片灰尘，将笼子打翻在地，里面的小孩也受到了撞击。
瞬间，周围安静了许多。
“这才对嘛，不要那么害怕，说不定买你们的人突然好心放了你们呢？”刚才那个甩鞭子的瘦弱男子哼笑道。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
笼子里的人隐隐约约传来低啜声，显然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等轮到七号被抬出去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两个男子各拎笼子一边穿过破屋子到了胡同口，打眼一看，被抬出去的人依旧在笼子里关着堆在一起，甚至比在破屋中更拥挤，只不过转移到了一个马拉的板车上。
七号被扔在了最上面，往下一看都是拥挤的人头。
吴生和另外两个壮汉站在车边，眼神贪婪的不停上下打量着这些“货物”。
那个瘦弱的男子还拿着个鞭子甩来甩去，故意恐吓被关起来的人。
暗沉的天空微微发亮却又透不出真正的亮光，仿佛罩了一层暗纱，脏乱不堪的街道，满目苍夷，甚至弥漫着奇怪的气味。
到处都歪躺着衣着破烂，神色麻木，行尸走肉的百姓。
看着“货物”被拉过，甚至有人直勾勾盯着他们，露出垂涎欲滴的样子。
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一座城的繁华。
七号看着有些人留下的口水，又闭上了眼。
虽然她不在乎她被送去哪，不在乎马上会发生什么，但她不想让眼睛受罪。
伴随着车轮轱辘响声。
他们到了一片荒芜的空地，地上粘着许多看不出是什么的黑色粘腻的物质，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血迹。
一个个笼子就被抬到那片空地上，笼子里关着的不少人因为到了这里开始瑟瑟发抖，小声啜泣。
甚至有控制不住大哭出声的，被瘦弱男一鞭子抽的跟鹌鹑一样。
这片空地就是老吴他们的“小市场”。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放亮，但还是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飘着小雪。
陆续有穿着整齐干净的人来到“市场”前，跟老吴几个人谈了几句后，就开始用挑肉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笼子里的人。
他们嘴里念念叨叨着，这个肉多，这个看着太瘦了。
而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七号，因为她又脏又瘦，露出的地方都已经冻得发紫了，还像死了一样闭着眼蜷缩在笼子角落。
直到夜幕快降临时，已经有不少货物被挑走，而七号这还是无人问津。
吴生没什么恼怒的激烈情绪，只是有一点儿不满。
虽然是没花一点银子骗来的“货”，但是心里总归是想得到些好处的。
“咻！”
鞭子这一次抽到了七号的笼子上。
笼子差点被抽翻，七号也因为这动静猛的睁开了眼。
吴生和那个瘦弱男正正对视着她的暗金色瞳孔，微微失神。
太像猛兽的眼睛了，与她对视后身体不自觉就会僵住。
瘦弱男子匆匆撇开了眼。
吴生非但没移开眼，反而眼中的兴奋之色越来越浓。
虽然身体还是僵住放松不下去，但是这都敌不过稀罕物带来的白花花银子。
七号看见他盯住自己的眼睛不放，眼中贪婪之色明显，心中浮起不解。
怪物般的眼睛，有什么值得他盯着自己垂涎的，不会是想要挖掉自己的眼睛研究？
但是她暂时还不太想失去自己的眼睛，她还想看见...
看见什么？
她闭上眼握紧自己手里的手链，将头埋的更深了，快塞到笼子角落里去了。
吴生动了动僵直的腿，哼哼的走了，手里拨弄着今天赚的钱票，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白花花的银子。
*
第二天天亮，七号和昨天剩余没卖出去的“货物”又被抬去“小市场”了。
周围出现了许多没见过的“货物”，估计是昨天进的新货。
七号对周围的变化漠不关心，她只感觉自己的肚子更疼了，而且力气越来越小，几乎坐不起来了。
她蜷缩着趴在笼子角落里，虚弱的呼吸着。
过了很久之后，大半的“货物”又已经被卖了出去。
七号这边依旧无人问津。
“唰。”
一道泛着冷光的鞭子带着破风声抽在七号趴的角落处。
鞭子穿过笼子缝隙，甩在她的后脖颈上，带出一串血珠，洒在斑驳的地面上。
七号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血珠滴落的地面像被腐蚀一般冒出白烟只剩黑色的斑驳的地面，鞭子上沾染到血迹的铁刺少了一片，滋滋冒着黑烟。
可惜并没有人发现。
吴生拿着鞭子，瞪着他那双浑浊的眼，嘶哑的嗓音威胁着她。
“赶紧给老子睁眼！跟个死人一样趴在那儿装什么鬼，再不睁眼老子抽死你！”
话落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七号依旧一动不动，她不想被挖眼睛，而且她根本没力气睁眼了。
吴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为她的不理睬感到恼羞成怒。
将鞭子扔在瘦弱男身上，从腰间拽出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的翻找着。
蹲在七号的笼子外面，咣当咣当的打开锁，力道之大惹得笼子前后摇晃。
仿佛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原以为能凭借这小乞丐的眼睛狠狠的赚一笔，结果这死小孩儿根本不睁眼。
再不卖出去就要死在手里了，非但没赚到还给自己找了个晦气。
吴生啐了一声，打开笼子，手伸到笼子角落拽住七号的头发将她拖了出来。
将人拽到人群中心，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七号歪倒在地上，身上又被地面上的石子划拉出了好几道口子。
一边脸颊也高高的肿了起来，乱发更是遮盖住了整张脸。
吴生将她的脸掰正，用手指撑开她的一只眼，对着不远处买货的人吆喝。
“大家快来看看，这可是我们这稀罕的货物，看这与众不同的瞳色，她这肉可是细嫩香甜，与那些普通的差了好大一截呢.....”
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不过这一举动颇有效果，不少来买货不差钱就差“食物”的人迅速围了上来。
对着七号指指点点，用一双双贪婪放亮的眼睛打量着，活像几百年没吃过肉骨头的恶狗。
“老吴，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别诓我们。这货看着瘦的没一点肉，还不够塞牙的。”
一个衣着依稀可看出华贵的大肚子中年男嚷嚷道。
其他人都附和着中年男的话，表示认同。
虽然他们都没见过瞳色稀奇的人，肉质香甜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人还是太瘦了啊。
吴生急了，忙道：“哎呀哎呀，这可是我之前费了老大力气从灵溪林里抓到的，稀罕着呢，吃个新鲜也不为过啊。”
众人一听，目光一变，不是惊于出事之前吴生就是个人贩子，他们可不在乎吴生是什么人，而是因为灵溪林这三个字，那可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也进不去的地方。
那里面只有修仙者才有进去的资格，普通人穷尽一辈子也看不到里面一眼。
冲着这稀罕程度他们也要买下来，虽然人是瘦了点儿，但确实也够塞个牙缝尝尝鲜，反正如今他们要钱财也没用。
在这城里银子已经完全不流通了，除了像吴生那样的人还在意钱财，其他人只在意能不能活下去。
“我出十两银子买她！”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的想要出钱。
“十五两！”
“二十五两！！”
这些不差钱的富商已经开始竞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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