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客气说道：“听妖王所言，魔尊陛下还是以处理族中事务为主。若有事，亦可去雾灵峰寻我宗宗主。白某失陪了。”
说罢，白清步履匆忙地离开竹林。
墨玄的那一席话，如同一颗石子掷入白清的心里，惊起一片波澜。
一时间白清看到闻忆，就忍不住想起墨玄的话，想象闻忆被人压在下面的画面……
有罪，有罪。白清轻念几句，在竹林西边找了个安静处，试图摒除杂思继续练剑。
却说闻忆，他听到墨玄的那些话本就炸毛了，刚想呛回去却不料墨玄直接遁了。
之后就是他感受到白清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晦涩和难言。
表面他言笑晏晏，实则早就抓狂了。
闻忆既希望白清听到，又希望白清什么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成功劝自己解释几句，结果白清也走了！
闻忆那准备许久的话语止在喉间，长久不得吐露。
满心郁闷无从发泄，闻忆不禁回想起，自己好像自闭关出来后，就没遇见什么好事。
先是瑟年的魂魄不见，他焦急寻找。然后好不容易找到瑟年的转世，却发现那人竟身负主神瑟年的力量！
神明的力量不是一介凡躯可以承受，即便只是碎片力量。
闻忆有心帮助白清控制那股力量，不过好像有些过于用力，玩笑开大了，被白清困在剑阵。
可是，他近千年没有见到他了。他只是有些激动而已……
闻忆闭眼摇摇头，似乎想将脑中的委屈晃去。
可哪有那么容易？
俗话说面由心生，只见闻忆狭长凤眸低垂着，鸦羽落在灰白上，精致侧脸透着说不出的沮丧。
高傲的狐狸自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实则什么都没有。
不知何时，天空竟飘起了白色六边形冰晶。是雪！
闻忆伸出手接了一片雪，无神地看着那抹晶莹剔透。
好似柳絮因风起，雪花静静飘着。落在红衣上，停在飘逸的银发间……
良久，闻忆回过神来，手中只剩一个水珠。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手帕，许是岁月悠悠，他早已有些泛黄，就连底部的红色刺绣也失了颜色，依稀可以看出是花的图案。
随手将手中凉意拭去，闻忆小心翼翼地收起手帕，安放在自己怀里。
手指有些回温，轻触眉心隐了身，顺着白清离开的方向，闻忆找到正练剑的白清。
看着白清随着入境而逐渐冷清的面容，闻忆不禁有些怔愣。
那一瞬间，他好像见到瑟年了。那个他曾追随了千年的神明。
......
察觉到暗中观察自己的人离开了，白清随手将剑扔入鞘中。
戮有灵，他并不担心佩剑因此受损。
白清很明白自己的异常，遇见魔尊闻忆后，他的情绪起伏很大，却并不是因为体内的力量。
剑修向来追求人剑合一的境界，往往越接近这个境界，因为剑有戾气，主人受其影响情绪会被淡化，只会感受到力量的狂暴。
但他面对闻忆时的暴躁却是来自自己的情绪，甚至自己还品味到一丝欣喜。
欣喜？看来他应该疯了。
白清更加烦躁，低声喝道：“戮。”
瑞雪洋洋洒洒，落在他红润的唇上。
听见主人的召唤，长剑自剑鞘而出。
只见白清手轻轻一扫，周围一片空旷。
就凭一道剑气，白清竟将周围竹林横空切断，只剩一截截突兀的短竹竿！
感受着天地间的寒意，白清冷静下来，给门人传了书信：“即日起清静峰关山，你们不必前来。”
他没有亲传弟子，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门人。
至于门派的剑修，一般和体修一同住在百战峰。
虽不想承认自己的异常，但白清有一种隐约直觉，白木好像说得对，他与那魔尊之间确有渊源。
不过那人看他的目光总带着几分缅怀，就在雪地之中，那人失神念出的“大人”，更加验证自己的猜想。
缅怀？故人？把他当谁的替身了？！
白清轻嗤出声，带着恼意：“替身？还真是想得不错！”
本停了的雪，又絮絮落下，试图冷静白清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他不敢深究恼意之下是什么情绪，只告诉自己想必那缘是孽缘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后面的他回忆起这一往事，仍不住笑话自己一叶障目了。
狐狸本性高傲，又怎么找什么替身呢？
白清念了几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空间入口。
他踏着佩剑戮，飞了进去。
洞口成椭圆形，弥漫着白色水雾。
穿过水雾，视野豁然开朗。
是一个寒潭□□，白色水汽飘荡。
中间是一块千年玄冰铸成的床，正在冒着冷气，清静峰满山的雪便是因此而起。
千年玄冰早已认主于白清，一旦白清心绪崩塌，玄冰就会招来一场雪，直到他冷静为止。
旁人趋之若鹜的宝物，在白清这竟只是为了降雪，不禁让人直呼暴殄天物！
白清从剑鞘上跳下，淌入潭水中想要冷静自己。
半晌，白清心里的暴动停息，眸中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
入口关闭，配剑戮被他随意留在入口处。
这个地方陪伴了白清八年，对于这次闭关，白清早有准备。
即便白木不说，白清也会闭关，他体内的力量快压不住了！
白清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再次出去已是很久了，久到物是人非，故人都成了一方方小立牌。
除却两位王，竟再无人记得清静峰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峰主。
白清攀上千年玄冰床，长腿交叠在一起。
戮从门口处的剑鞘中飞出，立在他的面前。
另一边，闻忆被早已告辞的墨玄截住。
红衣少年随意瞥了眼半空中的青雀，那鸟却受了惊一般，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站着的主人，双腿弯曲匍匐在地上。
墨玄从青雀身上跳下，平稳落地后颇为丢脸道：“出息。”说完，他将青雀收回。
“行了，找你有正事。”说是有正事，墨玄仍是懒洋洋道，丝毫看不出要谈正事的意味。
若非闻忆了解墨玄性情，旁人若是这般，他早走远了。
闻忆飞身坐在一侧树枝上，原有些单薄的身材壮了几分，身形抽长，隐隐透着阳刚之气。
就连那双潋滟多情的金色凤眸此刻只盛着傲意，脸仍是那张脸，好看精致却是满满的狂妄。
这才是闻忆本来的样子，傲气美人魔尊。
美人？只怕他一拳就让你不知何谓人。
比起他的美貌，更加扬名的是他那臭脾气和武力。
可惜只在妖魔扬名，旁人只道九尾狐魔尊生了一副好容貌。
至于那些风花雪月，更是那些不入流的妖魔胡诌乱造罢了。他们也没料到竟会传得那么真。
长腿随意搭在树干，闻忆这才漫不经心回复道：“妖王也会有正事找本座？说说吧。”
墨玄看出闻忆在报仇，分明是怨先前他在白清面前说他龙阳之事，咬牙切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什么四方灵宝有了消息。魔尊既然不感兴趣，那本王还是不说了吧。”
说完，墨玄作势要离开，被飞下来的闻忆拦住去路。
树叶沙沙作响，说不出的安静。
良久，闻忆才别扭地问道：“他们在哪里？”他明白四方灵宝的重要性，不得不收了脾气。
大事面前没有个人，闻忆深谙此理。
他放下姿态，面上谦虚求问：“还请妖王告知。”
墨玄并不回答，学着闻忆先前的动作躺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忆。
不等闻忆发作，墨玄随手将手中物品扔给闻忆，声音慵懒随意：“诺，在妖界发现的。”
闻忆接过物品，是一枚浸着妖力的石头，凤眸闪过诧异神色，随后恍然大悟。
所谓四方灵宝不过是代表四种力量的四枚石头。
“这就是你催我回魔族的原因？”闻忆挑眉，抬头望着墨玄。
四种力量自然也包括魔力。
“那倒不是，”墨玄摇着折扇飞身而下。
一步一步靠近闻忆，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如今还不是你靠近他的时候，没办法。”
狭长凤眸微眯，意识到墨玄可能知道些什么，闻忆有些不满：“什么意思？墨玄，你说清楚？！”
“哎呀呀，可真是要吓坏老人家了，”墨玄拍着胸口走远几步，他这才懒懒开口：“这可是他的意思哦，你要违逆吗？”
他们都对那个「他」心知肚明，是主神瑟年。
闻忆沉默了很久，眸中酝酿着情绪转瞬又恢复平静。
他抬头望着林间枝桠透出的光亮，沉声问道：“剩下两枚呢？”
墨玄对闻忆的反应并不意外，再骄傲放肆的魔族殿下在主神瑟年面前，也不得不收敛起脾气。
就连墨玄有时候也怕瑟年。
冰冷无情的神明，天命主神。
“暂时不知，只能循着异常查看。”墨玄无奈摇摇头。
闻忆点头示意了解，转身要离开却又停下脚步。
墨玄只见红衣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闻忆仍扬着头，下巴精致流畅，嗓音暗哑：“他还说什么了？”
闻忆想问瑟年有没有问起他，但他不敢。
墨玄沉默着并没有回答，似是知道了答案，闻忆步履匆忙地离开。
墨玄看着着急离开的狼狈身影，不禁摇摇头。
这是他们的事情，他无从插手。
百年前，瑟年沉睡的魂魄突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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