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真不知道白学逸哪里来的自信,眼前这几个可都是上过神界教科书的人物。
那么多活生生的大人物在场,白学逸到底是怎么不经脑子,脱口就敢说出那句“我看谁敢”的?跟人家比起来,他们父子俩也就是地位高一点儿,但这些都是虚的,真算起来,神权没有,神力不足,年纪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人家一个零头,真正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好吗?
他已不想追究白学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务之急还是保命最重要,忙喊道:“我很好,你快过来。”
白学逸担心了一路,一上山见那么多人围着白莱,生怕他爹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要给他爹撑腰。好在白莱无恙,白学逸放心后高兴地像个炮仗似的,一蹦三跳蹿到白莱身上死死抱住:“爸爸,爸爸你怎么在这儿啊爸爸,小鱼哥说他来看我,我还以为只有他自己呢,你也来了呀。”
“小鱼?”白莱这才想起还有个便宜儿子在冥界,扯开白学逸问道:“小鱼联系过你?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
白学逸道:“小鱼哥遇见了华绝代,被她拉去查案了,冥王召我回来见他,但是到了之后小鱼哥已经走了。”
一提冥王自然想到正事,白学逸这才重新朝四周看去,天后是跟他一起上来的,太子妃在梦境里见过,但眼下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夫诸先前就认识,只剩下一个陌生人,想来就是冥王了。
在场人中他是年纪和辈分都最小的一个,总要一一打招呼顺带行个简易的礼,又不知谁辈分最高年纪最大,只好求助地看了白莱一眼,小声问:“爸爸,谁最老啊?”
最老谈不上,但冥王很明显辈分比较高,白莱一听即懂,眼睛朝冥王身上转了转,压低嗓子:“从主人开始。”
白学逸点点头,听话上前,抱拳行礼:“冥王叔叔好。”
方才这恶鬼峰顶很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像是一句话说不对就要打起来才行,白学逸一来,气氛倒是莫名缓和不少,这么礼貌乖巧的孩子,冥王再怎么不讲道理也不可能冷冰冰地为难他,只好浅浅扶了一把:“不必,如今神族不注重这些虚礼,叫声叔叔就可以了。”
这厢结束,白学逸想了想,太子妃是天后和天帝的儿媳妇,那辈分上还是天后在前,又走到他面前行礼问好:“虽然早就认识,但那时您既然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就不算数了,今天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历史书上没提过您叫什么,那我也叫您一声叔叔吧,天后叔叔好。”
天后笑道:“不错,不枉本君教你一场。”
下一个本该是太子妃,但白学逸先朝夫诸看了过去,脚还没迈出去夫诸就发现了他的意图,忙抬手阻止:“哎哎哎,我就免了,你的礼我可受不起,不是我跟你客气,而是我不想折寿,真计较起来,咱俩见面我还得给你磕一个。”
白学逸笑了笑:“那以后只能平辈论交了。”
夫诸正有此意,松口气道:“好说,各论各的吧。”
白学逸最后一个才走到太子妃面前:“历史书上说您也姓白,按照人类的说法,或许数到祖上我们还是一家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承蒙您多多照顾。”
他说着退后一步,腰背挺直跪下去,双手交叠额前端端正正叩了个头:“白学逸在此谢过,为了您对我母亲,对我父亲,对我,对我们全家的救命之恩。”
白莱原本只想让白学逸一一打个招呼也就算了,他自己对神族都不大尊敬,除了看不上神族,更因为他是梵栎的丈夫。作为白莱,他可以做任何事,别说能屈能伸,一直屈着也没关系,但梵栎的丈夫不行,十夫人绝不可以对旁人低一低头,遑论卑躬屈膝。
看白学逸下跪磕头时本想上去拉他,转而一想又觉得白学逸此举也不算失了身份,他们家合该感谢太子妃才是,十殿下的丈夫不能下跪,十殿下的儿子要求倒也没有那么严格,加之白学逸几句话说得诚挚又得体,白莱一时间生出几分吾家有女……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太子妃由他把头磕完,松松搀扶一下:“起来说话吧。”
白学逸这才起身望着太子妃,问他:“我也可以叫您白叔叔吗?”
太子妃道:“随你。”
白学逸道:“白叔叔,您是我们家的恩人。”
“既然是恩人,”太子妃道:“那就把我的三百分加回来。”
白学逸:“……”
“哈哈哈哈哈哈……”
天后反应迅速,当场就是一阵大笑,分毫不给太子妃面子,倒是白莱没听懂,在一边发问:“什么三百分?”
“爸爸你先别管,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白学逸又认真对太子妃道:“白叔叔,我不能给你加,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们一家是事实,我也给你磕过头了,这事就算结束,但是你也的确打了我爸爸一掌,还把他打吐血了,所以我要给你扣分,还要扣大分,因为你打我爸爸是最严重的错误,比打我都严重,就算是为了救我也不行,你明明有很多温和的办法,比如好好劝劝我爸,你非得打他,这让我很生气。你不服的话,可以以后好好表现,把这三百分挣回来。”
太子妃:“……那时事态紧急,就没有一点儿通融余地吗?”
白学逸反问:“你就那么想做我师父吗?”
“我不爱当师父,也不想再收徒弟了,”太子妃淡淡看一眼天后,平静道:“我只是,不喜欢输。”
这对话走向愈发诡异,怎么白学逸这小崽子还硬控上太子妃和天后了,终归都是潜在师父,白莱不想白学逸早早得罪这几个人,对以后没有好处,只能严肃了神色,又问道:“白学逸,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没闹啊,”白学逸这才走到白莱身边,翻着小本本跟他解释:“爸爸你看,他们四个都想当我师父,但是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选谁,就让他们竞争一下,到息壤集齐为止,谁分数最高,谁就赢,赢了的人进决赛,再跟你比一轮,你已经被我直接保送决赛了。”
白莱:“……”
白学逸收好这决定天界掌权人命运的,珍贵的小本本,凑到白莱耳边尽力将声音拉成一道气流,恨不得钻进去说:“爸爸你放心好了,他们谁赢都没有用的,不管最后你对上的人是谁,我都选你,你永远是我的唯一选项。”
白莱:“……”
半晌,他附到白学逸耳边,学着他说话:“那你先保密,别让他们知道了。”
白学逸:“好。”
其他人:“……”
冥王看着这父子俩聊天聊得煞有介事,实在不知道他们是真这么单纯还是故意的,真想听的话,山脚下聊天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到了眼前还敢密谋,是不是有点儿不尊重他们?
怎知这父子俩不但不尊重他们,还不太把他们放在眼里,光密谋不算,之后还聊上天了。
白学逸道:“爸爸,你来冥界干什么呀?也是来看我的吗?”
白莱:“主要是看你,但是问了问别人说你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的时候顺便过来找冥王。”
白学逸:“你找冥王要息壤吗?你怎么知道他偷了息壤?”
白莱指指他左手上的土生胎手串,简单解释:“少了一颗珠子,珠子在冥王手里。”
“少了?”白学逸一听,低头数了一遍:“是十八颗啊,没少啊?”
白莱:“第十五颗是假的,你没发现可能是因为你还太小,不能完全控制手串。”
白学逸:“你就能完全控制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应该住在手串里,就像其他几个小娃娃,”白莱道:“家都让别人搬空一间,我还发现不了我是又瞎了吗?”
白学逸:“那你回去的时候也能变成小娃娃吗?”
白莱停顿一下才说:“我不知道,手串里没有镜子。”
那就是回去过了?白学逸好想看他爹的息壤娃娃形态,拉着白莱胳膊问他:“那你能不能再回去一下让我看看?”
白莱:“不能,你妈妈说了,受了重伤才需要回去躺着治疗,平时允许我不回手串。”
白学逸:“你又不会受伤,能有什么不得不回去的重伤呢?”
白莱:“比如被雷劈了。”
他慢悠悠解释:“上次我被天雷劈成重伤,能好那么快就是因为回手串里睡了一觉。”
白学逸越聊越兴奋,越兴奋越想问更多:“那你回去的时候穿衣服吗?”
白莱说得斩钉截铁:“穿。”
白学逸还要再问,却见白莱猛地打个寒颤,不自觉往他身上靠过来,忙问:“爸爸,你很冷吗?”
“冷,特别冷,”白莱道:“恶鬼峰对你们没有影响,对我不太友好,鬼气环绕,冻得要命。”
白学逸脱下西装外套披在白莱身上,又握住他的手哈了几口气,使劲搓个不停,感觉出几分热度后,拉起他就想走:“那我们赶紧下去,不理他们了。”
太子妃立刻出言制止:“不用。”
他话才说完,天后已闪到白家父子俩面前,递出一根黑色羽毛给白莱:“冷你早说啊,真是能扛,来来来拿着就不冷了。”
白莱狐疑接过,见那根羽毛通体玄色,黑气缭绕,边缘处锋利如刀,隐有金属光泽,但摸上去却不伤皮肤,反而柔顺轻软,最神奇的是拿到手上的同时竟真不冷了。鬼气凝成的浓雾像是怕这羽毛似的,扑到他身边时都绕着走,再也无法侵蚀肌骨,不消片刻,白莱不但不再觉得冷,还有点儿冒汗。
他看着天后,笑道:“那就多谢了。”
“客气什么,”天后笑眯眯看向白学逸:“小炮儿啊,你看我这根凤凰羽毛,值多少分啊?”
其他人:“……”
太子妃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天后回头朝他飞了个眼神:“承让。”
凤凰羽可御寒,比穿多少衣服都管用,但除了天后,谁会把天帝原身的凤凰羽随时带在身上啊?太子妃无比后悔,他家太子乃是火麒麟,鳞片也有御寒之效,早知道有今天也拔几片下来备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真是准备不够充分,又输了一步。
如此想着,就听白学逸大声帮天后算账:“凤凰羽帮我爸爸御寒值二百,给我取外号儿扣二百,不增不减,但是你很有眼力,可以得到我一句口头鼓励,再接再厉,下次继续。”
天后:“……”
这次冥王零帧起手,直接开始笑话他,恨不得把“鸡飞蛋打”几个字拍天后脸上,天后脸色立刻黑了,据理力争:“外号又不是我一个人叫,凭什么给我一个人扣分?”
白学逸道:“那别人这么叫我没听见啊,光听见你了——哎,谁敢给我取外号,我去找他算账。”
他自打生下来就受到天界密切关注,虽跟着白莱生活没去过天界,对这几人十分陌生,但天界这几个潜在师父却是看着他长大的。
当初白莱精神失常要掐死白学逸,天帝等人知道后就始终不放心,每过段日子就要暗中观察一下白学逸的成长情况,由此发现白莱精神正常的时候其实是个好父亲,白学逸就不同了,越长脾气越差,尤其六岁之后简直成了个炮仗,那么小的一个小不点儿,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火气,一碰就着,一点就炸,说话就吵,见面就骂,几人每次私下里提起他来都是:“小炮仗今天又炸了吗?”
时间一久就形成了一个外号,白小炮儿。
他们平日里叫习惯了,天后第一次见到白学逸时一句“白小炮儿”差点儿脱口而出,幸亏忍住了没让他发现,这次许是太过得意忘形,一不留神就叫出口了,当场痛失二百分以及一根珍贵的凤凰羽。
天后道:“告诉你是谁能加分吗?”
白学逸:“能给取外号的人扣分。”
隐约记得这个外号似乎还是他第一个叫的,别人也就跟着学了,天后只好隐瞒不报:“不记得了。”
“没关系,”白学逸拿出小本本,又开始大声播报:“没人承认,一起扣分,除太子之外每人扣一百,排名不变。”
这次其余几个人同时问道:“为什么太子不扣?”
白学逸道:“凭直觉认为,他一定没喊过我外号。”
天后和太子妃沉默一下,心中感叹白学逸直觉真准,以太子的情况,想喊都没机会。
扣完分数报完排名,白学逸终于想起还有正经事,又问冥王:“冥王叔叔您待会儿再笑,您大老远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儿?”
温国宁以邀请亲朋好友去酒庄品酒的名义,攒了一场私人酒会,人不多,只叫了年轻人,三十岁往上的都没有,庄园又静谧,很适合朋友之间喝喝酒聊聊天。
本来不就是为了聊天而来吗,敖家姐妹两个都接受了邀请,算是关键人物,其他的都算陪衬,倒是可以顺便谈几笔生意。
敖小鱼跟华绝代提前商量好久,做出一个两人自以为绝妙无方,温国宁则认为属实有那个大病的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是让温国宁给敖小鱼搞一辆车,越拉风越骚气越好,温国宁连夜给敖小鱼找来一辆粉色布加迪,外面贴着水钻,镭射粉光一打,老远一看都觉得眼睛被骚扰了,计划的第二步就是,敖小鱼逛了半天街,找到一身极其扎眼的衣服,潮牌服饰,明黄卫衣,宽大兜帽上趴着一只做工精巧的玩偶,正是他父母的遗物。
相比而言华绝代就正常多了,暗红丝绸长裙高跟鞋,仍然半盘着头发,戴一枚扇形发饰,本就是浓颜系长相,轻施粉黛亦可艳光四射,做完造型一出门,饶是敖小鱼喜欢男的,温国宁正在追求别人,两人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毕竟美人谁能不爱看?这名字取得虽夸张,用在华绝代身上倒是贴切,凭她的长相气质,真能当的起一句风华绝代。
只可惜长了张嘴,要是个哑巴就完美了。华绝代走出化妆间的门,一见敖小鱼这副打扮,当场笑得不顾形象,花枝乱颤地问他年底还没到呢,怎么那么着急COS圣诞树?
光笑还不够,她举起手机道:“来来来拍张照,我发给白学逸看看。”
敖小鱼扭头就跑:“休想。”
他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一身在庄园里一众礼服西装中间太过耀眼,出发前跟温国宁说:“大哥,你别嫌我丢人,为了查案子,特殊情况,就这一次。”
温国宁倒是比他想象的更淡然,对他这一身行头没有丝毫疑议,还安慰他:“没事,不丢人。”
这都能尊重,果然是成熟的成年人,敖小鱼跟着又问:“那我能当你酒会上最靓的仔吗?”
温国宁道:“说真的,够呛,可以当第二靓的。”
敖小鱼:“那也够了。”
反正这一切从头至尾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敖家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温国宁之所以觉得敖小鱼有病,是因为他展示这身衣服的时候说,是为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没时间一个个去接近排除,只好让别人主动来接近他,温国宁的回答是:“是个脑子正常的也不会主动来接近你。”
但敖小鱼无所谓,他这身打扮的重点其实都在玩偶身上。近来年轻人里流行这种装饰,衣服上,包上,车上之类的地方,时不时就会见到有卡通人物明晃晃趴着,跟动漫破了次元壁要侵入人类空间一样。敖小鱼把玩偶挂在衣服上,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这小玩偶是潮牌元素,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敖家的人就不一样了,敖家必然有人认识这个玩偶,而他所做准备原本就是为了敖家人而来。
别人都离他远点儿刚刚好,对他敬而远之的不是他的目标,真正能认出这个玩偶的,一定会做些什么,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该喝酒喝酒该泡妞泡妞,华绝代负责盯梢。
这一计划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快,缺点就是危险,假如敖家真有什么身负异能邪术的奇人异士,只怕会把敖小鱼连骨头一起吞了都说不定。
但敖小鱼对此非常看得开,认为既然决定要做就别前怕狼后怕虎,人类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到他这里是舍不得一条小鱼钓不到幕后大白鲨,但有一点他还是隐隐担心,跟华绝代千叮咛万嘱咐:“这事儿不管成不成功,你都别跟我学妹说了,估计最多也就是个无功而返,他知道了反而麻烦。”
华绝代不懂:“为什么?你俩不是两口子吗?”
敖小鱼道:“是两口子没错,问题是这事儿全程都在他雷点蹦迪啊,首先我去接近我堂姐肯定不能暴露身份,那一男一女整天往一块儿跑还能是为了什么好事儿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做对不起我学妹的事儿,况且对面还是我姐姐,真干出什么来,那纯属畜生,但擦边儿可能就难免,这真的没办法把握尺度,学妹要是知道了回头倒霉的还是我。其次最重要的是,敖家背后有个邪祟,又偷尸体又吞魂魄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都活了三百多年了,我估计我肯定打不过,虽然不会死,但是受伤在所难免,告诉学妹的话我真怕他一时失控给敖家灭门,到时候还不得给雷劈死啊。”
他见华绝代不说话,摆摆手坐进车里:“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别说就是了。”
“第一条我的确不大懂,”九海中学长大的孩子,大多对人类社会中的弯弯绕绕和潜规则难以理解,华绝代听得似懂非懂,但第二条她倒是瞬间明白过来:“但我小时候见过白学逸发疯,那真的是神兽来了都拦不住,你说的对,过去之后再跟他说吧。”
敖小鱼本来马上要开车了,一听又来了兴趣,趴在车门上问她:“为什么发疯,怎么个发疯方式?简单说说?”
华绝代道:“就上小学,刚识字儿那会儿,我们班新转过来一小男孩儿,可能是在外边儿待得太久,懂的也比我们多,看白学逸漂亮就老往他面前犯贱,白学逸不理他,他就朝白老师身上引,说白老师这种情况在人类社会里叫寡妇,还教他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白学逸查了字典,又上网搜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上着课就把那小男孩儿给揍了……也不是揍,那是要杀,老师都拦不住,直接放神兽才救了那小男孩儿,救出来之后浑身是血,人就剩半条命了,拉去医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从转进来到走都没超过三天。”
反正距离酒会开始时间还早,就算迟到个一时三刻也算不了什么,敖小鱼不急着走,不知不觉跟华绝代聊上了:“你们系统里长大的人都这么单纯吗?你说的这男孩儿是早熟了点儿,嘴也贱,但你们也不至于这都不懂吧?”
“那时候是真听不明白,或者意思懂,但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爽点在哪里,反正在我们看来这就算是明晃晃的侮辱和挑衅了,”华绝代道:“你不理解我们,其实我们同样也不理解你们,虽然不是彻底封闭,但系统内外接触的是两个世界,教育方式不同,行为模式也不同,所以我们都不太欢迎中途转进来的学生,年纪越小的越容易被孤立,说故意的也不算,只是互相理解不了,当然也就不一起玩儿了。”
敖小鱼点点头:“正常,年纪小的不会隐藏想法,还把人类社会那一套带进去,不懂随着环境改变,可不就容易碰壁吗?这事儿谁也不怪,三观碰撞,哪有那么容易和而不同?”
华绝代道:“但是没想到白学逸最后选的还是系统之外的人。”
“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你们都是能活个上千年的人,见得多了就会明白,哪有真正一成不变的事?”敖小鱼笑笑:“再说了,我也不算是白学逸一个人选的,我生下来八个月就被他妈妈定下了,只能是我们俩,换了谁都不行,这搁以前得叫指腹为婚。”
华绝代一笑:“合着你俩还是个包办婚姻。”
敖小鱼:“包办好啊,包办的离不了。”
当然是在胡说八道,梵栎救他是为了白莱,而白莱救他纯属善良,跟白学逸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时候白学逸会不会出生都是个未知数呢,哪来的什么指腹为婚?可每次听华绝代聊白学逸小时候的事,敖小鱼心里都有种疯狂又隐秘的期待,听完却又开始嫉妒,懊恼为什么跟白学逸一起长大的不是他?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隔着橱窗偷窥别人餐桌上丰盛的晚餐,不看会饿,看了更饿,那座温暖的大房子里透出来的每一道光,于他而言都是饮鸩止渴。
之前不是还在闹分手吗?何必去追问白学逸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在这个奇怪的瞬间一下子想明白了之前为什么会对白学逸那么狠心,说分手就分手,像是从来不留恋过去那点儿好。
不过是突然而来的占有欲作祟吧?以前没找到白学逸的身世时,白学逸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过去一片空白,未来无处可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以决定白学逸的一切,白学逸永远听他的话。可一朝身世明朗,白学逸有了家人,有了身份,有了同学,还有了无数个追求者?而敖小鱼还是敖小鱼,没有任何变化,一夜之间,白学逸怎么就不属于他一个人了呢?
不能只给他一个人,那就不要了。
当初酒店的事,他真认为白学逸不可原谅吗?可事实上在那之前他就有过献身准备,不过是比预想的发生早了一点儿,这有什么关系?犯错的从来不是白学逸,是他在现实失控的巨大落差里找个理由发泄,看白学逸为他哭哭啼啼,求他不要分手,维持一种病态的安全感。
不是想提分手,是敢提分手,是笃定白学逸爱他爱得要命,绝不会答应分开,假装控制权还在他手里。
如今想起,他跟白学逸从来都不对等,不光外在肉眼可见的差距,感情里同样如此,白学逸爱得坦坦荡荡,绝无藏私,发生矛盾时从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揽下所有责任,永远在求他原谅。
他要原谅什么呢,白学逸没有错,他只是爱敖小鱼而已,可是爱敖小鱼也没有错,本就不需要原谅。
他们没有隔阂,原本就好端端的,先前种种,不过是自寻烦恼。
这次分开太久,久到他开始疯狂想念白学逸,不知冥王找他干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吗?白学逸答应那边一结束就来找他的,可一定要快一些啊。等两人见了面,敖小鱼想跟他说:“我也陪你去冥界好不好,你当鬼差我也当,你如果不想干了回学校,我还替你写论文。”
华绝代察觉到他的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酒红色指甲带起几道光,问他:“想什么呢?傻了?”
“没什么,”敖小鱼朝她笑了笑:“在想后来,那小男孩儿怎么样了?”
华绝代摇摇头:“老师没说,不过再也没人见过了,系统里不是每个人的去处都会公开的,也不是犯了错就一定会受处分,至少白学逸打完了人是一点儿事都没有。不过那时候我们班的人算是大概明白过来,白学逸可能真有什么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不管犯多大的错,学校都会护着他。”
敖小鱼道:“他都有这种壮举了,你们学校男生还敢喜欢他呢?”
“我也不懂啊,”华绝代道:“你不也是?”
“你懂什么,”敖小鱼顷刻间心情拨云见日,跑车窜出去前,一句话还掷地有声:“别人那是见色起意,我们俩是包办婚姻下的真爱。”
他已经想好了,等敖家的案子告一段落,他就去找白莱要块儿姻缘石,直接跟白学逸把婚给结了,在天道眼里登个记,到时候不管九海中学多少人给白学逸当舔狗都没用,再怎么会舔的舔狗,还能刚得过天道去?
冥王找白学逸有什么事,不光敖小鱼好奇,白学逸好奇,恶鬼峰顶其他人也都想知道。
白学逸一问,另外几人也都齐刷刷看向冥王,等他给一句答复。谁知道冥王倒是不着急了,慢悠悠找个地方坐下,说道:“没什么大事儿,我一个人住在这儿没意思,想找个年轻人陪我待着解闷儿,不行吗?”
天后明知他在顾左右而瞎扯,也不拆穿,反而热心凑过去:“你无聊早说啊,给我打电话我来陪你多好,冥界那么忙,你让小白来干什么?年轻人正是奋斗的时候,你还不让他赶紧出去多跑跑?”
“我的员工,我想让他干什么都可以,”冥王看着天后:“小炮儿的事不着急,还是你先说说,为什么会出现在冥界?你冒充鬼差多久了?又给我儿媳妇通风报了哪些信?我这冥界是对外开放吗?让你们一波一波来打卡?”
天后笑道:“怎么能算冒充呢,首先我在冥界有编制,一万年前就有,比你还早,其次我也没白在这儿待着,我给你干了多少活儿啊,这几年里实习生们我照看得多好,不但没人闹事没人吵吵着要走,一个个还管得服服帖帖的,转正率直线上升,深度缓解冥界接引鬼差人手不足的困难,你不说几句感谢,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这几年?”冥王看着他:“那就是几年前来的?”
夫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问道:“所以我去人间没多久你就跟着来冥界了?冥王给我传信你都知道?你不放心,又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这才藏身冥界,想看冥王殿下有什么动作,是吗?”
话题是白学逸挑起来的,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没在他身上,他并不觉得被怠慢,跟这些陌生古板的老神仙们也聊不到一起去,没人理他倒是乐得轻松自在,拉着白莱在附近散上步了。
白莱方才一直在认真研究恶鬼峰的雾气,伸手抓了一把,发现这雾气竟然像是有实体,凉丝丝一团凝在手心,半透明的,可以在灰色气体中间看出模糊掌纹,但若是想抓紧些,雾气又轰然化作无数道气流,顺着指缝四散逃逸。
白学逸凑过来:“爸爸,看什么呢?”
白莱道:“这雾好像淡了些。”
白学逸道:“雾总是会淡的。”
白莱:“那你说雾为什么会淡?”
白学逸:“太阳出来了,晒干了就淡了。”
白莱:“冥界有太阳吗?”
白学逸:“这……”
白莱这才公布他的发现:“这雾好像跟冥王有关,冥王不高兴的时候,雾就会变浓,还有攻击性,但现在……”
他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冥王心情好了一点儿,雾就开始变淡了。”
白学逸:“咦?雾又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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