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星,你干什么?”沈临溪心虚道:“上次你就用火炮误伤了凌霄阁骆清野,现在又要来误伤你的师兄了吗?”
“我的竹筒火炮从不会污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沈寒星的声音比这深夜更冷。
一抹青影从黑夜的阴影中走出,此人正是被沈寒星叫过来的沈鹤安。
“阿星,你在路上耽搁的这段时间,可让我一顿好找。”这是沈鹤安为了解释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措辞,“你将火炮对准临溪做什么?切莫误伤自己人。”
“可前提是,他得是自己人。”沈寒星不为所动。
盛怀音在一旁打圆场,“寒星,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能将飞燕草磨成粉末定是人为。虽然书上没有记载飞燕草对于影魅有何作用,但此刻应该也看出来了,飞燕草对于影魅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飞燕草在哪,影魅就在哪。”沈寒星顿了顿,“而飞燕草,只有蜀州梧桐城才有。”
梧桐城?盛怀音微微一怔,她之前听沈临溪说过,沈临溪就是从梧桐城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临溪。
“你的意思是,是我带来了飞燕草?”沈临溪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
沈寒星微微一笑,“没做过的人会大喊冤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故作淡定求证据。”
沈临溪的神情茫然了片刻,他暗暗捏紧双拳,韫色渐浓,“谁主张,谁举证!你这种莫名其妙泼脏水的行为,试问谁能接受!”
沈寒星垂下了持着竹筒火炮的手,“那你为何对飞燕草如此熟悉,还知道密封保存能够不会引起影魅的注意力?而你之前在什锦酒楼时,却装着一副没见过飞燕草的样子?”
“我……我是怕引起你们恐慌,才想着不认的,”沈临溪转而反将一军,“沈寒星,刚才可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就凭你在青莲门倒数第一的功力,你能击败那些影魅?现在却来反咬我一口,你这是恩将仇报吗?”
“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若不是我将盛怀音上锁的房门打开,这蜀州州主之女被影魅侵袭而死可就是你沈临溪的责任了。”
“我……我也不知道盛姑娘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粉末。”沈临溪低下头。
还?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盛怀音内心一惊。她想起今晚在什锦酒楼的种种,一种不好的猜测油然而生。
“你可知刚才这些粉末是我从哪里取下来的?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上。”盛怀音低声说道。
“哦,是么……”沈临溪故作镇定。
盛怀音不由得开口:“你将我锁在二楼房间之后去了哪里?去了那么久还大汗淋漓,他们四个人你却一个人都没救回来?”
“我到处去找他们了,一个人都没找到我能有什么办法!影魅是魔族派过来的,要怪就去怪魔族啊!就因为我没有及时相救,我就罪该万死吗?”
此番言语令沈寒星颇为熟悉。
“魔族作恶多端,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可你利用飞燕草让人族陷入危险,你也有罪!”沈寒星说道。
“我怎么有罪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兴许那个飞燕草粉末就是那个黑衣男子带过来的,他作茧自缚在杂物间自食其果!”沈临溪胡乱咬人。
“不可能!他是我派在弟弟身边的探子,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我可以保证他根本没去过梧桐城!”
“勤勤恳恳?那你有危险,他为何当了逃兵?盛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沈临溪大声说道。
盛怀音微微一怔。现在的沈临溪一改以往文质彬彬的模样,已然成了一个到处咬人的疯子,盛怀音觉得已经不需要证据来佐证了。
“我再说一遍,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不是需要护我性命的侍卫,他临阵脱逃我不怪他。”
能够接触探子和她本人的撒上飞燕草粉末的,除了沈临溪,还能是谁呢?那几个在盛怀音有难时以身犯险的随从和侍卫吗?现在他们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影魅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是凡人能抵挡得了的。
“盛姑娘,我都是为了你啊。”
雨珠如一方晶莹的珠帘从天边滚落,将整个岁宁城笼罩在朦胧的黑夜中,凉意通心。
沈寒星用灵力运起她的叶剑,给自己和身边的沈鹤安挡雨。
盛怀音蹙起眉头,半晌开口:“为了我?”
“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那个黑衣家伙私藏飞燕草粉末,他将飞燕草粉末撒在你身上,让那三个人惨死,在跑到杂物间的时候,飞燕草粉末不小心撒出来,他便自取灭亡了。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俨然成了一具尸体。盛姑娘,相信我,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盛怀音沉默半晌,“一个**凡胎的人族,他私藏引诱影魅的飞燕草,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才会临阵脱逃啊!谁能想到最后他咎由自取,落得一个自取灭亡的结局!哈哈哈哈——”沈临溪在大雨中狂妄地笑道。
盛怀音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是若干日前那个正义凛然的英雄,肯定她的思想,并说出“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为何拘泥于性别”的话的人。
盛怀音的泪水从眼角顺着雨水一起滑落,言语中充满了失望:“刚才你还说的是‘兴许’,现在却又这么肯定……沈临溪,你的嘴里到底哪句是真话啊?”
沈临溪表情一僵,嘴硬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兴许二字了……”
“别再狡辩了!!!”盛怀音一声怒吼,惹得天地震三震。
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将夜空劈成两半,将大地照得雪亮。盛怀音的脸一半被闪电照得透亮,一半在黑夜的阴影里。
“我那两个侍卫和随从,现在在我那个雅间外面的窗沿下吧。”
沈临溪的脑袋嗡地一声,被她猜中了。
“那个巡逻兵说的可疑人影,不是影魅,是躲在窗沿下偷听的你吧。”
沈临溪微微一愣,她也太聪明了。
“你被巡逻兵发现了,索性逃回隔壁的雅间。你为了摆脱嫌疑,自己编撰了一出被影魅偷袭的戏码。为了不让人怀疑,你将飞燕草粉末撒在我身上,吸引来真的影魅。你将我锁进房间不让我出来,是因为你要利用飞燕草去残害我的探子。影魅本就来自于魔界,它们害人杀人都是魔界的罪孽,探子因为飞燕草引来影魅,就可以被影魅侵袭而死了。而这一切,跟你沈临溪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你假装看不见那个偏僻房间里的受害者就好了。”
沈临溪的呼吸滞了一瞬,全都被她说对了。
“请问,我的猜测有哪里不对吗?沈临溪……大侠?”盛怀音最后这大侠二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沈寒星和沈鹤安在雨中当了一把看客。
沈临溪沉默不语。
“为什么要害我的探子,他怎么得罪你了?还是说,你是我弟弟派来的奸细?知道了他是我的探子,想要借助影魅一绝后患,是吗?”
“……不是。”沈临溪吐出二字。
此时的盛怀音自然不会再信沈临溪说的每一个字。她叹了一口气,低声细语道:“其实那日在盘龙城见你的第一面的时候,你肯定我的观点,赞同我的思想,甚至陪我一起回盛府向我父母解释,我很感谢你,甚至……我是想再见到你的。”
沈临溪听懂了盛怀音的深层含意,一时晃了神,不知所措。
“今日能在酒楼里见到你,我十分高兴。早有耳闻我弟弟与魔族沆瀣一气,本来等与探子面谈结束,想来找作为除妖师的你帮忙的。可谁能想到……”盛怀音顿了顿,叹气道:“你与我弟狼狈为奸多久了?”
“我不认识你弟弟。”
“你还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
盛怀音咽不下这口气,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的探子!”
沈临溪愣了愣,“我没有杀他,是影魅杀的……”
盛怀音捏了捏鼻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你不要再狡辩了行吗……真的,让人很讨厌。”
沈临溪沉默片刻,喃喃自语:“被你讨厌了,是么……”他踉跄地坐到了地上:“今日我去盛府找你,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问我算什么命,我说算姻缘。我抽到了一个下下签。算命先生替我换了一签,说要给我逆天改命。我非要去看那个下下签是什么,便去与算命先生抢,反倒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他跟我说,我把一盘好棋都打坏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因为我的过错给你带来了麻烦,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不认识你弟弟,也不是他派来的奸细。”
见他此番如此真诚,盛怀音便不再那么强势,语气平和了下来:“那你为什么……”
“那个在你们雅间窗外下沿的可疑人影,的确是我。可我并不是想要去打探你们什么消息,我只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你的房间,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便想去偷听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盛怀音错愕。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探子,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他走进了你的房间,与你单独在房间里畅言嬉笑……”
盛怀音不可置信:“……多么可笑。”
“可笑么……若不是我喜欢你,怎会如此在意?”沈临溪想做最后一博,用爱来感化盛怀音。
“……喜欢?一句喜欢大过天,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就因为你的喜欢,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把我的探子给杀了;就因为喜欢,把我关在二楼房间锁上门不让我出来;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我的四个亲信全都因你而死,你该当何罪!”
沈临溪低头不语。
“你那哪是喜欢,你是把我当做一个物品,想要把我占为己有,想要把我关在一方小小天地,让我与世隔绝,让我永远都能受你的保护和牵制,让我永远成为那井底之蛙。我告诉你,我盛怀音不是那个能够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永!远!都!不!是!”
沈寒星在一旁拍手叫好:“说得太好了。临溪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是因为她的自由才喜欢上了她,为什么又想要生生折断她的翅膀?这不是爱,这是囚笼,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你的确毁了一盘好棋。”
沈临溪认栽又失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临溪,”沈寒星正色道:“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致人丧命一事,是除妖师和修仙派万万不能容忍的,也是人族的大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主动向灵剑宗和青莲门请罪,告知你的罪行,自愿请辞。”
“不行,这样不行,我会名誉扫地,我会受世人唾沫,我会成为不了燕州州主的!”沈临溪慌了。
“第二,废了你的灵力,这辈子都不能再当除妖师。至于门派那边,我们给你想措辞,让你不至于那么难堪,你自然也是要请辞的。但是你的面子上过得去一点,也不妨碍以后你做州主。”
“这不可以……我在青莲门学了五年的除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顺利隐退了。你不可以废了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沈寒星看了盛怀音一眼,“怀音姑娘,你觉得呢?”
“他杀了我四个亲信。自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我愿意配合。”盛怀音淡淡道。
“不可以!这两个都不可以!不对,沈寒星,你一个青莲门倒数第一,你有什么资格废了我的灵力!这不可能,你在耍我对不对,寒星,别开玩笑了……”
沈寒星并不理会,转头对沈鹤安低语,语气低沉又有力:“玉衡,废了他。”
沈鹤安知道,她叫自己玉衡时,是在下命令。
“是。”
沈鹤安走到沈临溪的面前,他默念法诀,双手缓缓推开,一缕仙术的光芒射向沈临溪,瞬间沈临溪的身体灵光四溅。
忽然,沈临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丹田之下的灵力从他的肺腑倾巢而出,在沈临溪的上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影。
灵力脱身让他倍感痛楚。“不要,不要——救命啊!”沈临溪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在灵力全部汇集的那一刻,沈鹤安运起一把仙剑瞬间刺破那一道光影。破碎的灵力在天地间纵横,沈鹤安将残影一道一道划破,直至灵力在夜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临溪就此灵力被废,泯然一介凡人矣。他虚脱地倒在地上,望向大雨密布的夜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认了命。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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