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之畔,繁花似锦。丁字形的木锤有节奏地自行敲打编钟,演奏出悠扬悦耳的仙乐;仙鹤们头戴色彩斑斓的花环,姿态轻盈,跟随编钟的音乐翩翩起舞。
瑶池之上,仙气缭绕。各色珍馐佳肴一应俱全,有宛如朝霞明珠的蟠桃、白嫩如玉的人参果、平衡阴阳的碧落仙果等只应天上有的仙品。
九天玄女有令,此次盛宴唯她自己这位上古神与各路仙人参与,共同品鉴神界珍馐百味,领略无上仙乐。
身着华服的众仙驾着七彩祥云飘然而至,他们内心都有些局促与不安,因为魔尊炽幽也将参加此次盛宴。虽然魔族已经十年未曾侵扰人界,可魔尊性情阴晴不定,难保会趁此机会大闹天界。
万年来,魔尊与玄女之间的宿敌关系如同天堑,难以逾越。然今日,他们将化干戈为玉帛,共赴此次仙界盛宴,携手坐谈。这一转变,实乃三界万年来都未曾想过的一幕。
上古神由天道所生,承天之命,盘古、伏羲、女娲等上古神行创世之功、赋予生命之源,而九天玄女则在人界安定后肩负着拯救苍生的重任。她的使命就是要铲除魔尊,将魔族连根拔起,令人间恢复安宁。如今魔族偏安一隅,不再进攻人间,玄女又会如何面对?众仙屏息凝神,是友好交流还是腥风血雨,成败在此一举。
风声忽然一转,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便悠扬传开。瑶池的水面似有所感,随之泛起阵阵涟漪,恰如碧玉波纹在翡翠面上舒展开来。众仙抬眼望去,只见九天玄女身着玄色华服,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脚踝,光滑如缎,耳畔系着一根玄色绦带,随风轻轻摇曳。玄女有着映照天下苍生的幽深眼眸,将人界的悲欢离合尽收眼底。
仙人皆起于凡尘,踏修途而成仙,头发呈雪白之色。上古神则黑发如墨,见证了人海沉沦,历经岁月洗涤而更加深沉。面对着上古神祇,众仙抱以崇高的敬意。
只见九天玄女忽然半眯双眼,嘴角上扬声音低沉:“贵客到了。”
原本喧嚣的场面顿时变得静谧。
天空突然云暗降明,低垂的黑云重重覆盖于穹顶之上,嘹亮的雷电以气壮山河的气势疯狂破云而出,一种充满敌意的气息瞬间布满了整座瑶池上方。就在此时,魔尊炽幽骑着凶神恶煞的白罴兽出现在瑶池仙会,众仙不禁屏息凝神。
九天玄女不紧不慢地欢迎远客:“炽幽,别来无恙。”
炽幽的目光投向九天玄女,失神刹那,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情。玄女与沈寒星不同,满眼都是运筹帷幄的算计,即使长着同样的脸,却能很好辨认。
“本尊是‘弑玄圣尊’,曾经说过。”炽幽的赤瞳里透出狡黠与野性的光。
玄女眉宇轻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弑玄’、‘斩天’,想被人这么称呼,你得先做到。”
宿敌见面,两句话就使得本已紧张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寒气在瑶池仙会散开。
在众仙纷纷默念口诀以备即将到来的大战时,突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了这片肃静。众仙循声望去,是炽幽的坐骑白罴兽发出的动静。这白罴兽,身形魁梧、凶神恶煞,黑白相间的毛发中透着寒光,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啃竹子。
“玉衡仙君种的几株仙竹,特为青影准备的,没想到如此喜欢,甚好。”
众仙这才发现,素日与玄女交好的玉衡仙君并未参加瑶池仙会,可是怪奇。
玄女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前几日玉衡仙君与本宫下棋连输两回,自闭去了。”
炽幽在主客的位置坐下来,扫了一眼珍馐佳肴:“本尊见识粗鄙,这都是什么?”
“清除浊气的三千年蟠桃,可长翅膀的钟南山仙杏;可以长生的人参果,调和五行的碧落仙果……”
玄女为炽幽逐一介绍。
“还有我亲自调的百花酿。”玄女手指一拨,炽幽眼前的蓝花酒壶凭空而起,倾斜着将酒倒进酒杯。
玄女闪现到炽幽面前,拿起酒杯递给炽幽。炽幽伸手去拿,却被玄女避开。她执意将酒杯送到炽幽的嘴边,肆意地看着他。
炽幽看了一眼玄女那张与沈寒星一模一样的面容,这略显娇纵的神态让他失神片刻。他心里蓦地一恸,眼神紧紧盯着玄女,攥住她的手腕,含住酒杯的边沿,将她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众仙傻了眼,大气不敢出。
玄女的眼里不见任何波澜,放下酒杯,回到她的主位上。
“今日的瑶池仙会是为庆贺人界恢复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而设。此番盛景,实乃千载难逢,这都得功于魔族网开一面。本宫有些好奇,本宫与魔尊相持万年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短短几日,魔尊自己主动想要成全了?”
这一斟百花酿过于甜腻了,令炽幽的心田微微灼烧。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果盘,一个硕大的人参果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人参果,直接往嘴里塞去,毫不避讳道:“因为一个人族少女。”
“哦?”玄女用神力运起一个蟠桃送到自己跟前,轻轻除去外皮,俨然一副听好戏的样子。
“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眼里有光,浑身散发着钟灵毓秀的灵气,有些小脾气但无伤大雅,有着自己作为人族坚定的信念……她是青莲门沈寒星。”
众仙面面相觑,青莲门沈寒星不是人界十年前凭一己之力击退魔族的修仙者嘛!他们窸窣不已,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
九天玄女将剥好皮的蟠桃送入口中,掩盖她偷偷上扬的嘴角。听见爱人如此夸自己谁不乐?她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
她半眯双眼:“魔尊如此坦诚,就不怕我拿她来威胁你?”
“她死在十年前的大雪之日,临终前将魔族不再进攻人界的希望寄托于我,仅此而已。”炽幽顿了顿,“再者,你是人族的神,不可伤人一根寒毛,如何拿她威胁我?若她还活着,本尊拿她来威胁你们倒有可能。”
听起来此局难破。玄女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本宫与你斗争上万年,不如人族姑娘的一句话好使。诸位,我们一起举杯感谢沈寒星!”
此刻,众神仙齐齐举杯,轻轻对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百花酿的甘醇与仙气在口中交融,化作一股暖流直入心田。
酒饮罢,玄女正色起来:“此次请魔尊前来,不仅是为了举杯同庆,还想与魔尊一同商议人族与魔族之间的大事。魔族不再侵扰人间后,本宫一直在想,人族与魔族就一定得争个你死我活吗?能不能找到一个共赢的法子呢?”
“哦?”
此话一出口,便激起了炽幽的浓厚兴趣,他眼神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而众仙也纷纷停止了进食行为,屏息凝神,竖耳倾听,
“魔族想要九州的资源,人族艳羡魔族的灵力,何不来一场次合作,双方共赢呢?”
“如何合作?”
“本宫有个主意,可以先拿燕州试点,设定一个节日,来一场人族和魔族的友好交流的庙会。双方可以在庙会上摆摊,拿出自己的长处,也可以逛庙会,换取自己想要的。”
“听起来有趣。”
“但是,本宫有个要求。毕竟魔族有妖力,施暴起来的话实力远在人族之上。魔尊得亲自把关,确保来到人界友好交流的魔族的人品。不可有过作奸犯科,不可有过侵害人族的行为,且进入人界需要戴上修仙派的锁妖环,确保人界平安。如果效果不错,可以延到三州甚至九州,实现人族与魔族互助共赢的强强联合。”
魔尊还未开口,仙人们脱口而出,议论纷纷:“玄女娘娘三思啊!”“是啊,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魔尊答应得这么快,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慎重啊,娘娘!”
魔尊扫了众仙一眼,眉宇轻挑:“这似乎不是本尊想答应就能有的事。”
九天玄女目光寒冷至冰冷,“诸位认为,人族与神仙必须得与魔族争得你死我活?好,炽幽就在这里,你们谁上?”她直指炽幽,平淡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凶厉。
众仙面面相觑,他们内心明白,一味以硬碰硬只会在诸般困难面前自讨苦吃,纷纷垂下头去。
炽幽薄唇轻勾,目光隐隐有些暗芒。
“所以,寻找一种合作共赢的方式有何不可?自然,谁也不能保证当天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就有劳各位仙人了,毕竟,吃了人族的供品,总得为人族出力不是?”
众仙鸦雀无声,无一仙再辩驳。
“魔尊大人,你认为呢?”
炽幽又拿起一个人参果。
“那便试试。”
玄女眸光一亮,接着便绽放出笑容:“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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