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琴让助手给他倒杯凉水冷静一下，对尤奇说：“你先不要激动，案发时间你不在场，具体情况还要等我们再进行调查。”
尤奇似乎是完全没有听到高琴的话，还在念叨着，“不可能，凶手就是我……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可以杀久月呢……”
高琴叹了口气，用哄孩子的语气安抚尤奇。
“你先冷静一下，你在案发时间没有接触过舒久月。如果你想找到杀害舒久月的凶手，就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否则如果抓错了人，舒久月也难以明目不是吗？”
尤奇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点，他点头说：“对，对……我要配合警察……”
“所以请告诉我，你和舒久月见面后的情况。”
助手倒了水进来，尤奇接过纸杯喝了一口。
“让我想想……因为我喝了酒，所以我没有开车，是打车去找久月的……然后，我记得我应该没有直接用指纹去开门，我是敲了门的……哦不过你们得去查一下，如果指纹解锁的地方没有我的指纹的话，就说明我还没有精神错乱。”
李晓音看了眼高琴。
她知道现场只有舒久月一个人的指纹，但尤奇是不知道的。
“请继续。”高琴说道。
“久月给我开了门……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给我倒了一杯水……”
尤奇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杯，眼神里流露出思念的光晕。
“她说她用她的手段帮我拉拢了一些资源，她和她父亲手上的大部分资源也都转手给我了，让我的事业不至于完全垮掉，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久月她……她昨天晚上发了微博，说我暗示求婚的那段话只是新剧里的台词，我艾特她也只是因为她答应了来出演这部剧，想做个宣传，只不过她忙忘了，出于演员对于绯闻的一级警戒而站出来澄清。
“当然会有很多人不信，但是经她这么一发文，与久月有关的各大资源连忙找了水军来帮腔作势，我的处境确实好转了一些。
“其实从昨天凌晨开始，风向就已经有变化的趋势了。今天是周五，还是假期，不出意外的话，在几个小时之内，关于我的流言就会变成两派——一派会认为我是无辜者，被莫名其妙的黑水泼了全身；另一派则会认为是我使用各种下作手段，威逼利诱久月发出第二条声明，久月试图反抗，然后被我杀之而后快。”
关于尤奇和舒久月见面后说了什么，高琴大概都能想到。
差不多该做收尾工作了。
“你和死者交谈的内容我大概清楚了。请你回忆一下，你昨天晚上和死者见面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啊……”
尤奇的黑眼圈很浓，像是好几晚都没有睡过觉。他揉着太阳穴，很努力地回忆当时舒久月家里的情况。
“噢，对了，她好像接了一通电话。”
“什么电话？”
“不知道，”尤奇摇摇头，“我当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些事，我只是看到她一见来电显示就匆匆忙跑到阳台上讲电话。她家阳台隔音挺好的，加之我近几天的耳鸣老是驱之不散，所以我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跟谁打电话，又说了些什么。
“她打了十多分钟的电话吧，回到客厅的时候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跟我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当时我心里也很乱，我想理一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想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所以我就离开了。”
李晓音做着记录，感觉隐隐约约好像漏掉了什么忘记问。
高琴的思路倒是一直在线。
“你再仔细想想，你确定你就这么离开了吗？”
尤奇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肯定地说：“没有别的了，我记忆里只有这些东西……除非我真的精神失常了……”
李晓音想起来了。
是卧室里凌乱的床铺和只有舒久月一个人的体｜液。
高琴沿尤奇的逻辑链路理顺了，在他面前重复一遍，“你去找舒久月，你们二人聊了一会儿让你东山再起的事情，然后舒久月接到了一通电话，她接完电话回来，你就离开了——你确定是这样没错吗？”
尤奇双目无神地点了点头。
李晓音想，尤奇和舒久月两人的精神状态都差到如此程度了，他们好像也不太有可能去做那种事情……不过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唯一有可能成为男朋友的，也只有那个看似永远都长不大的张小元，所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模拟舒久月和尤奇当晚的心理状态。
高琴最后问孔小艺的问题在尤奇这里并不适用。
尤奇肯定认为舒久月是他心里最完美的人，而且根据他本人和孔小艺的描述，舒久月也并没有和他交底，所以尤奇并不会比孔小艺知道的更多。
高琴问出了李晓音可能永远都想不到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舒久月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最、最后一句话？”尤奇面露疑惑地回忆了一会。
“我想一下啊……我记得好像是——
“［小奇，最后再相信我一次，不要回来了，如果你胆敢再折返回来，我绝对会彻底毁了你……找个人陪你喝酒吧，这是为了你好，真的有用……永别了，尤奇。］”
“好的，我知道了，感谢你的配合。”高琴活动着肩膀站起来，“晓音，走了，下一个。”
“哦，好。”
这次李晓音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没有手忙脚乱，成功跟上了高琴极其迅速的脚步。
……
“冯二马到了吗？”高琴问外面的警员。
警员回答说：“到了，在刚刚孔小艺待的那间。”
高琴紧接着往那边走去，对身后的李晓音催促道：“快点跟上，这个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好嘞。”
李晓音抱着笔记本快走两步，紧跟着高琴进入了几十分钟前才走出来的审讯室。
——————
“高琴警官？”
冯二马的语气比孔小艺还云淡风轻得多。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舒久月的死对于冯二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是我。”高琴回应冯二马。
冯二马问：“按照惯例，我是不是需要交代我在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还有我的犯案动机？”
“按照惯例？”高琴反问。
“哈哈，没错，我写过一本主角为刑警的书，所以专门采访过一位退休刑警很多问题。”
“既然如此，就请冯先生说一下吧。”
高琴和李晓音坐下，冯二马笑着摸了摸他那没有胡子的下巴。
“是这样的，我从小就很喜欢看话剧，于是呢，我在20多年前来永生市出差的时候，照常来看了这里最大的话剧社团演出的话剧，机缘巧合之下，就认识了舒久月的父亲舒远山。
“我们兴趣相投，刚好我也准备来永生市郊区买一套别墅度假的时候住，于是我们成为了朋友。他带我参观了一些关于话剧的内幕，我还因此创造出了一位国家级话剧演员的角色。”
“我们对你的交友历程不是很感兴趣。”高琴不擅长对付笑面虎，只好直截了当打断了他。
“哈啊，我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那么，接下来，我还是说说和舒久月有关的事吧，警官先生也可以借机看看我的犯案动机。”
冯二马看上去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李晓音觉得一般处在这种地位的人都不简单，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想耍什么伎俩。
“因为我认识一些老牌娱乐公司的老板，所以那几年我给远山提出了两个建议：第一、我认为远山可以自己创建一家公司；第二、我建议他让无心学业的舒久月走上演艺之路，但是不要在他自己名下的公司，容易被说闲话。
“事实证明，远山听取了我的建议。舒久月十三四岁的时候，远山请我帮忙。我先是担保让她参演了一部大导演拍的电影，然后借着这个名声让她和成功群星MN签约，至于她剩下的成就，其实就跟我关系不大了。
“后来我发现这小姑娘的性子比远山还跟我合得来，加之我是编剧，舒久月还演了我的好多角色，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才会看起来比一般的合作关系好些。”
李晓音脑子里一直转着舒久月家卧室里的情况。她想，冯二马倒是很像是能把现场都处理干净的人，而且冯二马在舒久月家里停留了接近一个小时，他出来的时候，楼道的监控录像里也没有拍到舒久月的身影。
……还是不对。
既然冯二马可以做到如此完美地把现场的痕迹全部擦除，那么他就没有必要重返现场再杀舒久月一次了呀。
他完全可以直接杀死舒久月，然后把痕迹擦除，再把他来过的这段监控录像给替换了，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地再来一次呢？
而且不管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警方探查到的情报里，李晓音都看不出来冯二马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杀机。
杀意最大的孔小艺因为犯案时间严重不足，杀人的可能性极低；为情所困的尤奇如今神志不清，杀人的可能性也低；排除以上两位，现在不管是时间还是手段都跟得上的冯二马，居然连一点杀人动机都没有？
李晓音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说了谎，要不然就是他们漏掉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否则事态决计不可能演化成这种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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