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峴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打了个赌。”
“哦。”迟峴按下电梯门口的按钮,没有说过多的话。
“你不问问我们赌约的内容吗?”承最挑眉。
“叮。”电梯抵达,迟峴走进去时同时开口,
“你不会输。”
说不震惊是假,承最有些不理解,这种对他莫名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
“这么相信我啊?”他笑着调侃。
迟峴按住电梯开门键,用幽蓝的眼眸看着承最,没有催他的意思,回复道,
“你下注一般都会有……至少有九成把握。”
承最失笑,“欸,那我可就好奇了,你是哪里来的推测啊。”
“瞎猜的?”
“不能算吧。”
“毕竟冒险家们总喜欢带着既得利益去设计风险,引导人走进他们布下的陷阱。”
承最笑笑,走进电梯内,“啊——这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啊。”
迟峴刚想开口解释,承最先他一步接话,“不过我喜欢这个类比。”
“但——要是我输了呢。”承最站定,抬眸笑着看向迟峴,眼底里流露出朴素自然的情感。
“我不假设这种不存在的情况。”
迟峴松开手,按下电梯门。
“哈哈哈——”承最擒住笑意,“我该怎么说呢……迟峴,你真有趣。”
“谢谢。”
电梯在下行中,密闭的空间内,无人开口,只有下降中穿透进来的风声。
“叮——”
电梯抵达。
迟峴踏出电梯门,承最在他背后冷声开口,“可是迟峴啊,你很了解我吗?”
迟峴回身,电梯门缓缓关上,承最表情冷漠,眼底闪过寒光。
电梯门不断靠近,就差几秒,就要完全合上了。
迟峴眼疾手快的按住墙上的按钮,有些无奈地看着承最,
“不算了解。”
声音不大,但是在两人之间音量明显有余。
电梯门又缓缓打开,承最的脸慢慢显现,他站立在四方地板的中心,还持续着刚刚的神情,知道迟峴从侧边探出半边身体,觉得有些好笑地询问道,
“你不打算出来吗?”
承最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的手从上往下摸,衣领,拉链链条……
该整理的都整理了,不该整理的也都整理了一遍,正准备把手放进口袋时,才发现自己的外套根本就没有口袋。
什么衣服啊,中看不中用,回去就给他扔了衣柜里。
承最抬头正好发现,迟峴一直盯着他。
他脸色一沉,浅浅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从里面走出来,哈哈笑了几声。
迟峴忍住嘴角笑意,“我可以装作没看到。”
心下一惊,承最有些尴尬尴尬了,假装不在意地开口,
“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会撒谎。”
承最小幅度地白了一眼,“……撒谎。”明明就很会……
“噗呲——”迟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承最有一瞬间愣神,随即开口道,
“你看看,你这样多笑笑不是挺好的。”
他瞬间收敛神色,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承最蹙眉,以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迟峴,“你还装上了?”
“咳咳……”他轻咳几声。
“没有你装。”
迟峴开玩笑回应着他,说完嘴角上扬地明显。
承最轻轻给了他一拳,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段距离,“你小子,没大没小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
“……”
承最哑口无言,在这等着呢……
他们慢慢向公寓外部走去,声音渐远。
“朋友是这样的吗?”
“不是吗~”
承最明显感觉到迟峴情绪高涨的状态,心里暗自腹诽他的幼稚。
“那这位朋友,此时此刻你应该没叫车吧。”
“我现在就呼叫。”
承最压下迟峴正打算呼叫飞梭的手,邪笑道,“今天天气挺好的。”
迟峴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明显是即将下大雨的前奏,随后将视线转到这位睁眼说瞎话的人身上,“还行吧。”
“你要不抬头看看。”又接着道。
“……”
承最拉着迟峴往停车场走,“我送你回去。”
“啊——那我得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就这么定了,正好我也该去你家借宿了。”
“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外人?什么外人?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我可以申请自己开车回去吗?”
“可以啊。”
“那老师把钥匙给我吧,再见。“
承最递出钥匙的手往回收起来,“这样可不行啊~”
语气不容拒绝,玩笑道,“更何况你有驾驶证吗?”
“自动驾驶模式是正常的吧。”
“迟峴,你开始得寸进尺了是吧。”
“没有啊,承老师你错怪我了。”
“装什么?”
“装柔弱啊。”
“……”
承最一时无语,脸上表情多变,就像那种拧在一起的面团。
“你以前会这样吗?我说的是在别人面前?”
“你猜猜看呢?”
“不猜。”
“那就……”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清。
房屋内。
谢幕礼来回翻阅手上的覆着pu皮的本子,每翻一页,他手指都会在上头停留一段时间,这个封面还是他拿到这个东西时给它套上的。
指尖会滑动在每行字之间的缝隙,来回游走。
那天看完演出,他打开了很久之前收到的邮件。
那人似乎很早就预料到他会搬回来,将邮件寄到了这里,那个立在路边被人遗忘的邮筒里,这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谢幕礼叹息,将着两本剧本拿出,堆叠在一起,认命般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有一封信件,白色的信纸。
【亲爱的……】谢幕礼看着开头被划掉的名字,划痕轻轻地将名字涂黑,但是透过缝隙,他也能看出,黑色笔墨下是“谢幕礼”三个字。
【算了,我应该没有资格再以任何方式去念叨你的名字了。】
【我是来告别的。】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但是我还是想把它寄出去。】
【自那天以后,我们就真的再也没见过面了,每次回忆起来,我都会以为我会后悔,但事实上,我对此竟然感到万般庆幸】
【庆幸当时的我没有遵从我内心的**,庆幸我当时选择了放手。】
【抱歉啊……】
【可你真是太好了,我根本配不上。】
【我没有资本,没有才华,没有能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劝服我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直到永远,直到未来……】
【可我的未来本就希望渺茫……】
【这也让我更加坚定的认为,你的未来里,决不能多一个我这样的败笔。】
【不能有我,绝对不能。】
【你是我灵感的缪斯,说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的第一部作品是受你的启发才写出来的。】
【它没有发行,我本就不想让大家看到我剧中的你,那只能是我的。】
【现如今我又写了一部新作,但我却没有当初那种万般自豪的感觉……】
【我时常坐在台下,看着他们排练,一次又一次……我总觉得不对,总是觉得有偏差,但我却找不到。】
【可是最近啊,当我再次坐在台下,看着演员们在一些细节上纠缠时,讨论时,我似乎有了些想法……就好像……我有了些盼头……哦,说到这,当时的我啊,也想起了你……我想着总要留点什么,毕竟我太自私了,我太想太想让你能记得我,哪怕是恨我的。】
【我的剧要发行了,我自留了一张票,我期望你能来看一看。】
【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写到这了,这乱七八糟的表达……看来我真是不配做一个编剧啊。】
【只不过我还有些思念不能在这里细致的说明……】
【我很遗憾】又是被划掉的字迹,他似乎觉得还是能看出什么,又加了几笔。
【 ……抱歉,就到这吧。】
【年】
…………
谢幕礼看了很久,一字一句品读,一字一句都觉得可笑。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他有多决绝,现在这种深情的模样只会让他讨厌。
当时年华和谢幕礼已经认识三年了,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是那样的青涩稚嫩,就连约出去一起吃饭,都要犹豫考虑很多天,才敢下定决心发出邀请。
那时年华总是绅士的将谢幕礼送回家,谢幕礼也总是很客气的邀请他进屋里做客。
谢幕礼的家是一个不大的练舞室。
年华初次做客被这样简单的摆设惊到,他以为谢幕礼会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没想到……
交流的多了,关系自然就熟络了。
某天,谢幕礼一时兴起想教年华跳双人舞,因为他注意到,年华总是在他能看到的角落里,偷偷模仿的跳舞的样子,尤其是双人舞。
他在台上跳着,他在台下模仿,就像一个脚步不稳的孩子在模仿八音盒上面跳舞转圈的小人一样……
那天,谢幕礼就这样脑子一抽伸出手,做出邀请。
“你想要跳一段舞吗?”
“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
虽然跳舞的途中,年华总是不小心踩到谢幕礼的脚,有时候还会被自己的舞步绊倒,直直的摔在地上。
谢幕礼打趣他滑稽的模样,他们跳的很尽兴。
夜色正好,灯光虚幻。
他们以最原始的姿态相拥,安抚着身体最本能的**。
可是第二天,谢幕礼对年华表明心意,得到的确实一句抱歉……
一切都变了,在这里一切都变了,谢幕礼忽然觉得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们就不应该开始。
想到这,他依旧是生气的。他欲言又止,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不说的话心里又憋得难受,最后只能硬生生地骂出一句,“真讨厌!!!”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说出来也就轻松了些,
“谁要你的信啊!!!!”
“我就不该去看你的剧。”
“我就不该心疼你!!!”
“讨厌讨厌讨厌!!!!”
他把信揉成一团,往地上扔去,把手上的本子也都扔掉,踩上几脚,谢幕礼甚至觉得不解气,抄起背靠的抱枕,往墙上扔去,刚好砸中镜子里的自己。
“……”
他冷静下来,自嘲地笑了几声,声音嘶哑。
捡起扔掉的本子,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又捡起丢在远处被揉皱的信团,扯开,摊开,放在本子上,用手压了压,手上力度逐渐加重,似乎想抚平这样的皱痕。
谢幕礼放缓力度,看着手上的剧本,总共两本。
一本名为《剧杀》,还有一本名为《谢幕礼》
天色暗了下去,他去杂物间找了根蜡烛。
灯光昏暗,点燃,蜡烛发出一抹亮光,火焰晃动,墙上的影子跟着小幅度晃动。
他拿起手上的信,用蜡烛的火点燃了信的一个小角,随后火势慢慢大了起来,纸张燃烧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谢幕礼看着火光愣了神,脑子里闪过年华的不同表情的模样……
“你怎么又买花啊?你不是没钱了吗?”
“没钱就赚钱,没花了就买花。”
“……”
感受到手指传来的灼烧感,条件反射的往后收回手,信纸带着火飘在空中,最后一个小角燃烧殆尽,最终消失的只剩下余烬,缓缓下坠。
谢幕礼拿起剧本,摸了摸上面手写的“谢幕礼”三个字。
“就这样把手稿寄给我了……”
“我是不会珍惜的。”
他拿出火盆,把这两本剧本扔进去,端起蜡烛,亮光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谢幕礼最后看了眼火盆,没有犹豫地将手里的蜡烛扔了进去。
火光四起,他们的故事落幕了。
“你恨他吗?”承最的疑问在他心里适时响起,当时的他回答不上,现在的他再次接受这样的反问。
发自内心的反问。
“恨吗?”
那么多年过去了,该冲淡的也已经冲淡,该忘却的也已经忘却,该释怀的也终将会释怀的。
“恨吗?说不上。”
“我还是很爱他的。”
年华的谢幕礼,落幕的仓促,没有准备,没有彩排,没有预演;但他的谢幕礼却盛大,受万众瞩目。
年华选择用死亡来铭记他这一生中唯一的谢幕礼。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年华啊,我真的恨不起你啊。”
“如你所愿,我的年华里真的再也没有‘年华’了。”
他自嘲,闭眼仰躺在沙发上,不再注视着火光。
烧完了,再也没有痕迹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