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潇看着单辞鸢黑漆漆的双眼,有些紧张道:“您......负责这个案子吗?”
“嗯。”
得到肯定回答,阿潇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有些难以置信,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您问吧,奴家知道的都会如实说。”
见阿潇愿意配合,单辞鸢心中有一点小小的自得。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忽悠人,意外的十分顺利。
她依照时少清所教,直直盯着阿潇,开口问:“不知前日晚上,阿潇姑娘可曾见过有人出入南巷口?”
阿潇摇摇头,“不曾,奴家平日里只在清晨时去那。”
“那可还有外人同你一般常出入南巷口吗?”
“外人......?是南巷口外的人么?”
“嗯。”
阿潇秀气的眉头轻皱,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躲闪。
见状,时少清斜睨她一眼,冷然道:“你只需要如实回答。”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时少清,轻叹口气,又转头同单辞鸢道:“奴家的回答,对这个案子很重要吗?”
“自然。”
闻言阿潇嘴角挂上温和又无奈的笑,“那奴家说了,就这屋里的人知道,您能不要再告诉旁人么?”
单辞鸢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阿潇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开口,但声音依然是悄悄地:“陈姐姐......就是住在巷里第六户的那家,她有一个情郎。”
巷里第六户正是陈寡妇的住处。
一旁的江瑾瑜听了猛地吸一口气。苏允坐得离她近,听得清楚,于是扭头压低声音问了句“你有病啊”,随后立马挨了一击肘击。
泄露了别人的秘密,阿潇看上去很愧疚,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那人是街上王家后院负责采买的小厮,所以出门很方便。他......经常来巷里找陈姐姐。”
单辞鸢微微垂眸,长长睫羽盖住了没什么神采的眼。她神色平静,像是在听阿潇闲谈中午吃了什么,看不出一丝异样。
只有一声声有规律的清脆相撞声在屋里响起,是轻轻拨弄着右腕间白玉石发出的声音。她思考时总爱这样做,虽然被师父说教过无数次,但她一直没改。
她想了想,问:“只有你一人知道?”
阿潇答:“应该是的......陈姐姐不愿让别人知道,奴家无意间撞见过才发现的。”
单辞鸢疑惑:“撞见什么?”
阿潇红了脸,不肯再作声。单辞鸢莫名,转头去寻时少清,却发现他单手掩面笑得直发颤。
“你笑什么?”她瞪眼。
“没啊。”见被发现了,他忙敛了笑意。
经过这段时间与旁人的相处,单辞鸢发现,并不是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袒露心声,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往往会说假话。就比如时少清,他为了捉弄自己,说过很多次假话,很明显这一次也是。
想通这点,单辞鸢感觉自己应该要生气一下,但她实在学不会如何恶狠狠地瞪人,只能面无表情地无声谴责着一直说假话的时少清。
时少清见了,朝她讨好的眨眨眼,清澈眼眸一下一下地扑闪着,单辞鸢不敢再看,移开了目光。
本以为这次毫无头绪的案子会折腾很久,但阿潇几句话直接甩给了他们正确答案,查明死者身份顺利地不可思议。
问到想要的信息,单辞鸢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告辞。
可惜告辞前不论如何追问,阿潇都不愿说她到底撞见了什么,单辞鸢只能怀着满心疑虑迈出了那间屋子。
忽然时少清牵牵她的袖子,示意她回头。不远处阿潇仍站在阶上,一双带着担忧的眼遥遥望过来。
“你知道你该说什么吗?”清冽似碎珠落玉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听见时少清在问。
眼前恍惚了一下,她捂住了心口。
说什么?
我该说什么?
我该怎么说?
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处一下一下似锥子敲打般生疼。心中泛起奇异的酸涩感,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像是过了许久,又也许只是一瞬,她再次抬头看向阿潇,“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不会说出去,也不会为难陈姑娘。”
听了她的话,阿潇这才舒展了眉心,朝她淡淡一笑。
“奴家相信姑娘。”
别了阿潇,他们再次回到街上。江瑾瑜在一旁问:“现下日头还早,要去南巷口看看吗?”
单辞鸢额角有些许冷汗,一股恶心劲在她胸腔处闷着迟迟未散去。她摇了摇头,“你带人去王家走一趟,南巷口我自己去就好。”
她转身要走,却被攥住了手腕。回头是时少清。
他突然伸手,修长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额角,带过丝丝舒缓的凉意,身体莫名的不适骤然被压下去不少。
只是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反常地没挂着笑,声音带着点点刺骨的寒意,“不舒服就歇会吧。”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也并不感觉自己有什么不舒服,刚想否认时,江瑾瑜却皱着眉看过来。
“阿鸢,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单辞鸢肤色本来就有些苍白,没什么血气,这会面色不好也不容易看出来,江瑾瑜仔细瞧了才发现。
她皱眉想上前搀住单辞鸢,但看了时少清的脸色又不敢了,只好拉着苏允迁怒他。
“那是你姐,她难受你都看不出来?”
苏允本来也担心着,这会突然被掐,又要跳起来和她争论。江瑾瑜却不理他,转口一提:“阿鸢来崇城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呢,我们去散散心休息一下吧。”
“散心?”
单辞鸢皱眉看过来。
从小到大她没什么格外钟意的事物,也不会同别的孩子一般走街串巷地玩耍。每天在占星楼必修如何躲避刺客暗杀,然后雷打不动地画完五百张符。
再之后呢?
再之后就是像个木偶似的一个人坐着发呆,让扶靖一度担忧她是不是有什么智力上的缺陷。
事实证明,她智力没问题,还是个大聪明。
但是大聪明并不知道“散心”、“放松”这类活动如何进行,这会只能拿疑惑的眼睛盯着江瑾瑜。
很显然,常常逃课摸鱼不干正事的江大小姐对这方面非常精通,立马带着几个人又回到了腾云斋中。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开包间,而是在二楼处找了个靠着栏杆的桌位坐下了,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见一楼的大堂。
今日腾云斋请了城中的戏班,台上几位浓妆艳抹的旦角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唱词,正是剧情跌宕起伏处,气氛热烈,引得腾云斋内一片起哄叫好。
平日本就人满为患的腾云斋这会又整了这一出花样,三层小楼里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若没有江瑾瑜在他们估计挤都挤不进来。
小二在一旁奉承地笑,足以证明江瑾瑜平日里业务熟练至极。
这会她在单辞鸢身旁兴奋地说着:“阿鸢快看!是晋梨苑的人,今日正好赶巧了!”
看到单辞鸢露出不解神色,她解释:“那是城内最有名的戏园子,平日只在那些大门户中表演,也不知道腾云斋的老板怎么请到人的。”
单辞鸢听了,没做什么评价。
她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一路的问题。
“情郎......是什么?”
一时间,江瑾瑜安静了,苏允狂吃点心的动作停下了,就连时少清也愣了愣。
这一方小小桌子上的空气微微凝滞了。
但时少清反应很快,立马摆出不甚在意的微笑:“能是什么,就是关系较好的朋友罢了。”
单辞鸢总觉得不太对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楼下戏子的唱声绕梁余音不绝,未经任何阻挠直直冲上整幢小楼。
“自打那日寻卿后,一日不见呀如三秋,苦苦相思求不得,声声未敢唤出口——”
“日日念来夜夜想,奴心里亦思断肠,只盼郎君呐——莫把旧情忘,奴愿随君到天涯——”
“呔——说来真是太可笑,男儿在外拼闯荡,家中‘贤妻’呵——后园会情郎,你侬我侬情谊稠,好比鸳鸯戏水流——恨!恨——”
单辞鸢顺着声音往下望,台上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得正火热,好一出当场抓奸的戏码,周围笑声嘘声乱成一片,像要掀了腾云斋的屋顶。
时少清似笑非笑,看向江瑾瑜。
向来什么都不怕的大小姐这下彻底僵住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可能命不久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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