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不是喜欢勉强人的。
他说了一次,简阳拒绝,就不会再说第二次。
反倒是简阳,躺在沙发上,感觉精力还是在慢慢流失。安静的独处和小太阳的陪伴,以及吃到的高级美食也没对他起到一点抚慰作用。他的状态还停留在和关靖宇拉扯的时候。
很累。
墙上的时钟一圈圈转,灰蒙蒙天色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幕布,狂风把窗外的玉兰树枝吹的弯折。
小太阳惬意得窝在他身边,这些日子被喂得越发圆滚,背上的脊骨也不像刚捡回来时一样硌手。
简阳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胡噜小太阳。
怎么感觉,都要点太安静了。
关辞砚一天不骂他,他不习惯吗?
啧。
简阳翻了个身。
不自觉看向墙上的钟。
关辞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老板,他对时间的紧迫性还不如简阳。一旦第二天有工作,简阳一定是早起准备的,但是关辞砚几乎每天都是固定时间起床,健身吃饭,晚上也不会回来太晚。
很少有晚归的时候。
没事折腾很久泡一杯茶,花许多时间遛狗。
老实说,简阳看不出来他的钱都是怎么挣回来的。
好像不太累,压力也不大的样子。
今晚这种让张伯开口的例子还是第一次,餐桌上准备好的餐食已经换了两轮,简阳起身去找张伯,“张伯,先生去哪儿了?”
张伯说:“后山。”
“啊,很好玩儿吗?”
张伯很严谨,“先生应该觉得有趣吧。”
“那我也去看看。”简阳正烦闷,就当出去散心。
张伯拦不住关辞砚,好歹能拦住简阳,“让司机载你去吧。”
“我都让他回去休息了,我会开车,没事儿。”简阳把张伯推到椅子坐下,“您饿了先吃,先生回来我会照顾他。”
后山也是在别墅范围内,简阳走到门口发现没带手机也没折回去,取了车钥匙就去了地下停车场。
他也是上过几回路的。
然而,开出地下停车场到山脚都很顺利 ,上了山道,简阳就感觉:要完。
入口处就是蛊惑人的,看着好好的路,越开越窄,靠崖的一侧没有护栏,晚上视线本就不好,灯光也不算亮,几乎看不见外侧马路,这车还没有辅助驾驶,弯道一个接一个 ,只能凭感觉判断轮胎的位置,简阳只在市区开过车,上高速的经历都寥寥无几,脚在刹车上就没离开过。
“夭寿了,这个狗东西。”简阳很悲伤,他为什么不带司机来。
过弯时,一束独立灯光从山上下来,把雾气照得朦胧,关辞砚车胎压着路沿,与简阳擦过,夏天从山坡一侧跳下,后腿蹬地,追赶摩托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简阳都没来得及出声,摩托车又拐过一个弯道不见了。简阳眼前一黑,:完了,彻底完了。
他马上打开车门跳下去,对着山下大喊,“先生。我不会掉头啊!!!”
回声在山间回荡,饱含主人的悲愤。
支撑简阳往上开的动力就是,遇见关辞砚,他就能退居副驾,关辞砚的车技一定比他好一百倍。现在留下他一个人,还没带手机,他都不知道怎么在这窄路上掉头,把车开下去。
关辞砚继续疾行一会,捏住车把,缓缓停下。
声音又传来,“先生!!!我不想走回去啊!!!”
关辞砚从摩托车上下来,单脚支起坐在地上,召回夏天,“他怎么比你还笨啊?”
夏天汪汪两声,在关辞砚身边趴下。
“你也累了?”关辞砚只当夏天听得懂,“又欠练了,这点也能累。”
夏天把狗头放在关辞砚另一条腿上,撒娇似的蹭。
“关辞砚!!!!!”简阳的声音又响起。
关辞砚拍打夏天的头,“他还长胆子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接他。”
夏天身子重重往下一压,意思:累了,不想动。
山间回声大,简阳肯定关辞砚听见了,他都没有戴头盔和护具。
这狗东西就没想来接他。
关辞砚不在,再在往山上开也没意义,掉头又掉不了。
天色漆黑,零零散散的星星,像穷人钱包漏洞洒下的银币,又小又少。
简阳把车扔路上,迈腿下山。
边走边骂。
“我就多余担心!他还能死外边不成。”
下山费膝盖,山风比城市里温度还低不少,简阳吸一口气都得打个寒颤,胸腔收紧,嗓子口发疼。
不到二十分钟,手脚都觉得僵硬。
不会走着走着就死了吧,简阳想。怎么这么冷。
关辞砚在路边逗夏天,薅得人家炸毛,“你说,他怎么还没来,慢死了。”
“不会还在等我去接吧?”
关辞砚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又否认。
简阳虽然没出息,却不大会依靠人,要是出了事儿就等着人去帮去救,他也不会在简阳身上费这么多心思。
关辞砚一拍夏天的屁股,“去,把人接回来。”
夏天接到命令,找回状态往山上跑。
简阳看见一个白色影子冲过来,立即把捡来的树枝挡在胸前,看见是夏天,抱着狗头一通揉,“呜呜呜,小狗真好。”
有了夏天,树影秋风的恐怖感也消退不少,简阳放慢了脚步往下,关辞砚半天等了半天也等不着人,也等不着狗。吹了个口哨,夏天闻声而动,撒腿小跑。
简阳猝不及防,“夏天,你别丢下我啊。”
狗在前面跑,简阳在后面追。
血液加速流动,僵硬的手脚开始发热,胸腔发紧的感受下去,呼吸越来越急,简阳拉开外套拉链,凉风灌进来,把后背热气散出去。
转过弯,朦胧灯光下坐着人,简阳脑子比身体慢,还没反应过来,脚底紧急刹车,顺着惯性把自己甩出去。
“啊——”
关辞砚转头,半支起的腿用力,瞬间起身,把前扑的人接了个满怀。
胸膛相撞,关辞砚被风吹凉的身子被简阳的热度裹贴,腰间的肌肉并不因为跑步而变硬,还是软软一团,陷在他掌心中。手臂也是一样,就像蒸熟的糯米,又烫又粘乎。
靠在关辞砚身上,没有半分自觉,“等一下,等一下,缓缓。”
简阳胸膛起伏明显,就着趴在人身上的姿势休息,“跑不动了,一步也跑不动。”
关辞砚嘴里说着,“没出息,这才几步。”
身子却没动。由简阳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等人的呼吸喘匀了,才说:“起来。”
“你在等我吗,先生。”简阳嘴巴微翘,说话时湿热的气息喷到关辞砚耳廓。
可能是关辞砚的错觉,那圆润唇珠也蹭到他耳朵,冰凉的皮肤上似擦过一点暖意。
金瞳墨蓝色天幕下比星子还亮,他又忘了自己没去接他这茬,杏眼瞪得亮晶晶的,“我真的要累死了。”
关辞砚又发现简阳的一个特性:记吃不记打。
怪不得自己骂了这么多次都不长记性。
关辞砚应该是还要骂骂他的,开口却说:“上车。”
简阳想起关辞砚从车上开下来时,轮胎擦着路沿的骚操作,默默后退两步,“车,车还在上面,我们得把它开回去吧。”
他的害怕和胆小被关辞砚看得清楚,关辞砚洋洋道:“好啊,那我们走上去吧。”
简阳蔫巴了。
骑车上去开车,和直接骑回去有什么区别!
狗东西,狗东西!
拿准了自己走不动。
“抓紧了。”
摩托车离弦的箭的一样冲出去。
“啊————”简阳揪着关辞砚短袖两侧的手一下紧紧勒住他的腰。
紧实有力的腰让人觉得安全,在一个个的拐弯中,简阳逐渐放松下来。
夜风把关辞砚裸露在外的胳膊吹得冰凉,借着路灯的微光,简阳看见他右臂上被排列割开的伤口,有的在渗血,有的只是红痕。简阳用指腹碰了一下。
和冰凉的手臂不一样,关辞砚整个腰背都散发着热意,他们身体紧贴的部分,在共同抵抗秋夜的寒冷。简阳额头靠在关辞砚后肩。刚刚在转弯处看见关辞砚的时候,他才真正接受自己就是简阳。
他已经来到另一个世界,关辞砚不是他脑海里的一个纸片人,是他身边,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在夜幕下,在路边没有依托而缥缈虚无的眼神才是他被作者安排为反派下真实的灵魂。
简阳没有爸妈,他无法共情关辞砚成长中被父亲家暴,和母亲生离的感受。
在没见到关辞砚那样虚无的眼神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拥有上帝视角,总会有机会打破剧情逃离。却忽略了,他根本无处可逃,这就是他存在的世界,有既定的运行规则,有无数的人和真实的情绪。
关辞砚的声音在风中传来,“你知道骑摩托需要控制两个手臂的力量吗?”
简阳:我不知道啊。”
“你的确不知道,因为你突然碰我的伤口,能造成我左右臂力量失衡,然后和你一起摔下山崖。想杀了我也不必把自己的命搭上。”
简阳又想到关辞砚从山上下来那一刻,是真的不惜命。捂住他的嘴,更紧地抱住了关辞砚“好好开吧。“
“我还不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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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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