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瘦高男子是个精明人,见魏五与手上的小孩对视,虽然都没说话,但小破孩那直勾勾的眼神,不能不让他怀疑,这两人相熟。
“哟!美人和小屁孩认识?”
小马警惕地没有说话,在男人手里扑腾起来。
“放开我,把我放下!”
“乱动什么?小兔崽子!”瘦高个一把擒住她的手,将人吊在空中。力气之大,让小马止不住痛呼。
“别动她!”
说时迟那时快,魏五一个健步,劈向络腮胡的肘子,掰过他的手,顺势就将面前的大砍刀架在了络腮胡的脖子上。
“把那个小孩放掉,不然……”魏五警告道。
但土匪到底还是土匪,大汉中原本最默不作声的那个,突然爆起,提起大刀,朝魏五的背后砍去。
刀落风起,魏五没有松开桎梏络腮胡的手,按住他的肩膀,以此为支点,整个人腾空,右腿向后一扫,一举将大刀踢飞。
刀飞出三米远,大汉甩甩被震得发麻的手,呲牙瞪目:“该死的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
他与其余几人交换了眼神,袖子随手一捋,便朝魏五冲来,比魏五脖子还粗的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掐断她的脖颈。
“啧”,魏五没有了继续商量的兴致,下一秒,臂弯里的红缨枪出手,“啪!”一枪杆拍在那人的脸上,粗黑的脸庞霎时多了条红杠。
那样细长的枪杆,竟拍得大汉双脚踉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下一枪。
“你……”
“啪!”
不等他说话,又是一杆子扫来。
魏五手腕翻动,将枪头收起几寸,倏地往那人眉心刺去。大汉忙向后仓促退开,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
红缨枪在她手上仿佛有了灵,一收一放,一翻一刺,都自如果断。
枪头在他们眼前留了一个影花,“噌!”直指络腮胡的喉间。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不过是一口茶的功夫。
拿着砍刀本欲进攻的另外两人愣在原地。
她对瘦高个道:“小女子不才,有几分功夫。诸位别吃了我的亏才好。”
瘦高个却不以为意,仿佛兄弟们的生死于他而言毫不重要。
“这小孩是大河村的人,我擒住了她,就是给当家的多拿了一个筹码,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魏五听得眼皮直跳。
“你说什么?”她皱眉。
“你说什么!”
络腮胡似乎比她更加激动,顾不得喉咙间还抵着枪,扭身指着瘦高个。
“当家的找到大河村了?他不是答应过我们不会找村民麻烦的吗,难怪今天支开我们兄弟几个,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吼什么吼”,瘦高个撇了魏五一眼,不耐烦道:“我们跟着当家的做大事。这鬼地方年年打仗,也就你还天真以为,打劫商队可以发财。”
络腮胡胸口起伏,被气得不轻 ,反复低吼着:“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装什么?你自己从大河村跑出来,不是想发财,难道还是来做善事的吗?”
“当家的不信任你,当然不会不带着你一起去发财。”
眼见两人有对骂的趋势,魏五挪开络腮胡喉前的枪。
瘦高个一把将小马甩到肩膀上,动作实在是太过随意,小马又痛又被甩的想作呕。
“你也就这点能耐,连个女人都擒不住。”
说话间眼神一闪,魏五身后两个人立马举刀,想来个出其不意。
而络腮胡转头与瘦高个扭打在一起,“他们真的找到了吗?当家的到底要怎么样!”
瘦高个虽然力气没有络腮胡大,但身形敏捷。他把小马往后一撂,一边躲着络腮胡,一边骂骂咧咧。
“天杀的,这个时候和我起内讧,我管大河村会怎么样,姓胡的,你是土匪,不是圣人!”
“早知道不和你说,没出息的玩意儿。”
这边魏五旋身挡了几下,瞅准时机,跃过去,一把将小马抱在怀里。
先躲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姐姐。”小马双手扒着魏五的肩膀,猛咳了好几下,“那些土匪找到了村子的入口,他们想要干坏事。”
魏五抚着她的后背顺气,安慰道:“小马别怕,有姐姐在,你会安全的。”
“我前脚刚走,他们就找到了村子,难不成他们找到的入口,是我离开的地方?”
“我不知道。”小马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拿着刀,还有弩,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我是从另外一个洞口钻出来的。姐姐,我爹说你是当兵的,你一定很厉害,能不能回去救一救村子。”
魏五抱着她,逆着来时的路往回跑,正是大河村的方向。
“小马别着急,你告诉我他们有多少人。”
“好像……有十来个。”
魏五绷紧手臂,将小马往上托,免得她滑下来。
“只有十来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闯进了村子,把好几户人家给砸了。”
魏五心里疑惑。这些土匪大费周章地找到大河村,真的只是为了钱财吗?但是大河村也并不是什么发达的地方,既没有丰富的物资,更没有金银珠宝。
难不成是大河村在避世之前,曾有过什么私恨?
也不对,一个普通的村子,怎么会无缘无故与土匪沾上仇恨呢?
小马年纪还小,这其中的情况估计也不太清楚。还是先到大河村再说。
两军交战这些年,村长应当储备了不少军械。如果对方只有十几个人,她,加上团结起来的村民,或许可以把这些土匪赶出村子。
“ 小马,我们现在就回村子,但是不要轻举妄动,找个偏隐蔽的入口进去。”
小马点头,两人抄小路,花三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找到地方。
拨开草丛,搬开堆叠的二尺高的石头,一个窄窄的洞口显露在两人面前。
魏五让小马先在后面等着,她去探个路。
洞口的宽度仅刚好够她穿过,有许久没用了,爬进去的时候,头顶簌簌掉碎石。
魏五缩着肩膀,向洞口的另一边爬,已经过去的大半个身子,突然,头顶罩上一层阴影。
“哒!”
厚实的网子瞬时覆上,紧接着,两只粗大的手猛然按住背脊,力气之大,直接将魏五琵琶骨上刚好不久的痂按裂开,她刚一挣扎,痂里头的新皮肉与衣物摩擦,霎时火辣辣地疼。
压制住她的人非常有经验和技巧,魏五的手脚皆施展不开,脸被狠狠碾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她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嘴皮与地上的碎石摩挲:“小马快跑!”
然而来不及了。
周围很快围上一群人,手脚利落地用麻绳将她绑住。几个人探进洞口,一把将小马也拖了出来。
“姐姐!唔!”小马被堵住了嘴。
“闭嘴吧你,老大最讨厌小孩哭了。”
老大?
脚步声传来,压在魏五头上的手移开了。
一只黑褐色的皮靴,轻慢地挑起她下巴。
魏五不得不缩着身子,仰头看向头顶那人。
那是个毛发旺盛的刀疤脸男人,头发微卷,像是律国人。
“哟?”
男人扯起嘴角,却没有笑意。
“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抓一个小的,送一个娘们儿呵。”
刀疤脸男徐徐转过身,手随意一挥。
“都绑起来。我们——该和敬爱的村长谈一谈了。”
……
她们被丢到麦场,场坪上已经聚集了四五十多个村民,手里拿着长矛,还有镰刀、尺耙和锄头等农具。
见到魏五,村长大吃一惊。看了她两眼,却没有说话。
面前气势汹汹的土匪排排站,根本不是小马说的十几个人,人数比村民们只多不少,举着五六只火把。
刀疤男坐在长木椅上,搭着二郎腿。
“这个女人哪来的,我不认识。”村长说。
刀疤脸挑眉,终于有了些兴致。
“我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他低头把玩着手上的弓弩,悠悠叹了一口气:“哎呀,村长,可惜现在天色晚了,不然我得和你叙叙旧才是。”
魏五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找可以脱身的工具,一边观察两人。
村长面色不悦,直戳了当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想啊……”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村长,意味深长:“不如,你把大河村给我吧。”
“痴心妄想!”
刀疤脸仿若未闻,继续说:“你们这些年搜刮了不少兵器吧,粮仓里粮食应该也够,大河村地势隐秘,用来给我做寨子是最好了。”
“刘汉三,你别逼我!”村长握紧手中的长矛。
“我逼你?”
刀疤脸还维持着脸上的笑:“你以为,你们在这个村子,真的可以躲一辈子吗?”
“等战事缓和,任何一国知道有你们这样一个不服王权的存在,剿灭是必然的事,不如给我。”
村长闭眼深呼吸,再睁开眼,眼中的愤怒更多被无奈所取代。
“刘汉三,大河村的村民只是想过安生日子,你没有必要为难我们。”
“你若想要兵器,我们分你便是,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
“哼”,刘汉三一把抓过旁边的小马,拎着她的衣领,目光如刀,一遍一遍剐扫小马的脸。
“老头,这是你的女儿吧?”
他冷笑:“丧子之痛,看来你已经走出来了。”
村长还有一个儿子?魏五心道,这怕是新仇旧怨了。
她身后摸索,试图能够找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好在足够幸运,真摸到了一块,只是棱角极多。
双手缚在身后,绑得很紧,魏五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有些艰难地,搓割手腕上的绳索。
实在是不方便,绳子还没切开,双手就已经鲜血淋淋。
魏五顶着一头冷汗,忍痛继续尝试,侧耳仔细听双方的对话。
“我不欠你的!刘汉三,你欺人太甚!”村长彻底愤怒了。
“你不欠我的?”刘汉三站起身来,往村长那边走了几步,魏五这才发现他的腿是瘸的,但是男人十分在意,所以走路的时候会特意隐藏自己的残缺。
他愤愤指着自己的腿:“你就是欠我的,老头,如果不是你,我这只腿就不会瘸!”
“你的腿不是我弄瘸的,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就是你!”还没等村长话音落,他怒喊道。
“两军交战,我和你儿子一起被充了兵役。正好成了一队,一队中只要有人逃了,其他人就会连坐。我知道,我们都不想来当兵。于是我逃了,还拉上了你儿子,我明明就是为了你儿子好。”
“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当了逃兵,就不配为律国人,只收留了我们几日,就将我和你儿子一起赶走了!”
他拖着瘸掉的腿,一步步走到村长面前,指着他的脑袋。
“你怕被我们连累,逃兵的家属会被贬为奴隶,你怕了,于是将我们赶走,你连你的儿子都不要了!”
信息量过大,居然从普通的劫村敛财,变成一桩这么久远的怨恨。
村长掰开他的手,“当年让你们走的时候,我给了你们足够逃往外地的钱粮,你还要我怎么样,官府不是瞎子,邻里更不是,你以为能在我那躲多久?”
“但是你呢,你是不是抢走了我儿子那份,独自一人逃之夭夭,却不想,被官府给抓到,瘸了腿!”
刘汉三不肯承认,这些怨恨堆在他心里多年,怎么肯相信是自己的错。
“那是他活该”,他一瞬不瞬盯着村长的眼睛:“你呢?所以你躲兵役和赋税,逃了出来,重新组了一个这样的村子。”
“让我看看,这其中有多少逃兵的家属。哦——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为了逃兵役做了什么事。”
“呵!”
刘汉三环视一周:“我忘了,你村子里还有魏国人。”
他抓住村长手里长矛的另一端,暗自较劲。
“老头,你可真是表里不一。和这些魏国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是律国人了?”
村长深深叹了一口气:“刘汉三,我真的累了,两国连年交战,我实在是已经厌恶了,这样打来打去的日子。”
“我曾经忠于律国,可是不管国家兴衰,苦的永远都是百姓,上头忙着用战争来扩大疆土,收敛钱财,谁管我们的死活。”
战争之后,城池与百姓,不过是胜利者眼中的战利品,失败者眼中的献祭。
“你做你的土匪,我种我的地,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
刘汉三抓长矛的手青筋爆起,眼中缀着疯狂的火焰:“恨死你了老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却在这偷偷建了一个村子。我既然找到你,你就得把欠我的还给我!”
“我不欠你,我什么都不欠你!”村长挡在最前面。
刘汉三却不干,眼看就要打起来,身后的小许提着长枪猛然上前,枪头一刺,正擦过刘汉三的脸。
“啊!”
刘汉三喊叫,抬起手上的弓弩,没有犹豫,对着小许就是一箭。
两人离得近,只是一瞬间,鲜血迸溅!
“小许!”
小巧的羽箭直接穿透了小许的脖子,一击毙命,小许的眼睛还保持着瞪大的样子,死亡的疼痛永远留在了脸上。
魏五脸上也被溅了几滴血,她终于解开手上的绳子,三下五除二松绑,拎起手上的石块,“唰”得往刘汉三脸上掷去。
“砰!”
正中他的眼睛,刘汉三立马捂住,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找死!”
刘汉三恼羞成怒,捂眼往魏五那边射了一箭。魏五背上的伤让她不那么灵活,但还是躲开了,一把捞起地上的箭,往村长的方向冲过去。
“我说阁下,有什么仇什么怨,解决便是,何至于伤人性命。”
“屁!”
“老大!等我们拿下村子,今晚就喝酒吃肉庆贺!”
相对于他们的热情高涨,村民们这边却低沉很多,小许死得太突然,太惨烈,村民们心中又惧又悲痛。
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况且场坪上还有小孩。
“我们之间的仇怨,由我们来解决,你若想让我将腿赔给你,我赔给你就是。”村长说。
“哟,老头这不像你呀,你也会有妥协的一天?”刘汉三舌尖顶着虎牙,愉悦地笑了笑。
下一瞬,笑意消散。
“谁稀罕你的一条腿了。”
在外流浪了许多年,又当了土匪,刘汉三的野心不止如此。什么仇恨什么往事旧怨,不过是他为自己的行为找的由头与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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