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接下来我们往哪走?”狭眼小兵打了个哈欠。
四人行,此时已经按魏五的路线绕过了贺山,如若自此至驿站的路线顺畅,那么新路可用。
“先歇歇脚。”魏五说。
几人寻了处阴翳,陆续坐下,唯小米凑到魏五旁边,握紧长戈。
“将军,一路走来太过顺利,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小米提醒道。
“嗐!”说话人长了双招风耳,对小米嗔道:“别那么操心嘛,你太过警觉了小米。”
小米不搭理,反复提醒魏五小心:“将军,律军狡诈,上次粮草被劫一事,我觉得……有内奸。”
魏五眉毛微动,抬眸:“比如?”
小米小心掠过她的目光,似乎在思考斟酌,少顷,试探着开口:“比如胡统领。”
“为什么。”
小米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统领总和您作对,摆脸色。”
魏五随手掂两颗石子玩,叶缝漏出的几片光,拂在脸上,颇为惬意。
“有道理。”她说,“还有吗?”
“我并非和谁作对。”小米解释,“但是马督粮官也可疑,运粮一事是他着手的……”
“将军……”小米说着,又不自信道,“都是我的猜测,您当我胡说也成。但还是小心。”
招风耳小兵看两人私语这么久,以为小米害怕,走过去勾他肩膀。
“小米诶,别担心,你最敬佩的将军在呢,你怕什么?”
小米霎时红了耳朵,嘟囔着:“我没怕。”
“好好好,你没怕。”招风耳晃晃脑袋,笑道:“看!就你老兄我这耳朵,十米开外如果有人,我第一个知道!”
招风耳竖起大拇指,指尖朝自己,颇为得意。
他老大哥似的宽慰小米,还不忘扭头问魏五:“将军,你说是不?”
魏五微微一笑,手里的石子反复互相摩擦,骤然捏紧了,眸光转动。
“我看……不一定。”
“啊?”
不等招风耳耍皮反驳,魏五闪身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厉声道:“蹲下!”
来不及问为什么,破空声先飞来,魏五指尖夹着石子,朝声音的方向甩手。
“哒!”
原本朝她们而来箭矢弹开,扎在狭眼脚边。
“有人!”
“谁!出来!”
几人匆匆捡起兵器,聚在魏五身边。
“恐怕不止一个人。”魏五说。
“那怎么办?”招风耳问。
魏五安慰似的拍拍他,就像他拍小米一样,她说:“不知道。”
招风耳一瞬有些绝望:“将军啊……”这样显得太不靠谱了。
“我们打得过吗?”
魏五没正面回答,说:“我问问。”
招风耳:“啊……”
问问?问谁?
“对方既然在人数上胜于我们,如果想杀人,根本没必要独独射出一支箭。”
“那他们什么意思?”狭眼问。
魏五不做回答,拍拍手上的雪水,整理衣服。
“将军诶……”
下一秒,踏雪声渐大,蓝色底衣的律军跳出,约有十数人,团团围着她们。
气氛凝滞。
三人的长戈随律军的靠近往前凸,小米手臂紧绷:“将军,我们助你冲出重围。”
“是!将军放心,我们助你。”
“不用。”魏五抬手,而后放下,“都说重围了,怎么冲出去。”
“哈哈哈哈哈。”律军分开一个口子,走来一人,窄腰宽肩,碧眼浓眉,头发成辫束起,落下几缕,是律国人特有的卷发。
他笑着鼓掌:“我还以为你们会像惊弓之鸟呢,没想到,还算冷静。”
魏五上前,沉声叫他名字:“阿鲁克。”
“既然你们早有预谋,又人多势众,我们做什么都是无谓挣扎。”
听魏五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招风耳一咬牙:“将军,咱要不还是挣扎一下吧。”
阿鲁克心情颇美:“许久不见,秦将军开始有自知之明了。”
他的魏五前方悠悠站定,手起剑出。
“噌!”
剑光破雪,刃风直往魏五面门飞,呼起她的鬓发,银色的一点剑尖,距魏五额心不过三指,一缕青丝擦过刃面,霎时一分为二。
“新得了一柄魏国剑,烦请秦将军请教。”
这是妥妥的示威,除了走私、掠夺和战胜,还能是哪得来的?
魏五嘴角下压,摸上腰间刀柄,像是没听见阿鲁克的挑衅,回答道:“劳烦你挂念。”
话落,不及一个眨眼间,宽刀撞上剑刃,两片利光相峙,交锋出乍见火花。
再一击,两人换为近搏,“滋滋啦!”刀剑几乎要贴上脸,魏五双手攥住刀柄,全力抵抗。
“将军!”
狭眼小兵欲上前帮忙。
魏五从咬紧的牙关溢出两个字:“呆着。”
刀面映出阿鲁克的笑,他腾出一只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真是有意思啊,秦小姐。”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魏五陡然撤了力道,意图闪身从侧面击破。
然而阿鲁克仿佛早有预料,长剑抛至左手,“唰唰唰!”几个剑花后,“咔!”重击而上,分明将剑当刀使。
魏五斜刀抵挡,连连后退。
在招风耳的视角,自家将军还没阿鲁克胯宽,此时被严严实实遮住,追着打。
魏五脚尖点地,划圈沉腰,在阿鲁克又一剑杀来时,收刀一跃。
疾如风,一击砍歪阿鲁克的剑,再一个扭身,迅如雷踹上他握剑的手。
“哒!”
银剑跌雪。
招风耳目瞪口呆,好像逆转了局势?
“好腰!”阿鲁克赞了一句,笑容扩大。
随即弃剑,双手为爪臂为盾,紧追着魏五,攻势猛烈。
无奈,魏五往小米几人那方退。
雪地里踩出大片泥泞,阿鲁克饶有兴味,仿若老鹰捉小鸡。
空间很快不够,律军围成的圈子不断扩大,最后成了其他人站一边,两人单独较量。
魏五从招风耳旁边掠过,“跟着我,听我指挥。”
“是!”
几人的眼里全是信任,将军想必是留了后手的吧。
“秦小姐,你还是差点。”
阿鲁克一拳接一拳,找准魏五下盘的弱处,脚下使力,再双拳攻上。
“唔!”
一道两米长的雪痕自魏五脚尖拖出,她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秦小姐,渠城一别,你没有丝毫长进。”
阿鲁克往前走几步:“不适合当将军,不如来我的军营,给我做副将怎样?”
魏五给小米几人飞去眼色,示意见机行事。
“不怎样,阿鲁克将军未免太不客气,不见得诚心诚意。”
几招过下来,阿鲁克已经过了瘾,再没有继续玩耍的兴致。
笑道:“我诚心诚意,请秦小姐来律军营地做客。”
随即抬手,并二指朝魏五的方向点点,身后的律军立刻领会,这是要拿下魏五。
招风耳眼珠子四处飘飞,忍着慌乱等魏五指示。
“等等!”魏五随手将刀往雪里一插,对阿鲁克叫道。
“怎么?有话要说?你……”
阿鲁克话还没说完,一波雪混着黑黄泥土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魏五往狭眼脑门一拍:“跑!”
“什……什么?”
嘴里的话挤在齿缝,双脚比脑子先行一步,招风耳和狭眼拔腿就跑。
还以为魏五有什么高招,结果是这么幼稚的险旗?
“好你个秦琢玉!”
“呸呸!”阿鲁克吐一嘴泥石,怒道:“拿下!”
律军一拥而上。
魏五给其他人断后,撞开一个,踢飞一个,斩杀一个,而后被阿鲁克自后掐住脖颈,人砸进雪里,寒凉霎时从口鼻钻入肺腑。
阿鲁克膝盖抵住她脊柱,俯身,发尾落在她脸上。
“你还真是有些难抓啊,秦小姐。”
“和老子玩小孩把戏?谁给你的胆子。”
说话间手上发力,两手箍住魏五脖颈,眼见她青筋暴起,面色发红再发紫,才稍稍撤下些力道。
“暂时还不杀你。”
“将军!”
阿鲁克淡褐的眼珠子一转,在看清小米脸时微微愣神,继而嘲讽道:“嚯,秦小姐,你的手下同你一样愚蠢。”
“确实,都让他跑了,又跑回来。”魏五小心呼吸,自大河村后,琵琶骨成了她的弱处,此时被阿鲁克压制,说不难受是假,但还是调整呼吸,免得被看出。
“那怎么办?”虽是问句,但更像是让魏五猜他的意思。
阿鲁克松开手,接过律兵递过来的长剑,在两手之间来回抛掂。
突然一个拐弯,寒光凛凛,剑搭上小米肩膀。
魏五笑:“那只能让他和我,一起去贵地做客了。”
“呵。”阿鲁克眸光一闪,“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对,你不敢。”魏五紧跟着他的话尾说。
“贵国喜战,敛财扩土数十年,如今曙、邬两国也要奋起反抗,贵国的现在的皇帝想休整,正意图和我魏国商议合约,是也不是?”
阿鲁克怔住,一下抓住她话里的细节,压下眉毛:“什么现在的皇帝,秦琢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总之,你暂时杀不了我。”
阿鲁克的剑头转向她:“你远在边境,如何知道魏律两国事。”
魏五撑手坐起,仰头看剑:“猜的。”
“胡说!”剑尖逼近,“你哪来的本事,知道我律国事。内应?奸细?”
“靠脑子。”
这话触怒了阿鲁克,手一紧,魏五脖颈血线冒出。
“实不相瞒,我们陛下也透露出了暂时避战的意思,其余的你想想,一个喜战的皇帝,为什么突然想罢休了?”
魏五盯着阿鲁克浅褐色的眼睛:“罢休一词用得不妥,或者说——周旋。”
她眸光流转,二指推开脖子上的剑刃:“让我猜猜,上位的是哪个小殿下?”
“别猜了!”
“哦。”魏五放松下来,盘腿坐好,“看来不用我猜,阿鲁克将军已经告诉我了。”
庙堂之高,无论言臣武臣,想要有立足之地,不说拉帮结派,至少得支持拥护一方,阿鲁克当然也是。
“你!”阿鲁克喉咙一哽,眼前这家伙的态度真是让人火大,他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
“暂时不杀你又怎么样,落在我手里,你以为能好过?”
“你怎知我不能从你手里……”
魏五头一歪,指尖作跳跃状,接着说:“跑出来呢?”
“秦恪卿你应该听过,润奉二年,于律军主营三进三出,律国上下皆晓,怎知我不可以?”
阿鲁克冷哼一声,眯眼提剑,刃锋偏转,用剑面拍魏五的脸。
“三进三出?就你?手下败将。你虽不算傻,但着实弱啊。”
他转念一想,目光扫过魏五身后,低头道:“你在拖延时间?留后手等着人来救你呢秦小姐?”
魏五迎着他的视线,仰头否认:“不,我单纯逞口舌之快罢了。”
“口舌之快,呵。”阿鲁克被她气笑,笑意仅弥留一瞬,一个耳光呼过去。
“啪!”
“秦小姐,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魏五被一掌呼倒,头砸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
抹掉嘴角的血,她瞥着阿鲁克,轻轻笑道:“我尽量。”
“落在老子手里。”阿鲁克一把捏住她两腮,“你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
魏五头动弹不得,掀起眼皮:“我也尽量。”
阿鲁克再次被气笑,手一甩:“魏国人都和你一样吗?骨子里透出来的倔!”
腮帮子终于解放,魏五撑手重新坐起来:“其他人不知道,我秦琢玉是这样。”
“你的士兵们等得腿要麻了。”魏五提醒道,“我的腿也要麻了。”
她伸手,示意快绑起来,少顷,不见阿鲁克动作。
“怎么?还要俘虏自己动手?”
阿鲁克面无表情,俯视魏五,大概是觉得无语,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有病。
“秦小姐没有一点做俘虏的自觉。”
难不成还是主动被抓不成,阿鲁克想不出这样有什么好处,除非这个女人真有病,疯病。
魏五抬了抬手,不可置信道:“我还不够自觉?”
“你最好没什么花招。”
魏五笑:“我等着给你展示‘三进三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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