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串子凑上前神秘兮兮地说：“哎哎，你瞅他妹那长相，清纯得跟刚冒尖儿的嫩花儿似的，咋看都不像是和他一母同胞。”
绿豆一听，立马咧着嘴坏笑，胳膊肘儿捅了捅金串子：“哟！你这是嫌弃夜思长得磕碜呗？”
金串子翻个白眼，不耐烦道：“得了吧，少在这儿瞎挑拨离间，我可没那意思，就是觉着他俩气质完全不搭边儿。”
裴昨双臂抱胸，往椅背靠去。他紧闭双唇，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确实，他和池今气质判若云泥。
裴昨五官属清新自然挂，鼻梁高挺但不过分突兀，没有过于锐利或夸张的线条。
这副好模样却偏生一双眸子藏着矛盾。
他内双的褶皱轻掩着双眸，眼底既沉淀着时光淬炼的沉稳却又藏不住几分年少轻狂的锋芒。沉静与不羁在眼底撕扯又交融，漫不经心的笑意挂上嘴角时整个人便泄露出玩世不恭的浪荡气，愣是把原本清新脱俗的气质碾得没了踪影。
裴昨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多年，与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认识的人形形色色，身边也总不乏爱慕他的姑娘。大概是因为他这人行事风格虽狠辣干脆，甚至带着几分糙劲，但偏偏周身又萦绕着一种神秘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反观池今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眉眼干净得像没沾过风霜。绿豆第一次给池今送饭就看出她是个未经世事的雏儿。
这家饭店客人一直不见少，随着夜宵时段食客激增，上菜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这半天才上了一小盘凉菜。
绿豆饿得直嘟囔：“再不上菜，我都快饿成纸片儿人了。”说着，他瞥见裴昨衣兜鼓起一块。
眼疾手快，绿豆一把掏出兜里的东西，佯怒道：“藏着吃的呢，你可真行，想独自享用啊？”
裴昨啧了声，“拿来。”
绿豆一瞅这烤红薯只剩半块：“你这都吃了半块了还惦记，抠不抠？”
裴昨飞起一脚，踹在绿豆的椅子边上：“饿死鬼投胎？”
金串子满脸嫌弃，白了一眼争抢烤红薯的两人：“你俩是八辈子没吃过烤红薯咋的？夜思你什么时候也稀罕这甜腻甜腻的玩意儿了？
正斗着嘴呢，服务员终于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过来了。裴昨朝绿豆扬了扬下巴：“拿来。”
绿豆嫌弃地把红薯朝他怀里一丢，撇嘴道：“菜都上桌了，谁还看得上你这破烤红薯哟。”
绿豆正夹着菜，旁边的江小雨冷不丁站起身，冷着脸撂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就迈步。
“不吃啦？”绿豆朝着她背影喊道。
“没胃口。”江小雨头也不回。
绿豆给金串子使了个眼神，吩咐道：“你送她回去再回来。”
“你这当老板的不送自家员工，反倒差遣我？”
“去你的。”绿豆抄起桌上筷子，作势要扔。
二人走后，绿豆夹起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慢嚼着，又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喝下后他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绿豆抬眼，看向一直低头默默喝酒的裴昨：“你今晚别上夜班了，歇着吧，伤还没好利索呢。”
裴昨没应声。
绿豆放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干了，酒杯“砰”地搁在桌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身子前倾，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刚才小雨在这，有些话不好说，听我一句劝，别再干那事儿了，命还要不要了？”
见裴昨沉默不语，绿豆顿了顿，又开口问道：“你妹出院了没？”
紧接着又补了句：“小的那个。”
“出了。”裴昨简单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
绿豆接着说：“过几天有空去店里拿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中药说不定比西药还顶用呢，这病现在也不是啥要命治不了的。”
没多会儿，金串子回来后三人又吃了一阵就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池今正在病房内整理衣物，赵知南带着许粒粒进来了。
池今惊喜道：“粒粒姐，你怎么来了！”
许粒粒快步上前，笑着说：“听你哥说你今天出院，我就赶紧过来啦。等把你送回家，正好帮你打扫打扫，十天没住人，屋里肯定落了不少灰。”
池今心里一动，这贴心话竟有几分嫂子的意味。
她嘴角上扬，轻轻点头：“好。”
赵知南目光带些歉意，开口道：“这几天没什么事吧？许粒粒还数落我，说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医院。”
池今语气轻快带着几分洒脱：“我都成年了，能有什么事？话说回来，你没跟爸妈说吧？”
赵知南叹了口气：“没说。”
办妥出院手续，三人一同回到池今家。赵知南一头扎进厨房，许粒粒则陪着池今在屋子里帮忙整东西。
许粒粒正叠着衣服，突然注意到客厅茶几上摆放着的相框。
相框里是略显青涩的四人合影。
那时池今刚成为赵家的女儿，照片里刚过完十岁生日的她穿着蓬蓬裙摆的公主裙，一双圆眼怯生生地望着镜头，拘谨地站在赵知南身边，赵知南也别扭地勾着她肩膀，只有裴如和赵默笑得开怀。
这张合影还是来厦榆前裴如特地带上的。
许粒粒盯着相框，好奇问道：“你跟你哥看着挺生分呀？”
池今转过头，目光落到相框上，轻声解释：“嗯，我们是重组家庭，那时候刚认识不久。”
许粒粒有些拘谨，看向池今：“我能仔细看看吗？”
池今点头：“当然可以了。”
许粒粒轻轻拿起相框，仔细端详，忽然“噗嗤”笑了一声。
池今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粒粒姐，你和我哥还没在一起吗？”
许粒粒听到这话，笑容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出来了？”
“对啊。”池今眨了眨眼睛，俏皮地扬了扬下巴，“我又不傻。”
许粒粒抿嘴轻笑，伸手点了点池今的鼻尖：“行，小看你了。”
池今扒拉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我哥对你那可是真心实意，喜欢得很呢，抓紧吧...”
赵知南和许粒粒饭后离开，只留下池今一人在家。她实在无事可做，想起明天要开课，便拿出课本预习。等回过神时，窗外已经渐渐暗淡。
一阵困意袭来，她蜷到床上小憩，再睁眼时窗外已经黑透了。
她翻了个身，小腹突然窜起一阵坠痛，池今立刻捂着肚子冲进卫生间，本以为是例假造访，却发现内裤上干干净净。
池今扶着洗手台愣住，心里默默盘算起日子，从高考前那几天算起竟整整三个多月没来了。
她并没太往心里去。
高考前她做了场逼真的噩梦，那几天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加上现在刚脱离父母和保姆的照料，开始独自生活，饮食起居全靠自己打理，又住了十天院，或许是压力太大打乱了内分泌。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想反正不是头一回推迟，想着等明天下课顺路去楼下药店买盒益母草颗粒就行，以前经期不调时保姆总给她泡这个，权当先喝着调理，实在不行再去医院挂号，毕竟刚开课头几天事多，她懒得为这事特意跑一趟。
-
第二天池今自然醒时已经七点半。她单手洗漱完抓了块面包就往学校赶。
开课第一天就撞上早八，同学们都挺自觉，已经来了不少人。
池今在教室寻了个空位坐下，暗自庆幸租了离学校近的房子是明智的，既能躲开和舍友相处的麻烦，还不用担心迟到。
“池今！”
许笑敏喝着豆浆朝她位置走去。
“小米！”池今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个位置。
许笑敏一屁股坐下，目光落在池今打着石膏的部位，关切道：“你这伤怎么样了？”
池今轻松一笑：“没事儿啦，过不了多久就能拆石膏了。”
许笑敏两眼放光，兴奋地扯了扯池今衣角：“宝，军训这几天我可挖到不少猛料！”她朝前方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说：“第二排有个穿红色衬衫的男生，瞧见他没？竟然是个gay！”
“gay是什么意思？”
池今一脸困惑，最近老碰到这些奇怪代号，什么“t”啊“gay”的，她完全搞不懂啥含义。
许笑敏挑了挑眉，一副“我懂很多”的样子，凑近池今耳边悄声道：“就是男同性恋啦，喜欢男生的男生，没想到吧。”
池今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小声嘟囔：“这就叫gay吗？”
许笑敏得意地笑了笑，轻轻戳了戳池今的手臂：“可不就是！”
池今对此兴致缺缺，不过出于礼貌，还是敷衍着回应：“哦，这样啊。”她心里想着人家性取向如何跟自己实在没什么关系，便岔开话题，指了指许笑敏的豆浆：“你这豆浆哪家买的，看着还挺香。”
“学校食堂买的。”许笑敏吸了口豆浆，接着眼睛一亮，像想起什么重要事儿，“对了，说到食堂，你军训这几天没在，我老碰见徐耀，他总跟我打听你呢。”
这个话题池今更是没兴趣，淡淡“哦”了一声。
许笑敏见池今兴致不高，仍不罢休，笑嘻嘻地用肘轻推她：“哎呀，你就不好奇他打听啥？他老问你啥时候回校，伤得重不重呢，明显对你有意思嘛！”
池今无奈地瞥她一眼：“能有啥意思，可能就随口问问。”
许笑敏撇撇嘴：“哪是随口！他打听你时那认真劲儿，我都能瞧出点苗头。说不定啊，等你这下回来，他就该有所表示咯。”
池今根本不关心，住院十天她几乎都把那人忘了，刚想再敷衍几句，就瞧见老师抱着教案走上讲台。
许笑敏也赶紧噤声，坐得端端正正。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教室，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新学期开始，咱们这门课很重要，大家把状态调整好……”
许笑敏的话果真应验，这天课后，池今刚打算出校门回家就碰见了徐耀。徐耀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后来两天只要有早八，他准会给池今送早饭。
-
这天课结束得早，池今被许笑敏拽着往中药店走。许笑敏捂说这两天总胃疼，吃止痛片都不管用，得抓点中药调理下。
出租车停在了池今熟悉的那条街道旁，她下意识看向左边的汽修店，店门敞开着，但没看见裴昨。
两人推门进了中药店。
池今一进门就先被满墙锦旗牵住了目光，一扭头，果然见绿豆正坐在柜台后的木桌前，手里捻着杆小秤称药材。
绿豆一抬头，瞧见池今：“哟，这不是雇主嘛！”
池今也朝他招呼：“绿豆哥，好久不见。”
许笑敏一脸疑惑：“什么雇主？大夫，我最近胃疼得厉害。”
绿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下。”
许笑敏赶忙坐下，皱着眉道：“就这两天，胃老是一阵一阵地疼，吃了止痛片也没用，还老犯恶心。”
绿豆点点头，伸手给她搭脉，神情专注。片刻后又问了些诸如饮食规律、睡眠状况的问题，随后起身走到药柜前，熟练地拉开一个个小抽屉，抓出各类中药材，在秤上仔细称量。
池今看着此刻的绿豆，总觉得和前段时间给她送饭的那个绿豆判若两人。那时的绿豆看着不像个好人，总让人感觉不踏实，而眼下专注于称量药材的他倒像个位沉稳专业的郎中。
绿豆秤量着问道：“是在店里熬还是你带回去自己熬？”
“在店里熬吧，什么时候能来取？”许笑敏问。
“排着队呢，最快后天。”
许笑敏付完钱，转头对池今说：“诶，你前两天不是说月经推迟好久没来嘛，要不也抓点中药调理下？”
池今心里一慌，生怕**被人知晓，忙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
绿豆忽然发声：“坐着去，我也给你把把脉。”
许笑敏突然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我男朋友在巷口等我呢！”
“今今你先让大夫看看，要是抓药的话回头咱们约着一起来取啊！”说着许笑敏已经推开店门跑了出去。
绿豆放下秤杆，绕过柜台在桌前坐下，冲池今说：“坐吧，小雇主。”
池今不好推辞，只得依言坐下。
“绿豆哥，你为什么喊我雇主？”
绿豆嘴角勾起一抹笑，没正面回答，只说：“伸胳膊。”
把完脉后，绿豆抬眼看向池今：“确实得拿点药调理调理。”
池今：“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给你冲业绩吧？”
绿豆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顺手将桌上的药材归置归置：“脉象显示你气血有点虚，月经推迟和这也有关系，调理调理没坏处。”
绿豆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方，一边说道：“先吃半个月看看，平时也得注意别贪凉，多休息。”
写完，他把药方递给池今。
“你要是在店里熬，过两天就能来取，自己熬的话拿着方子去别的药店抓药也行。”
池今接过药方，看着上面弯弯绕绕的药名，心里有点犯愁：“我没熬过中药，还是在店里熬吧，多少钱？”
绿豆走回药柜前，背对着她，手上忙着抓药，随口回了句：“你个小孩管什么钱，回头让你哥来结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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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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