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缕阳光从小窗偷偷爬进来,轻轻落在池今脸上。池今睡眼朦胧,她的鼻炎在早上最为严重。
此刻乍一睁眼,有些迟钝。
池今呆呆地望着房间的轮廓,眼神空洞,有那么几秒钟脑海一片空白。用力眨了眨眼之后意识才逐渐回笼,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在裴昨家。
池今揉了揉鼻子后坐起身,经过一夜的安睡,昨日的疲惫已然卸下不少。她下床走出卧室,此时裴昨正站在餐桌前,背对着她。
阔别八年,太多时光被偷走,池今只觉得此刻身处的场景既陌生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醒了?”裴昨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用木勺舀起粥利落地盛进碗里。
池今“嗯”了声,接着进了卫生间。等她洗漱完出来时裴昨已经坐在餐桌前低头刷着手机。
她走近餐桌,发现昨夜桌上还堆叠的杂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还有旁边瓷碟里装着的三个荷包蛋。
池今盯着单碗粥,疑惑道:“你不吃吗?”
裴昨只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晚点。”
池今坐下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雾气波纹掠过她鼻侧淡褐色的小痣。
她轻抿一口,粥顺着喉咙滑下。池今从没用过不锈钢碗,总觉得这碗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她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默默吞咽着这碗带有铁锈味的姜丝瘦肉粥。奇怪的是池今能清晰地尝出姜味,可喝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瞧见一条姜丝,这让她心里不免有些纳闷。
思索片刻后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张荷包蛋,轻轻放入粥里,心里想着这样或许能盖过碗里那股奇怪的味道。
裴昨恰在这时抬眼,目光落在池今的动作上。看到那瘦肉粥里泡着荷包蛋,不禁微微一怔。他不知道这奇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池今身上养成的,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找着钥匙了?”裴昨继续低下头划着手机屏幕。
池今囫囵咽下最后一口粥,米粒沾在唇角,她抽出张纸巾一擦,“没呢,估计是昨天出门的时候落下了。”
“怎么进家门?”裴昨抬眸,落向她面前见底的空碗。
池今将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心,“昨晚就跟我哥联系过了,估计这会儿他正带着备用钥匙往家赶。”
话刚说完,裴昨伸手自然地取过她面前的空碗,他动作行云流水,低垂的眉眼间瞧不出丝毫情绪波澜,紧接着又为她盛了满满一碗粥。
实际上池今已经饱了,拒绝的话在舌尖徘徊。她微微抿唇,又悄无声息地拿起了勺子。
她轻轻舀起一小口粥,送入唇间,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舅妈和你妹妹现在不在厦榆这边吗?”
昨天裴昨提过家里没人,池今原以为李娟她们只是会回来得晚些,可一早也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裴昨回道:“在。”
“那怎么没回家住?”池今又抿了一口粥,胃部已经胀得难受,她悄悄把碗往旁边推了推。
“在医院。”裴昨有条不紊地回应她的问题,声音没什么起伏。
池今突然想起昨晚吃饭时裴昨那句轻飘飘的:“我妹病了,用钱地方多。”那时她满心都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妹妹,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句话。
几番犹豫后她还是觉得问一下比较好。
“你妹妹的病严重吗?”
裴昨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扫过她碗里几乎没动的粥。
“喝饱了?”
“饱了。”池今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表情中带着些许没喝完粥的窘迫。
“以后喝不了直说。”裴昨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搁,这口吻俨然是长辈教训晚辈。
“什么时候添这毛病了?”
裴昨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抄起她的碗走进厨房,下一秒传来水流声。
听见这话池今有点委屈,裴昨家的碗比她平日里用的碗大了整整一圈,她确实喝不了两碗,明明是碗的分量远超她的食量,怎么就成了她的错?
吃完早饭后裴昨便驱车送池今回去了,池今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赵知南站在门前等她。
赵知南把钥匙递给池今后嘱咐她:“把这钥匙收好。”
池今攥着钥匙:“谢谢哥辛苦跑一趟。”
赵知南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他对池今交代了几句日常琐事才离开。
-
没过几天池今就开学了。
九月伊始,枫叶橙黄,池今踏入大学校门的第三天,军训如期拉开帷幕。幸运的是她与高中好友许笑敏考入同一所大学,两人的宿舍不过相隔两间,依旧如从前般形影不离。
上午的军训时太阳像发了疯,就连地面也摸起来也是滚烫的。
池今站在列队中,身着略显宽大的迷彩服,平日里池今对炎热并不敏感,可在这烈日炎炎之下也有些吃不消。
各个班级方阵整齐排列,就在这庄严肃穆的时刻,一道略显慌乱的身影从操场边缘匆匆跑来,此人正是许笑敏。
许笑敏班级队伍在池今班旁,池今不经意间瞥头看见她,只见许笑敏在离自己班级队伍还有几步之遥时紧急刹住脚步,然后迅速面向她班教官,义正严辞地喊出一声:“报告!”引来不少同学侧目。
男教官眉心处挤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眼神犀利地扫过许笑敏。
“干什么去了?”教官声色俱厉。
许笑敏:“报告教官我去看病了,早上和导员请过假。”
教官瞧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继续问道:“什么病?”
“甲沟炎。”许笑敏一本正经的回答。
同学们听见这句话都笑出声,池今也没忍住。
池今与许笑敏相识在高中,印象中许笑敏总是能在各种场合闹出点“小插曲”,一直都是同学们眼中的开心果,到大学后还是这副模样。
教官低头看了许笑敏一眼双脚,随后仰起头背过身子,背着同学们偷笑。
他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许笑敏一只脚规规矩矩地穿着运动鞋,而另一只脚赫然蹬着一只造型夸张的绿青蛙拖鞋,两只鼓鼓的大眼睛还有咧到耳根的大嘴任谁瞧上一眼都会被像点了笑穴,这只穿着拖鞋的大拇指还裹着纱布。
总算捱到正午休训的哨声响起,人群瞬间散开,池今径直走到许笑敏身边。
“小可怜,还疼不疼?”池今嘴角上扬,语气像是在打趣一只受了伤的小鸟。
许笑敏见池今安慰自己立马装成可怜巴巴的模样:“呜呜还疼!”
池今身上的热气还未散尽,脸蛋红扑扑的:“以后注意点,哪有半夜黑着灯剪指甲的?还剪那么短。”池今觉得好气又好笑。
许笑敏揪着池今衣角晃悠:“受伤的人要找池今同学蹭顿饭!”
两人正逗趣间起身准备去食堂时一个男生突然侧身挡住了池今去路。
“同学,我叫徐耀,军训的时候我就站你斜对面,加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呗?”这人冲池今开口道。
池今心里泛起一丝异样,军训的时候她就隐隐察觉到有一双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池今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不太用社交软件,不太习惯加新好友。”
“都是同学,加了好友多方便!”
池今有些无奈:“抱歉,我这个人对社交有点迟钝。”
许笑敏在一旁也看出池今的不情愿,帮腔道:“哎呀,我这朋友就喜欢独来独往,你别为难她啦。”
徐耀见状,知道再强求也没意义,挠了挠头,略显尴尬,“行吧,那以后有缘再说。”
等徐耀走远,许笑敏撞了撞池今肩膀,“哟,桃花还挺旺,咋还拒了呢?”
池今白了她一眼,“少贫嘴,赶紧去吃饭,你不是喊着受伤要进补吗?”说着,拉着许笑敏往食堂走去。
接下来两天,军训结束的哨声刚落,徐耀便准时出现在池今眼前,简直比学校广播还准时。不是邀请池今一起去食堂吃饭,就是给她送水送吃的。池今每次都果断摇头婉拒,这般场景一日里得反复上演好几回。
-
军训已迈入第四天,天气一如地酷热难耐。
这天就在大家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教官下达了一个新指令:“两人一组,互相纠正动作。”
池今和旁边的女生配对,她一边仔细盯着同伴的动作一边练习,不经意间往后退了一步。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用来放置训练器材的铁架子,这一退脚跟猛地撞到了铁架子的支撑脚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慌乱之中池今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东西,结果手指刚碰到一股反作用力就将她的胳膊狠狠扭向了一边。
这一摔着实不轻,池今手腕到胳膊肘瞬间疼得钻心。她被紧急抬上担架,送进医务室简单处理后,辅导员和许笑敏又匆忙将她送往医院。
挂号、拍片、检查……一系列流程下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最终医生确诊为骨折,需要进行复位和固定处理,所幸没有伤到关节和神经,但留院观察一周左右,定期复查。
池今作为外地生,人生地不熟,辅导员主动帮她办好了住院手续。
忙活了整整三个小时,池今躺在病床上,心中泛起阵愧疚,她让辅导员和许笑敏先回学校,称她哥哥很快就到。
池今住的是间单人病房,还带有洗手间,病床对面摆了两张椅子。
半小时后赵知南赶到了,他推开门看见池今躺在病床上,左胳膊裹了一大块石膏,绷带斜挎在脖子上。
赵知南快步走到床边,开口问道:“医生怎么说?伤得重不重?”
池今把枕头垫高半分,“小伤,医生说躺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导员帮忙办了住院,手续都齐了。”
赵知南轻叹了一口气,又问:“跟爸妈说了吗?”
池今摇了摇头:“没呢,他们在外地,项目上走不开,说了也是干着急,而且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赵知南盯着她看了半晌,“你这叫能照顾好自己?”
池今低着头不说话。
赵知南常常对着池今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感到满心无奈,自从命运将他们两家拼凑在一起,让二人成为一家人的那一刻起,赵知南便毫无保留地敞开胸怀,真心实意地将池今视若亲妹。
可池今这丫头的性子却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想起这些年忽远忽近的相处,有时候池今前一刻还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赵知南要糖吃,下一秒就毫无征兆的切换状态,态度里原本的柔会瞬间被疏离取代,接着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弄得赵知南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与她相处。
“家钥匙放哪了?”赵知南问。
池今胳膊还隐隐作痛,她轻轻动了动身子,手指了指椅子上的书包。
赵知南翻出钥匙后对她说:“我回你家一趟,需要帮你带什么?”
池今仔细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自己目前的状况,换洗衣物是当下急需的,还有学习资料和电脑。
“衣柜第三格的衣物和床头柜抽屉里的睡衣,其他衣服不要动,还有桌上的书和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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