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一叹气，秦岭下意识圈紧手臂，把人囫囵个地往怀里箍。
但关河似乎并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只是松散地任凭自己靠向秦岭：“这段时间……”
秦岭浑身僵得像块铁板，竖起耳朵。
关河自嘲地轻笑了声，嗓音很低，带着一种很久没开过口的生硬沙哑：“这段时间，是我太过恶劣，让你在我这里，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秦岭：“……”
“秦岭……”关河顿了顿，“我们不应该这样下去了。”
秦岭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知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关河：“但我的心思却总是在你身上。”
秦岭：“……”
关河：“真是可恶，像我这样拖泥带水反复无常，一定挺让你苦恼的吧？”
秦岭：“不，关河，没有。”
关河：“你哥说，我身上有你半条命，是因为你给我喝的那几碗药吗？”
秦岭：“……”
关河：“虽然我还不清楚究竟什么是气血灵脉，但我须得承你的情。不然，也就太不识好歹了，不是吗？”
秦岭干巴巴道：“不，关河。都是因为我，才让你……”
关河摇摇头：“嘘——嘘……”
关河转身，近在咫尺地看进秦岭的眼睛。扣翻在地的灯罩下泄露出几缕昏光，好像全收进了秦岭的眼里，秦岭一瞬不让地硬扛着关河的注视。
好像闪开哪怕一下，就会永远地错失什么。
可是关河许久都没有发话。
秦岭又慌了，终于捱不住别开目光，但手上还坚强地不放松，紧紧禁锢着关河，并且嘴硬得像镶了钻：“那你难道想着怎么报答我吗？难不成你愿意以身相许吗？”
关河：“……”
秦岭：“还是你又想给我一笔钱，从此和我一笔勾销？”
不等关河搭话，秦岭：“不可能的。想都别想。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你刚刚才亲过我，以前也是你先要亲我的，是你先亲我的，你又要翻脸不认人吗？也是你先不要我的，不然亲完以后我不会跑，当初是你先想晾着我，说和我就要到头了，说和我只剩下每天零小时，是你先赶我走的……”
“秦岭，”关河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打断他，“秦岭……”
秦岭：“我不想听。是你先赶我走的，你不能怪我，以后我不走还不行吗？我也不要每天八小时了，一小时就行，半小时也可以，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小肚鸡肠，就不能放过我那一次吗？”
“……”
“还有现在的事也不要跟我计较了，如果没有一个理由，我怎么敢回来找你？我早就想回来找你，可我不敢，我那么想你，有时候在路上看到一个有点像你的人，我都想流眼泪，你呢，你那样想过我吗？”
“……”关河安静地凝视着秦岭的脸。
秦岭虽然一下没敢直视关河的眼睛，但在滔滔不绝的同时能敏锐地捕捉到关河的任何反应，他在关河这一瞬的凝视下忽然哑口吞声，忽然意识到又说错话了：“……我，我是说……”
关河在秦岭的结巴里微不可察地叹出声气：“秦岭，秦岭，我们……再一起走一程吧。”
……
……
秦岭的葫芦瓢镶钻嘴像忽然被上了拉链，他好像没听清关河说了什么，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关河。
关河这次用了些力气，挣开秦岭的铜墙铁壁般的怀抱，起身。
秦岭怔愣地问：“你，你说什么？”
……
秦岭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关河默了默，去扶起落地灯，背对着秦岭，一字一字清晰地重复说：“我说……再走一程吧。我们的一天八小时，或许，还没有到头。我们，就再走一程吧。”
跌进地毯里的手机还在播放着沙沙雨声，仿佛有一丝咸涩的水气直冲人的鼻腔。
秦岭瞪大的眼睛里几乎是瞬间涨满了泪水，嘴巴无声地张成一个“O”型。
关河看向天花板眨巴眼，偷偷地，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泪。
-
那天晚上，关河和秦岭两个成年男人，很离谱地一个缩在沙发里，一个躲进卧室，互相瞒着对方悄悄抹了半宿眼泪。
第二天早上关河去倒水喝时，看见秦岭在偷偷扒拉他的药。秦岭动作敏捷地装作若无其事，端着他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招呼关河：“早！快来吃。”
关河目光往餐桌边上的药盒子一顿：“那个我这两天已经不吃了，你不用担心。”
秦岭：“唔，我只是……”
关河走向秦岭，和秦岭彼此都肿着眼泡地对视了片刻，突然在秦岭脸上印下一个薄荷牙膏味的亲吻。
秦岭：“……”
吃完早饭，秦岭收拾碗筷，关河把秦岭昨晚穿回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下楼丢了个垃圾，回来时带回几瓶调料，一盒鸡蛋，和一把水灵的杂色鲜花。
秦岭往书房安置他的行李和电脑时，关河开始晾衣服，整个人站在阳光里，好像笼罩着一层梦幻的金光。秦岭探头偷偷看了好几眼，狠狠地掐了自己两下。
然后他迅速结束手上的活，试试探探地凑到关河身边：“我来吧。”
关河自然而然地把手上衣服交给他：“嗯，那我先出去一趟。”
秦岭一惊：“你去哪儿？”
关河转身朝卧室去：“约了你哥见一面。”
“你约他？”秦岭差点没蹦起来，“见他干什么？单独见他？我也去，我和你一起！”
关河在楼梯上朝秦岭比了个打住手势：“他说不许带你。”
秦岭不干了，手里衣服一放，蹬蹬蹬跟到关河身后：“不，有什么不能带我的？你们要聊什么？”
关河：“聊聊你们家祖传的灵脉是怎么闪现到了我身上的问题，我猜你哥可能主要是想知道除了你那几碗药外我们究竟有没有做过，他问过你吗？”
秦岭：“……”
关河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唔，看来问过，并且他不相信你的回答。”
“你不要去。这些事情我来解决。”
关河顿在衣柜前：“秦岭……我说我们八小时还没结束，还能继续再走一段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解决。现在这些不只是你的问题，也是我的。”
秦岭花了三秒理解关河的话，然后瞬间急了：“这是什么意思？解决完了就又要结束了吗？”
关河：“……先不说这个。”
秦岭：“你不是因为还爱我才继续的吗？只是为了解决问题？”
关河：“……话不能这样说。”
“关河，关河，”秦岭想拦着关河不让他换衣服，“你不可以骗我，我永远都爱你，永远都想和你一起，你难道要那样对我吗？”
关河拎着件帽衫，被秦岭一串爱啊恨啊，永远啊绝对啊给砸得头脑嗡鸣胸腔震荡，他无奈地抬眼看向秦岭：“秦岭，我不向你讨说法，你也别向我讨说法，比如你当初为什么离开和如今为什么回来找我的问题，我都不再提。行吗？咱们就先这么过。”
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非你不可、非我不可，黄金再纯，也达不到100%纯度，更何况人世的情爱。你来时顺便爱我，我去时顺便爱你，不也成吗？关河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苛刻，很不应当。
秦岭说的没错，当初就是他先试图疏远秦岭，先跟秦岭放狠话说他俩的每天八小时以上交情一毕业就要到头了，所以秦岭不告而别杳无音讯的三年也是他求仁得仁得偿所愿，他不应该怨恨秦岭。
被他亲自赶走的秦岭今天还能愿意回来找他，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秦岭是不是因为器灵，是不是因为家庭，是不是因为什么别的迫不得已的原因才回来，他都不该计较了。而且正如秦岭所说，如果没有一个不得不的理由，秦岭又为什么会回来呢？
质疑秦岭，理解秦岭，成为秦岭。如果不是有问题需要一起面对，他又怎么敢让去而复返的秦岭，再次成为他的玩伴呢？
-
关河见到秦淮的时候，已经完全调整好了自己的精神状态，他隔着氤氲的茶雾，心平气和地看向对面一身cospaly佛祖打扮的秦淮：“您这是在cos法海吗？”
见面地点在一个景点寺庙的茶室，这个时间人流稀少，格外清静。
秦淮一脸四大皆空地捻了捻佛珠：“我这是在吃斋念佛为二毛祈福，愿佛祖保佑。”
关河：“你们的工作信仰不应该是五星红旗吗？”
秦淮：“我已经对着五星红旗为他祈福过了，也为你祈福过了，接下去我还会去找玉皇大帝试一试。”
关河：“……”
秦淮：“欢迎来到玄幻的世界，凡人，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关河：“……没有。”
秦淮：“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跟我们说，不要自己去找那些招摇撞骗的心理医生。”
关河摇头：“没有，真没有。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淮：“你小子，不要隐瞒情绪，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情绪，情绪就是万恶之源。你和二毛的事我已经都了解了，你之前一直怪他毕业时一走了之，他前段时间回来找你复合，你就快要答应他了，又发现他求复合的动因不纯，并且他想跟你□□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迷信气血灵脉能通过性传播，于是世界观和感情观的双重打击让你不堪重负，最近你家里又出事了，这一切对你本就脆弱敏感的精神状态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对不对？”
“……”关河换了个坐姿，沉默了好一会，“是的。你的叙述基本准确。”
秦淮立即：“而现在你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直面惨淡的人生，你实在难以摆脱和秦岭的情感纠葛，并且为了秦岭以及你的家人的安全，你也要弄清楚一切，你想主动介入这一切。”
“是的。”关河坦然应道，“看来你也很支持我的想法。那么为了更好地进一步合作，我想再详细了解一些事情。”
秦淮：“你说。”
关河：“我被清洗掉的记忆为什么恢复了？和秦岭给我喝的那东西有关？还是和你技艺不精有关？”
秦淮激动了：“我怎么会技艺不精？我的记忆清洗**可是五大灵族首屈一指的！肯定都怪秦二毛！他先是抽了秦帝玺的气血灵脉给你，然后旁开了自个身上天地灵族的灵脉，我们老秦家情况你不知道，我们家人经常是有俩灵脉——你就理解为修仙世界武侠小说里的那什么，两套功法，本来秦帝玺是主灵脉，能压制其他一切，秦帝玺每次也只有一人能开灵脉，总之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秦岭开灵，轮不到秦岭开任何灵脉，可这臭小子……”
关河：“也就是说，他为了保护我，把秦帝玺灵脉气血抽给我，又为了帮你，旁开了另一灵脉。”
秦淮：“对。”
关河：“从你的表情来看，这两件事都很大胆。”
秦淮：“何止，简直是作死。”
关河：“并且两件事还互相产生了影响，从你的肢体语言来看，后果相当严重。”
秦淮比划手指：“首先，抽出秦帝玺主灵脉气血，给你当了护身符，同时为旁开副灵脉铺垫了可能性；然后，凿开副灵脉，并在紧急关头使其派上用场，让我朝他的脸扇不下去巴掌；最后，我们要想保住他的小命，只能把他的秦帝玺灵脉先迁到你身上——”
关河：“不是已经在我这了吗？”
秦淮：“不，这就像血，抽一点，造一点，要不断地抽，然后不断地输给你。”
关河：“不能给别人吗？”
秦淮：“这玩意讲究情感链接的，他太寡了，没旁人。”
秦岭× 寡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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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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