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动员大会还有一阵子，江晟生在异端局没有分配的办公室，只能去公共的休息室歇着。
一众新人也都在休息室里待机，容冰也在，大老远的就挥手招呼着江晟生。
“今天局里怎么这么多人？”江晟生环顾四周，皱起眉头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局里面有很多生面孔，出外勤的猎人不坐班，所以异端局里大多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我也没在局里见过这么多人。”容冰挠挠头，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
“是江局。”
“江局不是在京城开会吗……”
“一回来就动员，是有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啊……”
“听我大舅妈说这次京城的会开得很不顺利，分歧很多。”
“真的假的？不过那种场合就算是江局也没什么话语权吧。”
......
众人议论纷纷。
而江杰像是在找什么人，看到江晟生后，也不避讳什么，径直走了过来。
“你和我来一下。”江杰拉着江晟生一路走到自己办公室。
江杰鬼鬼祟祟地打探了一下走廊上的人，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低声道：“晟生，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江晟生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江杰的劝退了，叹了口气道：“怎么突然又说这种话？”
“你也知道现在在设立管制区了吧，在社会面上要大范围地进行对吸血鬼的筛查，待会动员大会就是说这件事情。”江杰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真后悔答应你来异端局。”
“异端局也要查吗？”江晟生问道。
江杰点头道：“那是自然，就像人口排查一样，不能落下任何一个角落。”
说罢，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后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摞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剂。
“这个是研究院新研发出来的还原剂，是他们研究抑制吸血鬼力量的副产品，可以短暂的让吸血鬼到生理机制和人类一样。”江杰一边解释着手上的蓝色注射剂，一边又掏出了一盒红色胶囊，严肃道：“这个红色的就比较危险了，是我托朋友在黑市上买的血统提纯药。”
“我知道这个血统提纯药，但是我不需要这个。”江晟生收下了蓝色的还原剂，对红色的胶囊直摆手：“舅舅，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个血统的。”
血统提纯药可以短时间内清楚吸血鬼或者是半吸血鬼身体里属于人类的部分，让他们拥有更接近纯种吸血鬼的力量，但药效过后会伴随着对血液强烈的渴望。很多半吸血鬼不知道江杰哪里找到这种几乎有价无市的禁药。
“你都收着，以防万一。”江杰强硬地把两种药都塞给了江晟生，“记着，还原剂要提前二十分钟进行肌肉注射，有效时间为24小时，连续使用时间不能超过五天。”
江晟生：“那这个还原剂能瞒过吸血鬼吗？”
江杰：“理论上可以。”
江杰继续强调着：“还有，还原剂和血统提纯的药不能同时使用，效果不明。”
江晟生点头答应着。
江杰又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了两句：“本来只想你来挂名个顾问，你想要查什么都有权限，何必冲在一线？”
看着江晟生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江杰也知道这孩子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死犟，于是也不再多劝。
让半吸血鬼加入第七小队本身就是拿的乌纱帽做赌注，但这是江晟生这么多年和自己提过的唯一的请求，他不忍心拒绝。
江杰又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这只能隐瞒一时，被发现了舅舅也保不了你，按规定是要被送去管制区的，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晟生摇摇头：“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是被送去管制区罢了，我只是想要弄清楚父母的真相，其他的都无所谓。”
但是他又在心里质问着自己，真的无所谓吗？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人类社会生活太久太久了，有太多的羁绊，难以割舍。华城还有本科认识的老同学，研究院的同僚，舅舅，第七小队的队员们，还有任临风——他不知道该如何用真实面目面对他们。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要进行内部的筛查。”江杰看了一眼时间，递给江晟生还原剂，“先试一试。”
江晟生接过还原剂，在三角肌上完成了注射。他先是感受到五感变得迟钝，世界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罩子，变得朦胧。就连那一直隐约存在的对血液的渴望都消失了。
这就是人类的感觉吗？他深吸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啊，这种感觉真让人上瘾。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江杰紧张地问道。
江晟生摇摇头：“没事，起效了。”
在进入大会议室前，江晟生看到一个在会议室门口张望的人影——是任临风。他的个头比较出挑，即便在一众猎人中都高出半个头，十分打眼。
他是在等谁吗？江晟生一边走近一边想。
“婶婶。”任临风叫住了他。
“任队。”江晟生礼貌点头回应。他想，这一周都没怎么见过任临风，而今天一个早上就见到了两次。
任临风想，又叫自己任队，这是彻底要把私人情谊和工作分开吗。
“我看你的气色好多了。”任临风上下打量着，也就一会没见，江晟生的面色变得有血色了不少。他心想，果然之前是太操劳了，明天让徐思义少给他安排点活，或者干脆安排一个调休。
正当他想着如何以公谋私的时候，江晟生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坐在一直招手的容冰旁边。
任临风也穿过人群，在江晟生旁边也坐下了。
容冰吓得站起来喊道：“任队好！”
任临风给了他一个眼神，嗯了一声。
“哟，都在这里呢。”李老三带着老张推门而入，看着他们三个坐在一起，也凑了过来，挤在任临风身边。
不一会，第七小队的人都来齐了，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除了不得不在外面出外勤的，整个华城异端局的成员都聚集在这个不大的阶梯会议室。
“都安静下来，我长话短说。”江杰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大家也听说过我们要建立管控区了吧。管制区顾名思义就是对吸血鬼进行统一的管控，全面的人口登记，定时定量的浓缩血液供给，完善的生活配套设施.....从明天早七点开始，正式开始管制区的搭建，预计将在一天内完成。首先是对全体人类的大筛查......”
众人在底下小声开始议论，有人质疑着不合理，有人抱怨工作量的增加......
江杰继续安排着工作：“我们将华城按照不同的单位，分成几个区块。因为人手不足，每个区块配备两个猎人，配合医院还有兄弟部门进行筛查。检测手段也很直接，直接切一个小口子，观察愈合速度。一旦发现隐藏的吸血鬼就注射L-试剂，我们将下发带有L-试剂的麻醉枪。若发现抵抗以及伤害医务人员的可疑分子，马上进行制服。请务必保证普通人类的安全。任务将会下发到各个部门，自行安排人手。”
“还有......”江杰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严肃，“请注意保密原则，若是有谁在行动前走漏消息，将按照内部规章进行处罚！”
散会后，异端局附属医院的医护就已经到位了，在异端局内进行了一次演练。
轮到江晟生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身份证在仪器上滴了一声，人脸识别通过后，工作人员再进行了二次确认。
他伸出手指，让护士用手术刀片划了一个小口子，瞬间冒出了血珠。
可能是因为在异端局里进行演练，医护还有工作人员都非常放松，护士调笑着江晟生：“你的手真是细皮嫩肉的，其他猎人手上的老茧都好几层。”
排在他后面的任临风也笑着点头赞成着护士的观点。
江晟生想着任临风在异端局里也不算资历大的，跟着外人这样嘲笑自己，有点微微的气恼。他把割了口子的手留在桌面，半侧过身抓住了任临风的手。
“你也不过才加入——”正当江晟生想要开口呛两句的时候，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再也吐不出来任何字。
那双手是那么粗糙，不仅仅是掌心还有关节处的老茧，他还摸到了手背上七八道缝合的刀疤，手上的肌肉破损到这种程度还能完成精密活动也是医学奇迹了。是啊，任临风他还那么年轻，就已经是第七小队的队长了，这些疤痕都是真枪实弹的功勋。
他光是摸了一只手就已经那么多疤痕了，那他身上呢？江晟生盯着任临风看，像是恨不得透过袖口，把他身上扫个遍。
任临风也感受到江晟生摸到他手上的疤痕，迅速把手抽了回去，轻松道：“不过一些小伤口，猎人的勋章。”
观察时间到了，还原剂的作用下伤口没有愈合。护士在系统上登记——人类，然后给江晟生一个止血棉按着。
直到任临风做完检测，江晟生还站在背后一直看着他的手。他也摸过江杰的手，也是粗糙，但他作为一个资深猎人都没有任临风一样那么多的疤痕。
江晟生有些生气，不见的这些年，任临风肯定是受了很多伤。他气任临风不好好爱惜自己，也气自己一直以来的不闻不问，怎么没有坚持去找他，自己一个人在京城的研究院过着舒服日子。一种陌生的情绪酝酿在他的胸腔酝酿着，这种情绪让他眼眶一酸，但身为一个成年男人，他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下流露这种脆弱的情绪，所以他很快伪装好了自己。
任临风看着江晟生不语的样子，再次安慰道：“没事的。”
江晟生不再追问，任临风不愿意多说，但他可以通过李老三还有老张他们了解。接着他问道：“明天的筛查行动两人一组的话，我可以申请和队长一起吗？”
任临风：“可以。”他想，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无论是当局的决策者，还是他们一线的猎人，都大大低估了事情的麻烦程度。隐藏在人群中吸血鬼比想象中多太多了。对人类的不信任似乎是本能一般，吸血鬼还有半吸血鬼才不会相信当局画的大饼。而当黑暗中的野兽即将失去自由，无论再怎么弱小都会奋力一搏。
本就摇摇欲坠的和平幕布就这样坠落，即将露出幕布后血淋淋的真实。
小婶婶至今都在学习着人类的情感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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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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