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青铜烛台摇曳着幽绿妖火,将百兽浮雕映得忽明忽暗。
敖雪宁佯装板着脸,在狐狸管家的亦步亦趋中,坐到了首座。
厅中凝固的气氛这才松动了几分。
敖雪宁学着记忆中父亲的样子,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她凝视着陶盏里浑浊的酒液,浮沫间泛着莫名的酸涩气息。
敖雪宁心中稍有嫌弃,毕竟对于品尝惯了琼浆玉露的她来说,眼前的酒液实在无福消受。
于是她不动声色着放下酒杯,“众卿家,接着奏乐,接着舞。”
呕哑嘲哳的声乐再次响起,如同钝刀刮磨龟甲,难听的曲调让敖雪宁难受得身上的鳞甲都瘙痒起来。
但看着场中众多妖怪的沉醉,她也不忍心打断。
黑狐谄媚地弓起脊背,像一条憨厚的老犬在敖雪宁桌前匍匐,尾尖在青砖上扫出新月状痕纹:“祖宗,您觉着怎么样?”
他刻意放软的喉音裹着三叠颤腔,连带着满室烛影都跟着晃了晃。
“哦...唔...还算可以。”虽然敖雪宁已经尴尬得要带上痛苦面具,但是数百年的修养还是让她说了违心的话。
黑狐看到傲雪宁脸上的迟疑,心中若有所悟,于是他挥挥手,朝着附耳的狐狸管家说了几句,管家小心瞅了瞅敖雪宁一眼,这才俯首退出了大厅。
不多时,场中的声乐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几位穿着红色丝巾肚皮外漏的女子扭动着曼妙的舞姿旋入厅中,她们身上的金铃竟与古怪的声乐撞出奇异韵律——那些缠绕在她们腰间的薄纱,像是燃烧的火焰在人形里流淌。
“咕咕...老墨你又这么攒劲的舞蹈不早早拿出来,忒不是朋友了。”
“就是就是....”
“去去去,滚一边去。”
黑狐打断了众妖,然后讨好地看着敖雪宁,“老祖宗可看得上我这几个侄女,要是缺一二使唤丫头,尽管拿她们去。”
黑狐说"尽管拿她们去"时,前爪不自觉地刨动着地砖缝隙。
于是众女舞动得更加卖力,一颦一笑间,场中众妖顿时都失了神。
敖雪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舞动,比起那呕哑的曲目,此时的表演显然有意思得多了。
不过听到黑狐的话,她却为难了起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酒杯。
毕竟自己是隐藏身份来这人间界的,若是随身带个未化形的狐女,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和妖怪脱不了干系么。
沉吟片刻,她才道,“等舞完再说吧。”
黑狐心中闪过一丝得意,这西来胡人的舞蹈果然有些门道,就连老祖宗这样的大妖也不免沉迷几分。
要是祖宗看上了自己的哪一个侄女,那自己也算是有靠山了。
这年头,没有靠山的妖怪,可是不好混下去啊。
狐女翩翩起舞,仿佛红云在大厅间飘动。
正当众妖沉醉间,狐狸管家惨叫着被丢入厅中。
伴随着狐女的尖叫声,声乐戛然而止。
“靖玄司办案,都呆在原地。”
身穿黑色甲胄的军队鱼贯而入,短时间就将大厅围困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众妖面露惊恐,原形毕露,一时间厅中飞禽走兽,纷乱不止。
被撞翻的酒液混杂着某种腥臊味顷刻灌满厅堂之中,某个不小心被倒在地上的烛台不小心点燃了地上铺就的毛毯。
“接人举报,尔等这群野怪,皆无妖民之证,若有反抗,立地诛杀。”
看着面前无数平举而起的弓弩,弩尖篆刻着的《破邪咒》符文,在火光中闪烁着银光。
诸妖顿时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余光不时瞟向首座。
这时那群黑色甲胄中走出一人来,越过妖群到了首座。
“你身为人族,为何和这些妖类纠缠到一起?”他语气中含着一股冷意。
黑狐此时前爪按碎了青砖,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敖雪宁皱起眉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喜欢说教的大哥站到了自己面前。
于是她冷冷道,“它们不过一群什么都没做的妖怪,在这里谁也没招惹,这也犯法了么?”
“这里,是我们人族的大乾,不是他们的万妖之国,这,就是他们的罪。”他语气中不含一丝情感。
“全部抓起来。”
看着靖玄司诸人拿出带着符文的镣铐将诸妖拷起来,敖雪宁运转体内龙气,就在出手的瞬间,却看到黑狐乞求的目光。
他可不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位祖宗在这里动手,否则在人妖两国,他就将全无容身之处。
敖雪宁于是遣散灵力,淡淡问道,“它们被抓后会怎么办?”
黑色甲胄不带一丝情感,“要么,我们给它们发证后在我们指定的地方生活;要么,将它们遣送回万妖之国。”
“怎么,莫非你以为我们是屠夫不成?”
敖雪宁于是愕然,毕竟她真以为眼前的一群是一群杀妖不眨眼的屠夫。
“你.....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
敖雪宁摇了摇头,和他们回去,那自己还怎么玩?
若是不小心被识破了身份,那说不定自己也要被遣送回去。
她可是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这么大张旗鼓地被送回去,那不就全完了么。
银色甲胄划下面罩,冷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劝诫,“不愿也罢,不过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不要和妖怪走得太近。”
“有人以为人妖结合是天地之合。不错,它们的第二代往往结合人妖的优点,但到了第三代,灾难就来了。”
“它们要么是疯子,要么返祖为远古凶兽。”
“人与妖最好的相处,就是保持距离。”
“我言尽于此。收队!”
他看了一眼周围被束缚的众妖,转身离去。
看着羁押着众妖远去的靖玄司诸人,敖雪宁挥手熄灭了满地幽绿的妖火。
“莫名其妙。”敖雪宁嘀咕道,“玄明,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我觉得他说的不...好。”玄明适时改变自己的语气,“毕竟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又不是他们这些羸弱的人族。”
庭院失去妖力遮掩,逐渐变得荒芜起来,不一会儿再次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变得杂草丛生。
想起那没有看完的舞蹈,敖雪宁心想找个地方继续看舞也不错,于是脚下生云。
踏云而起的瞬间,身披甲胄的靖玄司首领若有所感地回身朝那残破庭院望去,只看到一团逐渐消散的稀疏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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