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吧，勇者要脸有什么用。”希尔维乌斯甩甩手敷衍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搞定了没？我要去领报酬了！”
“喏，就这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希尔维乌斯从腰侧的布袋里取出一枚速写水晶，记录下怪物尸体的模样后，心满意足地把水晶保存好。
见瑞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他顺势将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终视线落在那些血迹上。
没来由的烦躁感压过了完成委托的好心情。
于冒险者而言，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但不知为何，青年身上的血迹格外碍眼。
不加掩饰的目光引起了被注视者的注意。两人对上视线，没等希尔维乌斯开口，瑞安抢先道：“我先帮你治疗脸上的伤吧。”
等到希尔维乌斯脸侧的红痕消失，瑞安弯起眼笑了一下：“刚才多亏了你，战斗才能这么快结束。”
“嗯……小菜一碟。”精灵的耳尖变得通红，他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地说，“比那个半吊子勇者厉害一点吧！”
阿尔泰本来还在东嗅嗅西嗅嗅，生怕自己身上沾到了怪物的粘液，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服了：“这话你说着自己不羞愧吗？刚刚可是我砍的怪物！你这么厉害怎么没把怪秒了呢？”
“要知道在你磨磨唧唧赶过来之前，小牧师放了这——么大一个火球呢！”
“你不光脑子不好使，眼睛也出问题了吧？”希尔维乌斯翻了个白眼，“瑞安是牧师，怎么可能用火球术？”
精灵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队长……”瑞安小跑到阿尔泰身旁，戳了戳他的手肘，“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阿尔泰原本还想和希尔维乌斯争个高下，没想到小牧师穿着破损的裙子颤颤巍巍地凑了过来，满脸认真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用虚弱的语气说：“一点小伤，没事。就是有点疼……”
瑞安见他眼神飘忽，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痛晕过去了，连忙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脸：“哪里疼？让我看看，好不好？”
“被黏液溅到了吗？身上有没有烧伤？”
脸上忽然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勇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稍微忍耐一会儿。”瑞安用了一个小治疗术，“我不是正统的治疗师，治愈魔法见效比较慢。”
牧师擅长运用增益魔法辅助队友作战，也可以使用基础治疗术处理简单的伤势；治疗师所掌握的治愈魔法涵盖面更广，并且能针对不同病症调制不同效果的魔药。
然而在大部分治疗师看来，牧师的增益魔法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绿光亮起又消散，但瑞安连伤口都没看到，此刻更是摸不透伤势的恢复程度。他仰起脸看向对方，没想到阿尔泰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来晚了。”
瑞安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尽管自己在队伍中只是个凑数的牧师，还得劳心劳力地促进队友们和谐相处，但一直以来大家对他的保护都是实打实的。
【这就感动了？你被cpu了。】
才没被pua……可能还是有一点的吧，毕竟这个队伍是他在异世界最后的容身之处了。
他的胆子不算大，能力也不突出，只靠自己的话很难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异世大陆上活下去。
瑞安早已习惯了系统说话的风格，很快收拾好心情，对阿尔泰眨眨眼：“是我自己不小心，走得太深了。多谢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你没受伤就好，刚才的收尾也很利落！”
阿尔泰微微一怔，很快又扯开一个笑容，动作轻佻地捏住瑞安的下巴，张口欲言，却被希尔维乌斯的大声嚷嚷打断。
“半吊子勇者！你根本就不懂魔法！”精灵把法杖杵在地上，气不过，又用力杵了几下，“我竟然在思考你说的话？！”
瑞安抓住机会，驾轻就熟地抬起下巴，把自己移出来，转身冲凯兰挥挥手：“凯兰，不好意思刚刚没能帮上忙。你有没有受伤？”
【你倒还记得给予每只小狗平等的关心。】系统的语调阴阳怪气。
“瑞安先生，我没有受伤。”凯兰眉头微蹙，满眼担忧地望着他，“您这次独自行动还是太过冒险了……”
年轻的战士平日里寡言少语，可他一旦开始说教，长篇大论就停不下来了。温和的嗓音加上真挚的湛蓝眼眸，更是让人不忍拒绝。
不忍拒绝的结果就是被说得头昏脑涨耳根发麻。
“额，说起来，我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瑞安迅速转移话题，四下张望道，“庄园外守卫森严，现在怎么连卫兵的影子都没看到？”
希尔维乌斯也觉得不对劲：“是啊，明明庄园外面有这么多卫兵。”
“想见卫兵的话……”阿尔泰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指着不远处，“这不就来了么。”
“我们……不跑吗？”
“……等等！为什么要跑？”精灵杵了一下法杖，义正言辞地说，“这是正义的事情，现在逃不就显得我们心虚了么！”
※※
“好吧，这一次是我狭隘了。”希尔维乌斯垂头丧气地说着，谁能想到做了正义之事还要自己赔钱。
“所以我才不想接这个委托，牵扯到贵族的准没好事儿。”阿尔泰语气讥诮，“在领主的地盘上杀了领主，没被关进私牢里就不错了。”
“万一他们一口咬定领主没被怪物顶替，认定我们杀害领主，到时候大家撕破脸上了通缉令就更麻烦了。”
好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银发管家像只精明的老狐狸，给他们定下来擅闯庄园、冒充佣人、损毁珍贵玫瑰、挑衅领主威严等等罪责。
明明是大家一起被审判，却只有女佣打扮的瑞安独自承受酣畅淋漓的社死。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对瑞安的女佣装扮接受良好，但是瑞安还是受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心灵打击，系统也因此笑到失声。
尴尬的时候真的会羡慕阿尔泰，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在管家和卫兵们面前坦然承认自己是女孩（？），也就不会社死了。
最后那位老管家考虑到他们解决了杀害并冒充领主的怪物，算是功过相抵，只需赔偿因所造成的损失即可。
冒险小队刚到手的委托报酬转眼间就全赔进去了，唯一能露出笑容的只有希尔维乌斯，他的那点愧疚没多久就消失了。
“说到底还是你们人族，把名声、地位看得太重了。”
精灵总算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法杖——这根法杖通身是黝黑的木料，在阳光下又泛着紫宝石般的光泽，他简直爱不释手，表示要去买些新的魔法道具来点缀法杖。
凯兰的手套磨损严重，便和他一起去了集市。
瑞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灵打算回旅店房间好好睡一觉。疲惫之余，他又想起了城堡破碎窗前的人影。
在当时的情况下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委托人应该就是下一任罗塞领主了。老管家几度易主，依然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庄园事务，看起来毫无波澜。
现实不是游戏……
“瑞安。”
身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瑞安扭头看去——是阿尔泰。
“我有事想和你谈谈……”阿尔泰弯了弯嘴角，“来我房间里吧。”
瑞安没有多想，乖乖应声道：“好哦。”
四人小队开了两间双人房，瑞安和希尔维乌斯一间，阿尔泰和凯兰一间。
毕竟是别人的房间，瑞安没有四处走，只站在原地打量着屋内的布置。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两个武力担当住一起可能多多少少会有点不修边幅，不过房间里非常整洁，简直跟没住过人一样。
阿尔泰关好门，一转身就看见瑞安静静地站在房间里，背影像只乖巧的小动物。
柔黑的发尾垂在后颈，露出光洁白皙的颈侧，肩背又薄又直，让人联想起最上等的羊皮纸，那样纤薄柔韧的质感。
青年的轮廓浸润在晨光中，像一幅风景画，一首抒情诗……但他看不懂画也不爱读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概，就是一种含蓄而内敛的美丽。
他并未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只是心里有些懊恼，方才打好腹稿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听到锁舌“咔哒”一声，瑞安很自然地回头。
平常如开屏孔雀般自信开朗的阿尔泰，此刻却沉默着，直到瑞安满眼困惑歪了歪脑袋，他才开口道：
“瑞安，你可不可以……让我尝一点你的情绪。”
似乎是觉得有点唐突，他急忙解释：“你知道的！是魔族血统的影响，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不是馋你，就是有点好奇……就一点点。”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阿尔泰不再说话，把脸朝右边侧了一点，再稍稍低头，展现的角度像是精心设计过一般。
他就这样望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心底暗流涌动。
小牧师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瞳仁又圆又亮，像浸了水那样清透。下垂的眼尾看起来有几分委屈，毫无攻击性，尾端睫毛却长而上翘，像小猫团好后勾起的一点尾巴尖。
青年的神情过于温和，无端透出一种很容易受伤的感觉。
可为什么看起来总有些勾人呢？
小牧师的情绪和**就像清水一样寡淡，所以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不过，小牧师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吧。
“可以呀。”
看吧，果然……
其实瑞安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总是拒绝不了来自队友的请求。
冒险者们都知道这个勇者是人族与魔族的混血，阿尔泰的外貌过于突出，在人群中像个异类，而且还总爱跑风俗店，所以相关传言也总是带着恶意的色彩。
可是以瑞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样的阿尔泰无疑就是纯魅魔啊！
既然是魅魔的话，那个需求……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而且阿尔泰也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风流。
作为他的队友，瑞安从未见他展露过魔族的一面。不过由于血脉的影响，他似乎需要定期从别人身上获取某种能量，尤其是在经历了比较激烈的战斗后。
瑞安猜测那种能量可能是人类的情感。
他曾经见过一次战斗结束后阿尔泰火急火燎冲去猎艳，并没有他前世在漫画作品里看到的那样令人小脸通红的场景，反而像是街边小巷中流浪的动物，随机抓来一个人类进行碰瓷。
当时，瑞安想赶紧溜走，又怕会引起注意，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个陌生人已经离开了，神情恍惚，脚步踉跄，和随时都会醉倒在路边的酒鬼没什么两样。
阿尔泰伫立在原地，垂着眼皮，侧脸格外紧绷。
看起来有点难过，又仿佛压抑着怒火。男人和他脚下的影子融在一起，像只伶仃的、伤痕累累的野犬。
下一秒，他抬起眼皮，视线倏然射向瑞安。
眼中冷色转瞬即逝，阿尔泰弯起嘴角，笑盈盈地走过来，嘴里还开着不着调的玩笑。身上那股瑞安所熟悉的慵懒和自信又回来了。
那些叽叽歪歪的话，瑞安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尽管阿尔泰反应极快，掩饰得很好，但瑞安并没有错过那一瞬的冰冷。
危机感后知后觉地攀上脊背，藏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最后，瑞安用毫无破绽的平稳声线开启了一个话题：“队长，你吃了吗？”
阿尔泰闭目顿了顿，叹气：“一提到吃的我就饿了……现在报酬到手，咱们今晚可以吃顿好的。”
瑞安点点头：“那么队长，你现在最想吃什么呢？”
“唔，很难抉择啊。现在的话……”阿尔泰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也毫无破绽，“喝点水吧。”
闻言，瑞安眼睛一亮：“我带了水囊，给。”
阿尔泰：“……”
瑞安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吧，我没喝过。”
“……谢谢。”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交谈着，好像谁都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勇者只给小牧师留过气味标记哦，中后期剧情会解释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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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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