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为太丢脸，也许是别的原因，波本和苏格兰都默契地没有向上捅。不过从那天开始，诸伏景光就开始忙了，波本也消停了。
而樱川鹤子度过为期一月的观察期，也可以申请一周一次的假期。但她没地方可去，依然呆在基地。
中午的阳光很好，照得基地后方那一大片草地绿得扎眼。远处的山一层浅绿一层深绿。樱川鹤子在实验室的后门找了个角落，既能晒到太阳，也能让狙击点观察到她。
她抖开折叠凳，坐了进去。
大约在草地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有几处的草坪明显下凹，露出深色土壤，看起来像是被炮火攻击过的样子。
四周的围墙上偶尔会出现一大片喷溅的黑色痕迹，上面还黏着可疑的凸起肉块，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霉菌。
樱川鹤子顿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打开手机。
Line上有几条未读的信息，除了五条悟例行的询问，还有一个就是她最近新加好友发的信息。
五条悟那个小子，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也没消停几天，对她新的计划又来了很大兴趣，不停追问她的进度。
樱川鹤子跳过他，点开另外几条信息，都是一些心理上的Tips。根据对方所说，这些都是美国心理界的新理论。
樱川鹤子：[感觉会很有用的样子，谢谢你。]
那边就像一直在等着似的，立刻就给出了回复：[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
樱川鹤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机，没有立刻答复，对面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
[你之前说新工作很可怕，是哪种类型呢，我有点担心……]
[公司地方很偏僻，保密性也很强，这里的员工也很冷漠。]樱川鹤子看了一眼狙击点，补充道：[工作内容也挺危险的，会死人。]
那边不再秒回了，就在樱川鹤子以为他不去忙的时候，新信息弹了出来。
[那你还好吗？]
[工作还可以再找，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可以辞职吗？]
[我现在还好，不过感觉提出离职的下一秒，就会去世呢。而且这份工作，男友帮了大忙，要是辞职的话，他也会有危险的。]
樱川鹤子又等了几分钟，那边就像死了一样安静。她点开对方的主页，头像是一只金毛狗，昵称是一个[。]，界面上都是与心理相关的内容，他的职业也是心理治疗师。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樱川鹤子总感觉这人的说话方式有些熟悉。
但这不是她愿意跟他聊天的原因，对方自己似乎没察觉出来，但樱川鹤子能感觉出，他有目的性。
他用樱川鹤子可能感兴趣的形象，想从她身上探究到什么。而樱川是个文盲，她完全看不懂。
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冲矢昴昨天前发的信息。
——他想让樱川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樱川鹤子已读不回。
冲矢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有脚步声从远处靠近，樱川鹤子眯起眼看过去，一头火红的头发比太阳还要刺眼。
贝利尼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她两步的距离，“老远就看到你在这里，怎么不回家，住基地住上瘾了？”
关你屁事，樱川鹤子说：“这里有景光，就是我的家。”
贝利尼突然不笑了，他用惊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樱川鹤子，这眼神就好像有人说了一句很恶心的话。
樱川鹤子回应他的是一张认真平淡的脸。
半晌后，他问：“你刚才是在和苏格兰聊天？”
“是啊。”
贝利尼咧咧嘴，“你在外面没朋友什么的吗，不要跟她们逛街吗？你也没有网友，不需要回他们的信息吗？”
“他们不重要。”
贝利尼就像吃了柠檬一样脸全皱起来了，樱川鹤子看着他笑：“大人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
“我并不关心你们，”贝利尼说：“只是组织成员只上床不恋爱，听到爱情实在有点惊悚。”
他抬手看手表，又说：“对了，明天我会预约你，你给我开3、5天，你给我开5天的病假，理由就说我抑郁了。”
哪一点看起来像抑郁了。
而且开病假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专程要找她。情报组随便一个医生都可以，为什么是她？
樱川鹤子心里慢慢警惕起来，贝利尼和琴酒一同审讯过她，知道她身上有疑点，却一点不避嫌。甚至还提醒她小心波本，替她解围，但他同时又在诊室放窃听器。
在她已经发现了窃听器的情况下，他的态度一点变化都没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樱川鹤子扫视他口袋里露出的一角手帕，张张嘴想说什么，眼角却瞥到大步靠近的黑发男人。她朝贝利尼说：“我能开的假也是有限的，您不能全部拿走，我还要留给别人。”
诸伏景光持续了整整一天的焦躁，在樱川鹤子充满关切的翠绿眼里融化了，另一股鼓胀的情绪涌出来。他急切地奔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精壮的青年窝在樱川鹤子颈侧，疲倦地闭上眼。烦闷、躁动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他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眼前的皮肤薄而细腻，从血肉里透出馨香。
他沉迷似的贴在她的皮肤上，细细地吮了起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贝利尼。
贝利尼抖了一下，举起双手：“我走，我现在就走。”
几天没见的诸伏景光格外黏人，亲热许久都没够。他弯着腰，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眼睛亮得吓人，视线黏糊灼热，在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上黏了好一会，又捧住樱川鹤子的脸，吻了上去。
樱川鹤子一偏头，这吻就落在脸颊。
“......还有人呢。”
“不会有人看到的。”苏格兰追寻着她的眼睛，湛蓝瞳孔里满是缠绵：“你难道不想我吗？”
才几天不见，他的情话说得倒流利多了，樱川鹤子说：“我当然也想你，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第二个吻便追了过去。干涩和柔软碰撞挤压在一起，很快都润泽成黏腻水光。温度仿佛在蒸腾，蒸得两个人的喘息都沉重起来。
樱川鹤子被他仗着身高优势锁在怀里，呼吸也一并被剥夺。但她很快就睁开眼，看着诸伏景光的脸。
青年有着姣好的容貌，长长的睫毛像敏感的蝴蝶振翅欲飞，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他面颊上也浮现出潮红，像是完全沉浸在这场交融里，动情得难以自拔。
在呼吸交换的空档，樱川鹤子捂住他的嘴，看进这双迷蒙的眼睛：“你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青年不满地咕哝一声，但眼睛很快又亮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他的情绪很高涨，向来沉郁的声音都充满了喜悦。
总的来说，就是樱川鹤子成了诸伏景光的私人外科医生。
相当于既是情报组的心理医生，又是诸伏景光的外科医生。不过只要诸伏景光出任务，她就可以离开情报组。
至于让一个心理医生负责外科，反正苏格兰自己乐意就好，组织从不在自由度上对代号成员有限制。
诸伏景光现在迫不及待要带樱川鹤子离开情报组，去他在行动组的宿舍了。在这种事上面，他青涩得惊人。只有一种模糊的概念，似乎只有把鹤子圈在他认为安全的、属于他的地盘，才能彻底安心。
樱川鹤子搓搓手，比他还要迫不及待。
她抬头看向晴朗无云的天空，再看看诸伏景光比天空还要蓝的眼睛，感慨道：“真是个好日子。”
一股白烟蜿蜒向上，缓缓消散在蓝天下。阳光虽然很好，但赤井秀一的心情却无比糟糕。
他撤走负责监视樱川鹤子的茱迪，想要自己上阵时，樱川竟然不见了！
他回旧公寓，房东说住户早就搬走了；他再去森田诊所问，前台嘴里骂着渣男去死什么的把他赶了出去；半夜潜入档案室，谁知道新院长把档案全都换了。
好在他还能在Line上联系到樱川，可给她发的消息一直已读不回。
人还活着，但却不回消息，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赤井秀一心情更加糟糕了。
尤其是他今天终于从另一个前台嘴里得到“樱川医生好像是升职了，不过不清楚具体在哪”这样的回答，他的心彻底沉进谷底。
按理来说，樱川鹤子打入黑衣组织原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事，但一股沉重的情绪蔓延开，赤井秀一忍不住抽出第二根烟。
他一想到组织，想到的却不是FBI的任务，或者情报，而是
樱川鹤子她应该很害怕吧。
普通人面对□□尚且战栗不止，更何况黑衣组织，他们是一群比□□还要恐怖的家伙们。没有人比他们更视生命如儿戏了。
如果不是他把樱川鹤子塞进森田诊所，她也不会碰到苏格兰，就不会惶惑不安，就不会现在身陷险境无法自由。
更要命的是，樱川鹤子没有接受过训练，这让她在组织的生存更加艰难了。
赤井秀一烦躁地捏着手机，脑海中反复切过各种渠道，最后想到了埋在组织里的卧底。
虽然前几天已经联系过对方调查这件事了，但卧底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才能开展任务。组织太大了，想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对方一直都没有回应。
也许今晚可以试着询问调查结果了，如果实在不行，赤井秀一闭了闭眼，他对不起他们啊。
思绪一片混乱时，手机响起了铃声。
看清来电人时，他的手指一顿。
偏偏是这种时候……
铃声持续不断，在空寂的后院徘徊。赤井秀一按灭烟头，按下了接听：“找我什么事？Jason。”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腼腆：“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赤井先生。上次邮寄的快递您收到了吗，鹤子怎么说，喜欢吗？”
赤井秀一想到没送出去的包裹，捏了捏鼻梁：“她很喜欢。”
“是吗，鹤子喜欢那真是太好了。辛苦赤井先生了，鹤子她有的时候比较娇气吧，一不满意就会发脾气，赤井先生没有女朋友，应该有点应付不来吧。”
赤井秀一不觉得愿意为了爱人屈身罪犯的女人是娇气的。说实话，他也没见过樱川鹤子娇气的样子，撒娇使小性子倒是见过不少。
但是更多次，他见到的还是眼泪。
冲矢昴要是见过樱川鹤子当初的样子，就不会说出这种话吧。他心目中娇气的小女友，其实是一个勇敢的保护者呢。
赤井秀一扯了一下嘴角，“还好，还算能应付得来。”
“……赤井先生能和鹤子相处融洽，真是一件好事啊。差点忘了，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随口问道：“是什么事？”
冲矢昴那边似乎打翻了杯子，叮呤哐啷一阵，他才说道：“我这边的研究进度有了很好的结果，导师说在第二阶段之前，我有一个星期的假期。我想买日本的机票，我想回去。”
“所以，我和赤井先生换回来吧，我很想见鹤子。”
赤井秀一猛地站起来，下意识拒绝：“现在还不行。”
事情就算要暴露，至少也要等他确认樱川鹤子的情况才可以。否则——
否则什么呢？
就算冲矢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樱川鹤子陷入险境，他又有什么办法。
去FBI投诉他吗，还是报警？最后的结果似乎都是一样的，还是赤井秀一的小组负责跟进。作为普通人的冲矢昴，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暴露之后，他不再是冲矢昴，而是赤井秀一了。
赤井秀一思考了很长时间，冲矢昴也跟着沉默了许久。久到赤井秀一隐隐感觉不对，思维从深渊里猛地抽出。
他意识到自己给出了不妙的信号。冲矢昴只是迟钝，但他并不傻。作为一个高等学府的天才，即使没接触过FBI，他也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你没有把礼物送出去。”
“鹤子曾经说过，那种包太丑，像揉碎了的垃圾袋。”
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有些失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思考很久后的笃定：“赤井先生，你骗了我，也骗了鹤子。”
赤井秀一自知无可辩驳，只能说：“樱川鹤子现在是安全的。”
“我不信你了。”
冲矢昴喘了一下，似乎在剧烈奔跑，声音也一顿一顿的：“我会向美国司法部申请取消这次的行动。如果你想制止我，我会起诉你，赤井秀一。”
......
事情朝着最不愿见到的方向滑落了，但是在烦闷之余，赤井秀一心中也生出一丝隐秘的解脱。
伪装了这么久温柔男友，他都要精神分裂了。最近他陷入恍惚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都快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以什么身份担忧这一切。
现在正主回来了，他也该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赤井秀一转动着手腕站起身，还要安抚冲矢昴的情绪。
有人站在外面敲了敲栅栏，递进来一个信封。
赤井秀一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信件上没有任何笔写过的痕迹，看起来上面没有玄秘。
等人走了，他才拆开来看。
里面装了两张照片，和一张纸。照片是偷拍的，一张樱川鹤子在工作，还有一张，是波本和苏格兰打架的画面。
从房内装潢能看出来，这里就是樱川鹤子的诊室。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掸开折叠的信件。标标准准的打印件，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目标人物一切安好。’
‘但有件事我要提前确认一下，方便我后续的接近。你确定她还可用吗，她和苏格兰的关系你清楚吗？他们在恋爱这件事你知道吗？’
‘回信照旧。’
赤井秀一烧掉信纸，盯着飘扬的灰尘。他当然清楚樱川鹤子和苏格兰的关系，也确定樱川的立场是向他的，否则也不会动用卧底去探查。
但他的意思，仿佛在说樱川鹤子背叛了。
不，卧底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真相，他不像自己了解樱川鹤子，不知道她是被胁迫进组织。
这些都不能怪她，大部分都是苏格兰的错。
没进组织的时候樱川鹤子都在受苏格兰骚扰，进了组织，还不知道苏格兰会怎么蹂躏折磨她。
卧底看到的是樱川鹤子强颜欢笑的一面，如果苏格兰真的爱护她，怎么会和波本在诊室就大打出手，弄成一片狼藉？
赤井秀一捏着照片，看着角落里神色慌乱的金发女人，眉眼深深地沉下去。
樱川鹤子没有理由在他面前伪装，他所看到的才是真的。而真相就是，樱川鹤子正在受苦。
赤井秀一把种种猜测都按下，疲倦地捏捏颈椎。
这个家伙是八年前FBI趁组织清洗卧底时塞进去的，运气好，正值组织缺人手，就爬了上去。
就现在的结果来看，他的能力也一般，还是要自己亲自来。
赤井秀一把樱川鹤子的单人照塞进口袋，另一张随手烧掉，推开栅栏走出去。
天色已经晚下来了，城市里看不见太阳，只有一层层的金色夕阳。整个世界都是金橘色的，被玻璃窗折射出蓝紫色。
风吹着窗帘微微拂动，阳光暖烘烘的，本该是温馨的午后休憩时光，可樱川鹤子的心情却无比差劲。
诸伏对她完全不设防，把她带进宿舍之后就离开了。樱川鹤子仔仔细细地把他的宿舍搜了个遍，连窃听器、重要情报都翻出了几套，但名单线索一点都没有。
樱川鹤子坐在沙发上，双掌按在太阳穴上，直直地盯着地面，眼神放空。
诸伏景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快步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樱川鹤子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你刚才出去是干什么？”
诸伏景光毫不隐瞒她，“琴酒叫我们出去开会，明天有一个重要任务，内容是交易卧底名单，我们需要联合情报组一起行动。”
樱川鹤子瞳孔微微一颤，到嘴边的询问迅速变了：“和情报组一起行动？波本是不是也参与在里面，我有点担心你。”
黑发青年很浅地笑了一下，眉眼温驯低垂着，眼中荡出柔软的光。他握住女人的手，细细地揉搓着：“不用担心，明天我只负责警戒，波本负责交易，我们不会碰面的。”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樱川鹤子有种强烈想抱头尖叫的感觉。
是谁都好啊，怎么会是波本，她可是把他得罪死了啊！
赤井秀一：樱川她肯定过得很苦吧
冲矢昴：鹤子别怕，我来救你了。
樱川鹤子：[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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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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