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过程如同失忆，直到四肢异样的酸痛感袭来，黎芊芊才终于又睁开眼。
山水帐，梨花窗，还有一阵似有若无的...糕点香。
咕——
好饿。
黎芊芊揉了揉肚子，撩开床帐。
熟悉的书桌、花瓶以及边上练习用的符纸…
日上三竿，光线并不柔和，黎芊芊遮了遮眼，微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她被人救回来了。
“芊芊——”
怀抱一摞衣服的少女推门而入，发间玉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尹灵笑嘻嘻道，“门内新发了春服，我把你的那份一起领回来了，快来看看。”
“不是刚领过，怎么又发？”
黎芊芊翻身下床，小心翼翼扭动手臂。
似乎不疼，应该没摔到。
尹灵莫名其妙：“胡说什么，绣衣楼今早才将衣服送来，你上哪领的？”
“怎么可能，初十那天我俩一起去的，你忘了？当天下午的弟子大会，你还有比赛呢。”黎芊芊检查完胳膊又去动腿。
滚下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她的小腿被尖刺划了一道。
“弟子大会？！”
尹灵放下衣服，更加怪异地看着她：“你疯了么，它明年才开始啊。”
“我知道我输的很难看，不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安慰我。”
黎芊芊撩起裤腿：“你柜里是不是还有姜师姐的生肌膏？借我点，我腿上——”
黎芊芊说着便愣住了。
“腿怎么了？”尹灵朝她探头。
入目的肌肤光滑细腻，丝毫不见受伤的痕迹，黎芊芊怔怔的，连带声音都虚了不少。
“腿…被蚊子叮了…”
尹灵不可思议地瞪她：“蚊子包用生肌膏，这和用仙术杀蚂蚁有什么区别！黎芊芊，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黎芊芊听不进尹灵在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刚刚说什么？”
“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不是，最前面，你说弟子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明年啊。”
黎芊芊凌乱了，怔怔道：“那今夕是何年？”
尹灵忍不住了，上前往黎芊芊脑门上一点：“你睡糊涂了——”
手指被顺势握住，尹灵怔然，却见黎芊芊眼神极亮：“弟子大会真的没开始？”
简直想翻白眼。
尹灵抽手。
见她要走，黎芊芊急忙拽住她：“你去哪？”
“当然是练习，大魔头下堂课抽查御剑飞行，你连这忘了？”
尹灵提起这件事就头疼。
他爹的飞不好就得绕岛跑三圈，可她恐高啊！
御剑飞行历来是初入门弟子的一道坎，飞的好并不能如何，飞不好这辈子的修行路也就这样了。
黎芊芊目露同情，松开手，转而抓了块糕点。
“你不去练习？”尹灵反问。
隔夜的糕点滋味欠佳，黎芊芊咬了一口便不愿再吃。
不等她答，尹灵撇了撇嘴：“瞧我问的，就你这种变态天才，区区御剑飞行，肯定看两眼就会了。”
天才。
黎芊芊一反常态地静默下来，长睫掩住思绪。
从前她也这么想。
三年修习，符术、剑法乃至最难参悟的星象都是一点即通，人人都道她黎芊芊是最有希望成为蓬莱仙尊关门弟子的人。
可是最后她输了，输的还很惨。
“今日就不练了。”黎芊芊穿好外衣，拿起佩剑。
“我要去找个人。”
遂玉。
……
……
蓬莱弟子有内门外门之分，外门弟子经过三年修习方可拜师入门，真正步入漫漫修仙途。
外门弟子道心未成，满身入世的烟火气，因而喜闹扎堆玩乐，遂玉却和大多人不同。
独来独往，疏离少言，透明到黎芊芊问了一路，都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甚至大多数弟子和她一样，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过午时分，黎芊芊拖着步子走出明秀堂，神情不由得有些气馁。
外门弟子修习的地方不多，明秀堂是最偏远的一个了，连这里都没有，她实在想不出遂玉还会去哪。
正思索着，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道上走出一人，面目清秀，身材瘦削，正是她心心念念了一上午的遂玉！
“遂玉！”
对没听见，黎芊芊二话不说提了裙子就追。
只可惜没走两步，有人从身后人拽住了她。
明秀堂建在山脉突起的高地，地势崎岖，道路纵横多变，就这一下耽搁，已不见遂玉人影。
“哎嘿，找到你了。”南宫羽双手插腰，满脸得意，“我就说我肯定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
黎芊芊秀眉紧蹙，恼怒地转头：“你干嘛！”
措不及防被吼这么一下，南宫羽微愣，对黎芊芊的怒气感到摸不着头脑，无辜道：“我...我来找你吃饭啊。说好今天要一起去烤灵猪的。”
南宫羽与黎芊芊皆出身皇都，二人同为皇室中人，又彼此沾亲带故自幼熟识，原本就不错的关系，在一同进入蓬莱后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简而言之，狐朋狗友。
而今时间倒回一年——各种术法基本教习完毕，而离弟子大会又还有点距离。
来正是二人最玩物丧志的时候。
偷烤灵猪什么的，家常便饭。
有约在先，的确没理由怪南宫羽扰事。
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跟丢了，黎芊芊心里还是窝火，烦躁地转身摆手：“今日不去了，改日吧。”
“为什么，前天还说得好好的，”南宫羽不解，拦在她身前面露狐疑，忽然睁大眼睛指着她：“莫非，你背着我和别人偷偷吃过了？！”
“我不饿。”
重来一回这种事解释起来太麻烦，黎芊芊没打算说，想着胡诌个理由糊弄过去，不料刚说完，肚子便很合时宜的叫起来。
“黎、芊、芊。”
南宫羽抱臂，很不赞许的看着她。
“好吧，我在找人。”黎芊芊败下阵来，叹气道，“你知道遂玉吗？”
南宫羽切了声：“笑话，整个蓬莱还有我南宫羽不知道的人？”
“你认识他呀！”
黎芊芊眼睛一亮，她都忘了南宫羽是个百事通，“那快告诉我，他平日都待在哪？”
“这我可不知道，他不爱搭理人，我也就和他说过几句话。”
黎芊芊眼里的期待一下子碎成渣渣。
果然靠山靠水都不如自己靠谱。
“哎哎，别走啊，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哪，但我可以帮忙打听啊，总比你无头苍蝇似的乱飞要好。”
南宫羽将人拉回来，“你先说说，着急找他干什么？”
黎芊芊跑了一上午，全靠一口气撑着，听南宫羽这么一说顿觉双腿酸的厉害。索性跳坐到道旁的大石头上：“找他比试。”
顺便出口恶气。
南宫羽却是一嗤：“比试？得了吧，他连我都打不过，你找他不如找我。”
“他装的。”黎芊芊顺口，“他可是会——”
“会什么？”
黎芊芊顿住，脑中像是忽然有灵光劈过，猛一激灵。
对呀。
以剑化形是高阶术法，讲究人剑合一，许多内门弟子尚练不明白。
遂玉上哪学的？
重来前，外门弟子里的水平尚可的或多或少都和她交手过。唯独遂玉，直到弟子大会结束，她才第一次记住了这个名字。
故意装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后在擂台上一鸣惊人，让她颜面扫地。
好歹毒的计谋！
黎芊芊突然沉默，南宫羽瞅了她半晌，忽然用手肘戳了戳她，靠过去压低声音：“实话告诉哥哥，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黎芊芊：？
南宫羽：“我都懂，虽说那小子不及我英姿潇洒，但胜在有一副好皮囊，讨你们女孩子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黎芊芊：。。。
南宫羽喋喋不休：“其实追人呢还是不能太猛浪，尤其是姑娘家，得有的放矢。与其无头苍蝇似的追着他跑，不如过几天剑道课上，多与他交流交流....”
什么？黎芊芊倏地抬头，
遂玉和她是同窗？
她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那还找什么！
***
钟灵堂外门弟子练习剑术的场地，负责教习的徐堂主闭目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腿上的烟壶。
他的背后两个弟子凑在一块，时不时朝前头瞥去一眼，与此同时负在身后的两双手飞速交换了写有自己名字的玉牌。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正当二人窃喜之时，头顶忽然响起一声轻哼，随后两个玉牌凌空飞起，悬停在徐堂主面前。
“简攸之，明衡，”稍显喑哑的嗓音慢而有力，听得那两名弟子腿脚发软。
徐堂主睁眼，拿起烟壶吸了一口，悠悠道：“自去绕蓬莱岛跑十圈，如有下次，就无需再跟着我学剑了。”
十圈啊，死了算了！
被点名的弟子仰天悲嚎，满脸写着痛不欲生。
惨，太惨了。
黎芊芊盘腿坐在石头上，托腮望向角落里因飞不稳当摔在地上的遂玉，暗自摇头。
装到这份上，有必要么。
“芊芊，该你了。”尹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黎芊芊应了声好，收回目光却见尹灵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别担心，飞起来后不要低头看，”黎芊芊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我在终点等你。”
尹灵抿嘴，点点头。
御剑飞行的测试要求不算高，保持超过树梢的高度绕着钟灵堂飞一圈就算过关。
黎芊芊如今重回新手村，这点高度根本不在话，双手捏诀轻轻松松便稳住了身形，只是想运转灵力往高处飞时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流转于体内的灵力好像有了缺口，无论如何用气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感受不到力量。
平稳落至地面，黎芊芊跳下剑身，懵懵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怎么飞不高？”
“已经很好了，”一旁负责监督的师姐听见她的喃喃，热心肯定道，“外门弟子修习时间尚短，体内灵力积累不足，飞不高很正常。”
道理她都懂，只是她不一样啊！
黎芊芊大脑飞转：所以，重来一次的意思是各种意义上的从头开始，包括...修习？！
不要吧，很累的！
师姐见黎芊芊表情凝固，以为是她对自己要求太高，心里有落差，笑着开解：“慢慢来，你瞧，多的是人还飞不好呢。”
话音刚落，一弟子跌跌撞撞飞过终点，一屁股摔到地上，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而他的身旁，遂玉长身玉立，轻巧收了剑。
黎芊芊抬头，正巧对上那双淡如清水的眸子。
果然，装的！
芊芊：诡计多端的男人！
遂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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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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