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眼神一凛，压低声，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不会是组长他们出事了吧？”
飘荡在园区上空的警鸣只持续了五秒，人群熙攘，行动虽急促迅捷，但很不对劲——
所有员工脸上并无警惕、危险的神色。
这不该是发现有人闯入园区的正常反应。
观察过后。
喻青摇头否认，隔着口罩，声音显得沉闷含糊，“应该不是，先跟上去看看。”
三人混进人流中，跟随人群快速移动。
经过路口时，像是被另一道波涛拍打，人流倏地被冲散，一部分人离开队伍，三三两两结队，走向道路两侧的高楼。
密集的人流也稀疏散开，剩下的那部分人没了阻挡，步履更快。
大山摸了下后脑勺，没太明白，收着声问另外两个人，“这是做什么？”
喻青心底浮现出一个答案。
服了。
他觉得好笑，同时，还有点小无语。
卡西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叹一口气，紧绷的神色松缓下来。
大山不明所以，微妙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他们智商孤立了。
他很好奇答案，却又拉不下脸开口问。
因为他开了这个口，不就相当于在无形之中，承认自己没喻青聪明吗？
大山瞥了眼让他说不开口的对象，瞧对方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心里就烧起一股无名火。
这人怎么这么讨嫌？
大山憋着气，闷不作声地和他们继续往前走。
直到经过另一间工厂时，忽的被卡西拽住，对方奇怪地看着他，疑惑问：“你要去哪？”
大山比他更困惑，和他干瞪眼，“不是要跟着大部队走么？”
“…他们去食堂吃饭。”卡西蹙起眉，视线下移，落在他并未有任何变化的肚子上，“你饿了？”
“……”
谁能想到，工厂的下班信号竟然是警鸣。
大山脸上挂不住，听见喻青的笑声，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口罩下的嘴唇气得颤抖，恼羞成怒地瞪他。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喻青的笑声终于有所收敛，搓了把脸，调整好表情。抬手，在大山的肩膀上拍了下，揭过此事，“走吧走吧，去看看下一间。”
这间工厂内的布局与上一间无异，只是面积小了几分，仓库部分被削减到一半。
他们快速浏览一圈，赶往下一间工厂。
此时正值饭点，工厂附近人烟稀少。
很快，他们便完成任务。
喻青伸了个懒腰，伸出指尖，戳了下执法记录仪的摄像孔，脸上不禁扬起一抹淡笑。
很好。
没有闹事、没有暴露。
证据也在。
回去就找审判官要奖赏。
他们照原路返回。
大山才翻上墙头。
园区内又响起熟悉的警铃，铃声急促刺耳。
狼来了的故事，他绝不会上第二次当。
一边感慨这工业园区和幼儿园一样，吃饭要拉铃，吃完饭也也要拉铃。过会午休是不是还得来首歌？
他轻蔑一笑，从墙头利落跳下，平稳着地。
一个帅气的动作，他为自己爆灯。
霎时，警鸣逐渐不对劲。
外扩的音箱发出呲呲响声，连续几秒后，有人砰砰拍了两下收音器。
空气中炸开一声粗怒的男声，“北区一号工厂，出现三名入侵者。活捉入侵者的员工，我重重有赏！”
广播一停。
远处爆发出一阵阵高昂的欢呼声，地动山腰，所有员工齐齐行动，园区变成一座巨大的屠宰场。
他们在欢呼，在庆祝。
这是一场浩大的围剿。
大山脸色一白，没有一丝犹豫，立即翻墙回来。焦急出声，“组长他们暴露了，现在怎么办？”
一间工厂有上百位员工。
保守估计，这座园区有上千个人。
而他们只有三个人。
甚至没来得及摸清地形，毫无可比性。
喻青咬紧下唇，心底涌现出一股烦躁，他的呼吸显得黏腻滚烫，即使很理性作出决定，说话声仍带着一丝颤抖的粗喘，“…做你们这行的应该都知道，行动中难免会有人牺牲。”
“当务之急是该把证据带回研究所——”
他说到一半，被人用力攥住衣领，声音被猛地打断，后颈被绷紧的衣领掐出一阵痛。
大山眼眶发红，拔高声怒吼，“那是我们的同伴，人还活着，你说什么牺牲？！”
喻青从未被人这么粗鲁对待，好声好气劝解，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他下颚紧绷，眼皮轻掀，眸底闪过一丝森然寒光，戾气腾升，嘴角微微扯动，发出一声嗤笑。
下一秒，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他攥住大山的手腕，五指慢慢缩紧，指节绷得咔呲响。
大山脸上呈现痛色，他没想到喻青力气会这么大，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松手。
喻青面色阴沉，少见地骂了句脏话。
拳头直直击出，以破风之势，狠狠砸中大山面门，将人掼到在地，毛细血管绷裂，猩红血液迅速溢出，将口罩濡湿。
大山一愣，摸了下鼻子，眼底涌现一股暴怒，猛地从地上爬起，正要狠狠扑上去——
卡西艰难地制住他的动作，一贯淡漠的表情也出现一丝皲裂，罕见动了怒，“闹够了没有！组长他们生死未卜，你还要在这里耽误时间吗？！”
话落，他怀里的人骤然清醒，表情狰狞地盯了喻青一眼，拽开卡西的手臂，大步往北区方向跑。
卡西甚至来不及擦去额上冒出的热汗，仓忙请求喻青，“拜托了，您一定要把证据带回研究所。”
扔下这句话后，也等不及喻青回话，他转身拔腿，跟上大山的方向。
直到视线里空无一人，喻青闭了下眼，眼皮因为怒气止不住发颤。
“……”
谁答应帮你们带了？
再睁眼时，他猛地扯下别在肩上的执法记录仪，手臂高高扬起——
却在砸向地面前，悬停在半空中。
喻青后齿咬得发紧，掌心里的东西深陷进肉里，他却像感觉不到痛意。
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用力跳动了下。
他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胸腔，将他胸口堆积的郁气与怒火冲散，冷意刺激脑神经，逐渐恢复理智，将手里的东西塞回口袋。
视线飘向铁栏外，早已消停的警铃控制不住在他脑海里回荡。
喻青收回视线，偏头吐出口涩苦的唾沫，烦心地骂了两句脏话，抬腿往园区里跑。
大山和卡西悄无声息混在人群外围。
情况不妙。
包括组长在内的三个人已经被发现，对方人数众多，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只得选择缴械投降。
最前方的几名员工没收他们的通讯器，扯下固定在左襟的记录仪，随手丢掉地上。
记录仪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外壳炸裂，眼见着储存芯片蹦出，组长正要伸手去捡，一只脚却狠狠碾碎芯片。
另外两个警员的记录仪也被同样的方式破坏。
组长眼底的光亮黯淡下来，老老实实被人绑上双手。
入侵者已束手就擒，由几个员工代表接手，押送去见园区经理。
人群自发向四处散开，熙熙攘攘。没半分钟，这处位置便空落下来。
是个机会。
不能再犹豫了。
大山偏头看了卡西一眼，在对方眼底看到如出一辙的行动念头。手缓慢往腰后伸，离配枪只有一指之距时，被人按住了肩膀。
是一名员工，面容粗犷。眯着眼，嘿嘿贼笑两声，“小子，这大白天的，在外面戴什么口罩？口罩上还有血…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要掏枪吧——”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按住他的那只手迅速一动，摸向大山的腰后。
大山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格挡开他的动作，手腕向后转，摸出手枪，同时扯下口罩，骂了让他暴露的喻青一嘴，抬腿踹翻面前的人。
目前只剩下六个员工，他们两个人，拼命去对的话，还是有几分胜算。
也就在这时。
枪口抵上了组长的太阳穴，负责押送的员工大喊：“不想看见他的尸体，就缴械投降。”
大山被掐住命脉，即使咬牙没有回应，但握着枪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枪口往下低了几厘米。
见状，被大山踹倒的人利落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露出狞笑，报复地踹了脚回去。
大山被踹得后退，酿跄止住，从喉咙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舌腔漫开铁锈般的涩腥味。
那人见状，还要补一脚。
空气中再响起熟悉嘈杂的电流声，呲呲响过两声后，声音通过扩音设备，覆盖整片园区。
“现在，把入侵者押上车，我已经安排人在北大门等候——”
播音的人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收音设备被碰倒，发出呲呲刺耳的响声，持续几秒后，蓦地止住，园区重新恢复安静。
那人动作一停，给大山和卡西也捆上绳子，将两人的手反绑在身后。
扭头问握枪的人，“老大，现在去么？”
被称作老大的人点头，收起枪，按住入侵者的肩膀往外走。
如广播所说，园区经理已经安排了一辆货车在北大门等候。
他们将入侵者押送上车，在四周看了一圈，没看见经理。
老大觉得奇怪，走到驾驶窗旁，敲了敲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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