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政庭在一片熙攘中，捕捉到了喻青的声音，仰着头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看见喻青的脸后，他忙往那个方向跑。
“老师，快放我下来！”喻青目不转睛看着人群中的身影，焦急地拍拍秦喻环住自己的手臂。
秦喻将他放回地上的一瞬间。
怀里的小孩已经飞奔出去，和设定好的导弹一样，直直撞向目标人物。
连一直念叨着的礼物都忘记拿了。
秦喻失笑。
喻青伸出双手抱紧陆政庭，几乎是挂在他身上，激动得上下跳动，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哥，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他将脸贴在陆政庭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和颗柔软活泼的水球一样，挤在陆政庭怀里蹭动。
过了会儿，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仰起脸，乌溜溜的眼珠一片亮色，软声软气地问他：“你有没有想我呀？”
喻青的感冒应该已经好了，声音也听不出难受的意思。脸颊红扑扑的，像颗可爱的苹果。
原先在福利院潦草凌乱的头发被修剪得利落简洁，身上穿着漂亮的新衣服，衣服的胸口处是一只白色的帆船刺绣。
看模样，新父母应该对他不错。
陆政庭看着他笑，珍惜地将他抱进怀里，俯下身，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轻贴几秒，“我也很想你，小喻。”
听见他的回答，喻青露出牙齿，嘿嘿傻笑。
陆政庭注意到一旁正似笑非笑看着这边的秦喻，他半抱半拖，将怀里的喻青带了过去。
秦喻垂着眸，眼底流淌着浅浅的笑意，温声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初见时的敌视与后来的恳求，一同在脑海里浮现。
陆政庭点头，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生怯的僵硬，“…好久不见。”
秦喻笑意更深，盯着他身上的小挂件，将自己手上提着的礼品袋举到身前，好笑地问喻青，“小喻，东西还要不要了？”
“呀！”喻青被他提醒，记起来了。“我要的。”
他从陆政庭身上下来，伸手去接秦喻手上的东西。
再吃力地提着一大袋文具，献宝一样提到陆政庭的面前，递给他：“哥哥，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他的眼神期待，脸上是毫不掩饰希望他开心的神色。
陆政庭没有推脱，接了过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谢谢你，小喻。”
得到他的回应，喻青脸上藏不住笑，轻哼了声，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等着吧，我以后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礼物。”
陆政庭被他的豪言壮语逗笑，“好，我等你给我买好多好多礼物。”
门口的人多，这几分钟时间，喻青已经被撞了四次。
最后一次差点被撞得摔倒，还好陆政庭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喻青后怕地拍拍胸口，顺势窝在陆政庭怀里不动了，仰着脸，崇拜又感激地看着他，“哥，还好有你。”
“好了好了。”秦喻打断他们的兄弟情深，“换个地方再叙旧。”
他不等人回话，一手拽一个，将两个小孩带离这片拥堵的区域。
这段时间，街道旁的店铺已经关闭许多。
三人能去的地方有限。
按照喻青的计划，三个人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
今天天色阴沉，公园里并没有多少人，游乐器材全是空着的。
喻青晃了下与陆政庭相握的手，糯声和他撒娇：“哥，我想玩滑梯。”
福利院的小朋友太多了，除了和秦喻玩的那几次，他根本就挤不上滑梯。
陆政庭点头，看向秦喻。
秦喻不感兴趣，挥挥手，打发他们快点去玩，“你们去玩吧，我给你们看着东西。”
陆政庭说了声谢谢，脱下书包，连带着喻青送给他的礼物，一齐交给秦喻，带着喻青往滑梯的方向走。
秦喻在公园的石椅上坐下，听着身后时不时响起的小孩笑声。无所事事地点开通讯器，给审判官发消息。
审判官不知身处哪一时空，他并未抱有对方能够回复的想法，纯粹是写日记一样碎碎念。
突然。
显示无法发送的消息在这一瞬间全部发送过去。
他眼神微张，瞳孔里倒映着愣然的神色。
下一秒，全部消息显示已读。
僵硬的身体猛地回温，他来不及思考，信息能够发送的原因。慌乱地伸手去碰输入屏。
信息输入结束，他还没来得及发送。
聊天框的另一方发来信息。
【你是谁？】
“……”
秦喻眉心一蹙，脑海中滚热的情绪冷静下来，他盯着屏幕上的信息，直觉这不是审判官发的信息。
但审判官的通讯器不可能随意落在他人手里，他缓慢地眯起眸，眼底透着一丝危险、警觉的气息。
他正要回复信息。
讯号再次断开，他无法联系到另一时空的陆政庭。
他的指尖僵停在半空之中。
直到指尖感受到空气中的冰冷，如针扎般骤然回缩，他握紧拳，指节绷得发白，发出咔咔响声。
长时间没有收到指令，虚空中的显示屏消失。
手腕上的通讯器恢复休眠模式。
玩累的喻青跑回来喝水，看见秦喻脸色难看，慌张地凑了过去。
“老师，你怎么了？”身旁忽然响起清脆的声音。
秦喻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拉了回来，扭过视线，发现从身后探出来的脑袋。
注意到对方脸上关怀、焦急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冷空气，调整情绪，表情缓和了几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安抚喻青，随口扯谎，“没事，老师就是有点饿了。”
喻青没有犹豫，懂事地拉拉他的手，“那我不玩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陆政庭也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从久久未移开的视线中，能够看出一丝担忧情绪。
秦喻胸口的闷气散了几分，抬起手，托着喻青柔软的脸颊，搓了两下后，才收手，“走吧，老师带你们去吃饭。”
或许是秦喻刚才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两个小孩把他当成病患对待，不让他提重物，走两步就要问一遍他的身体状况。
到了饭店，陆政庭给秦喻倒水，由喻青运输，小心翼翼地送到他手边。
他将两个人的动作与表情收入眼底，左手抵在桌面上，指尖捻了下鼻梁。
放下手，感觉好笑又心暖，“不用折腾了，我不难受了，老实坐着等吃饭吧。”
他再三强调，两个小孩终于被他的话说服。
喻青松了口气，“老师，你不舒服要说呀。”
秦喻撑着脑袋笑，“嗯。”
等菜的时间有点长。
桌上，两颗乌黑的脑袋凑在一块儿，又开始聊天。
秦喻盯着手边的玻璃杯出神。
通讯器突然能发送信息，一定是捕捉到了另一时空的通讯波。
但正常情况下，两个时空无法出现链接。
杯口的热雾不断涌动，往四处溢散开，透明的杯壁上攀附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玻璃杯内的热水逐渐放凉，杯壁上的雾气凝聚成晶莹的水珠，受重力牵引下落。
人类能够利用虫洞，扭曲纵横的时间和空间线，回到过去，亦或是去往将来。
秦喻不知道审判官身处哪一时空。
但能进行空间交错的关键点在于人，准确来说，是人的思维，包括记忆与幻想等。
秦喻思索着他记忆里陆政庭的存在，努力在脑海中锁定今日这一变故的出处。
他思维紊乱，脑中堆积的信息太多，实在难以找到想要的那条。
店员上齐菜。
两个小孩止住话茬。
房间里安静下来，怕两个人察觉异样、担忧，秦喻只得停止思考。
吃过饭后，秦喻和喻青送陆政庭回福利院。
路上，三个人经过天马星的母亲河。
天马星的地势平坦，这条大河贯穿这片土壤。站在桥上，视线完全被宽阔的河面占据。
微风在河面吹出悠悠水波。
喻青扒在玄黑的栏杆上，踮着脚，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上交错的船只，伸手拉了拉陆政庭的衣角，“哥，这么大的船是不是能实现更多的愿望？”
喻青离开福利院后，陆政庭又去了一趟两个人放纸船的地方。
只是水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许是被风吹走，又或者是被人拿走了。
他并不打算将这个噩耗告诉喻青，肯定喻青的想法，“是的。”
喻青眼睛亮晶晶的，志向远大，“那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送一艘这么大的船。把你所有的愿望都实现。”
“…好。”
喻青额前的碎发被风往两边吹，风大得他半眯着眼。
陆政庭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摸到一手冰冷。
喻青感冒才痊愈，陆政庭怕他再病倒，赶忙催着他离开。
一路走回福利院，喻青还想跟着陆政庭进去。
秦喻看了眼时间，提醒他：“小喻，我们该回去了。”
喻青焉巴巴点头，依依不舍拉着陆政庭的手，声音里染上分别的哭腔，“哥，我要走了。今天晚上，我就会离开这里。”
“我知道的。”陆政庭抱了抱他，复述了一遍承诺，“我会去找你的，所以不要哭，小喻。”
“那我等你来找我。”喻青坚强地憋住眼泪，深深埋在陆政庭怀里。
过了许久，他从陆政庭怀里离开，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塞进陆政庭手心里，泪光闪闪地告诉他：“这是我的新家地址，你一定不要找错了，我在这里等你。”
陆政庭将纸条牢牢攥紧，“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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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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