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街寂静无声。
一条长长的马车车队,在衙门正门外停下。
马桥干脆利落下了马,快步走到轿子前,接过马夫从车上递来的步舆,在马车下摆好。
丫鬟掀起门帘,一位高贵典雅的妇人顺着门帘看过去,只见衙门大门紧闭,她平和的脸颊瞬间泛起几分不悦,拎起裙摆的动作带着一丝怒气。
幽静的夜里,强烈的敲门声打破夜的宁静。
许久才有人从里面出来开门。
开门的人一眼看见怒气冲冲的马桥,转头就要重新关上门,马桥眼疾手快,抬腿朝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脚。力气之大,那人直接被踹飞到身后三米多远的位置。
陈县尉听闻太后驾到,吓得魂都差点没跟上人,急急忙忙边往外跑边穿衣服,等他冲到院子里,就见浩浩荡荡两排太监守卫和丫鬟齐刷刷站在余怀之门外。
紧接着,太后率先从余怀之屋子里走出来。
余怀之跟在太后身后。
陈县尉吓得腿都软了,直接“噗通”跪下,“恭迎太后圣驾!”
太后驻足,侧眸扫了眼陈县尉,然后大步流星走了。
路过陈县尉的时候,马桥得意地瞪了他一眼,“陈县尉,你完蛋了。”
陈县尉瘫倒在地。
走出衙门,太后站在轿子前,“怀之,上来吧。”
“这不合规矩。”余怀之站着没动。
太后没再说什么,俯身进轿子坐好,并坚持要亲自送余怀之回府。
这一举动,无非司马昭之心,陈县尉就是瞎了也能看出来。
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轿子,吴山心神不宁的在陈县尉身旁来回徘徊,“陈县尉,这可如何是好?”
陈县尉不屑一顾,冷冷哼道:“慌什么?他余怀之能搬救兵,我陈铮身后也并非空无一人。”
话音落下,陈县尉目光不自觉落在站在墙角默不作声的林文忠身上。
他走过去,意味深长地拍拍林文忠肩膀,“好好跟着我,本官不会亏待你。”
林文忠铮铮目光回对上陈县尉充斥着谄笑的脸,铁青着脸甩开他搭在肩头的手。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陈县尉大抵是误会了什么。”
说完,林文忠转身就走。
吴山撇嘴冷笑,“就他这闷油瓶子,活该谁都不待见。”
刑房__
商华两手交叉活动手腕,时不时转动两下脖子,再伸出长腿活动脚腕。
钱狗子尾巴翘得老高,站在商华身侧三米远之外的距离嘘寒问暖,“活动完拳脚,再来一壶烈酒就更好了。”钱狗子从身后掏来一壶酒,“已经给大人准备好了,大人您就好好发泄一下吧。”
商华嘴角勾了下,露出不寒而栗的冷笑。
钱狗子立马又往后退了几步,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吭半声。
商华攥紧拳头,看着眼前被捆绑住双手双脚的小蚂蚱,心中烦躁的气焰越来越旺。
前两日赵仲恒把他叫进丞相府,说是要与他商量一事,有关他娶妻的事。说的好听,只是找他商量一番,实则不过是通知他要娶哪家姑娘。
结果都不是,谁家的姑娘都不是。
他本就没有心高气傲到奢望娶哪位王爷的掌上明珠,亦或者是公主的程度,赵勇宁成日里说,他不过是赵仲恒养的一条狗,他虽抵触这句话,可也是事实。赵仲恒虽待他不薄,可到底是打外边街上随意捡的野孩子,终究抵不过一个血浓于水,他拎的清。
他心中唯有一人想娶,那丫头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刀剑向付,可他依旧只愿娶她一人。
倘若不是她,他孤身一人至终老,也认了。
可前两日在丞相府,赵仲恒义正言辞通知他,让他娶锦绣城的花魁。
一个花魁。
钱狗子缩在一边,突然那边的大人发出一阵突兀的狂笑声,惊得他全身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
商华歪歪头,转身抬脚就冲倒在地上的小蚂蚱狠狠踢了一脚。
他低声冷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花魁!”
装昏的姜恩生一听这俩字,脑子瞬间懵了。
钱狗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疯狂发泄的男人,双脚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他急喘着短气,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退到了刑房门口,“那个……大人……您先忙您的,小人到外边候着啊!”
商华充耳不闻,居高临下扫视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
他双目猩红,想是走火入魔一般,冲地上的人勾勾手指,“起来!”
姜恩生仍旧一动不动。
“动手啊!起来跟我打!”
商华越看人不反抗就越恼火。
商华怒气冲冲蹲下身,疯狂地将捆绑在姜恩生双脚双手的绳子解开,“不成气候的东——!”
商华粗暴地扒拉开地上滚着的人的凌乱头发。
他的动作太猛太急,扒头发的时候,手指勾住了那人的衣领。
破烂的深灰色粗布衣领口,露出掌心大小的鲜艳红色,只看线条的走向形状,隐隐能看得出是朱顶红的花瓣头。
而脖子上刺有朱顶红的人……
商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忘记了流动,他忘记了呼吸,短暂的缺氧导致他的头脑逐渐开始发昏发胀,他眼前一片模糊,伸在半空的手麻木不已,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怎么会是姜恩生?
怎么可能会是姜恩生呢?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寒气顺着鼻腔一路穿过气管,脑袋一片空白,他整个人失重般地向后倒去。
在屁股即将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商华又猛然起身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动作太过突然,他脚步踉跄,连连向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后背撞在墙上,后脑勺实实在在碰到石墙,他才停了下来。
他远远看着地上疼的闷哼的人,双眼睁大一眨不眨就那么盯着。
他不敢上前,不敢听对方的声音,他心里一遍遍催眠自己:那不是姜恩生,那不是姜恩生,方才他撒气发泄的对象不是姜恩生,不是……
可是……
地上的人忍痛缓缓坐了起来。
她试图抬起手臂,将脸颊挡住视线的凌乱头发撩在一边,但是,也许是她的胳膊受伤过重,她尝试了好几次,手指刚碰到头发,胳膊就沉沉坠了下去。
商华屏住呼吸,一小步一小步往那边挪。
他走两步就停下,走两步就迈不开腿。
他还没有走到她面前,熟悉的声音就彻响在他耳畔。
“怎么不打了?”
商华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发颤,“……你……怎么会……”
姜恩生抹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铮铮对上商华失神惊愕的目光,“我一没伤他,二没偷他家东西,就是真上了公堂,大人也不可仅凭他钱狗子一人之词便定我的罪吧?”
商华目不转睛望着那抹如同夜明珠般明亮的眼睛,全身僵硬麻木,一直到他感觉自己张开嘴说了什么,可缓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发出声音。
“商华。”姜恩生说。
商华怔愣了下,“嗯?”
姜恩生缓缓撑地起身,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半蹲在原地的男人,“你一次比一次让我感到失望。”
男人纹丝不动,像一座石雕。
姜恩生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
忽然,蹲在地上的男人骤然苏醒,猛地起身冲过来,张开双臂拦住姜恩生的去路。
他眉头紧蹙不展,沙哑透风的嗓音像是格外痛苦,“你……记起我了?”
姜恩生眸色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把他扒拉开,“我刺你一刀,你还我一顿拳打脚踢,我们之间,彻底两清。”
她手劲不大,堂堂八尺男儿却轻而易举被她推开,脚步踉跄地撞在旁边的石墙。
商华惊慌无力地回头,望着那抹瘦小身影,眼眶的雾气越爱越重,渐渐的,他就看不清了。
手掌被刀刺穿的伤口忽然隐隐作痛,疼的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快要爆裂。
刑房外的钱狗子忽然听见里边传来一阵畅然怒笑声,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瘆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钱狗子不禁攥住衣领,裹住小小的自己。
他抬眼就看到被人揍的起不了身的人,裹着一层厚厚尘土,拖着不利索的腿脚从刑房出来。钱狗子立马上前拦住他。
不等钱狗子刁难,商华紧跟着从刑房走出来。
钱狗子立马收起狐假虎威的锋芒,毕恭毕敬颔首面朝商华,“大人,这小贼想跑。”
商华看都没看他,抬腿一脚把钱狗子踹出七八米。
“用得着你来提醒?”
姜恩生紧紧攥着拳头,身体紧绷着。
钱狗子莫名其妙从地上爬起来,双腿跪着滑走到商华旁边,想开口又怕再被踹,时不时抬头瞥一眼,静等大人的吩咐。
“打过人做的马球么?”
商华瞥了眼钱狗子。
钱狗子顿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商华的用意,屁颠屁颠跑走,“我去牵马!”
姜恩生双目睁大,怔怔盯着商华。
商华嘴角一勾,眼底被邪恶熊熊包围的烈火让人生畏。姜恩生迈开腿就要跑,可在她才抬腿的瞬间,腰就被商华轻而易举的揽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如同腾空飞起一般跳上了马背。
“你放开我!”姜恩生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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