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打通电话，告诉对方约定的时间和地方后开车驱向酒店，他定在市中心地区，人流量大，经常堵车，好不容易到地方已经让别人久等了。
路遇向座位上的人打招呼：“何老师。”
何老师是一位四十好几且知性的人，她一身白色衬衣和黑色绣边外套端坐在椅子上，透来的温柔让路遇心安。何老师是路遇高中时期的班主任，因为教导学生方式偏激导致学生举报调到了路随安的学校。
何老师端了端眼镜，眯眼瞧了好半天才开口寻问：“你是路遇？”
路遇点头坐在何老师身边，他接过服务员的餐单交给何老师，一边让她点菜一边叙旧。
“何老师，这么久没见面了你风貌始终不减。”路遇倒杯茶放在何老师手边，他知道何老师年轻时嗓门大，靠着声音和威严震慑学生，嗓子一直不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了？”何老师喝了口茶继续打量他。不得不说七年过去路遇变化太大，从一个浑身刺头的少年变成谦逊知礼的大人，第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还好，谢谢关心。”
“话说，当初你着急退学是因为工作？”
和路遇想得一样，当初他着急忙慌的退学没告诉任何人理由，连电话号码都换了新的，一切都让人心生怀疑。
“嗯。”路遇简单讲述了原因，“我需要钱才能养活我的弟弟，他还小我不能让他辍学打工。”
何老师叹气，反问他：“那你呢，你不是很想考上大学带着路随安远走吗，你用自己的未来换取他上学的机会，不后悔吗？”
拿自己未来去保全别人，傻子才会这么做。
路遇摇头，面上释然，“不后悔，我现在成功了，有能力帮小幺兜底。”
与其两个人活在痛苦里，他更希望他的小幺过得更好。
听这话便知道路遇早就不在意了，或许他在意过，只是在压力下被迫放弃。
何老师了解他的来意，“是来了解路随安在学校情况的吧？”
“嗯。我刚从外地回来，姑妈对小幺又不上心，我不清楚他在学校的情况以及人际关系。”
“你是一个好哥哥。”夸完路遇，何老师开始讲述路随安最近的动向，“路随安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很多时候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你的影子，不过他不像你有学习天赋，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现在的成绩。他的缺点很明显，过于早熟独立，不与身边人交流。”
听到早熟、独立等字眼路遇严肃起来，他追问：“会不会是同学和他发生矛盾？”
何老师摇头，“他们班具体情况班主任和我说过，班上很和谐，都是大孩子了不会这么鲁莽，你可以劝路随安放下心和别人交流，在学习方面也会有进步。
路遇不想了解关于学习的话题，他知道路随安是自律的人，于是略过学校的话题，“小幺是什么时候出现不与人交流，独来独往的？”
何老师想了想：“是从初中开始的，差不多是你离开的第二年。我曾经找过他问为什么不交朋友，他说自己是个大人，不需要朋友，那时候我觉得奇怪企图开导他，他很执着，和你一样。而且他总是很忙，周五放学到星期天晚上我都没见过他余外的身影，以前家访时你姑妈说他出去学习了。”
“你的离开让他变了很多，他的童年变成了他一个人。”
何老师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完所有的路遇脸色很难看，当即他求着何老师让她把路随安的班主任请过来，希望有空请他吃一顿饭。
何老师没有拒绝，几通电话下她告诉路遇路随安的班主任今上午有空，大概过半个小时就来。
路随安的班主任是一个姓冷的人，十几年前四中还没开始翻新的时候与其他三位老师作为校园四霸，人称冷王。冷王已经五十三了，教完路随安这届就退休，听见他们班好苗子的家长要见也是马不停蹄的过来。
路遇整理一下衣服，和冷老师握手道：“老师你好，我是路随安的哥哥路遇，很抱歉这次浪费你的时间来了解我弟弟在学校的生活。”
冷老师心胸开阔，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何况是蹭一顿饭。
来之前他做过了解，老教师不在意钱财，偶尔有喝酒的习惯，等服务员摆上饭菜后再让他开了一瓶好酒。
路遇举起杯子恭敬道：“开车不能喝酒只好以茶代酒，希望老师不要介意。”
冷老师喝了一口好酒就开始吹嘘：“路随安心思太深沉，无法让人琢磨。以前透过监控观察过很多次他面上没有异常，可目光却没有常人对生活该有的期待，他似乎是看淡了。每次询问他对自己的未来有完整规划，不希望被干涉，我想过调换位置让他与同学交流，他拒绝了。”
“他最近和一个挺好的男生走在一块，时代发展快了，性取向这东西我在九零年代看过了，你要劝劝他不要恋爱，高中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恋爱？路遇苦笑，他只是不了解路随安初高中生活，又不是不了解他这个人的脾性，早恋这种事路随安绝对不会干。
一顿饭下来路遇知道的差不多了，临走前他告诉二位老师不要让路随安知道他找过你们，他害怕这番行为会让路随安感觉厌烦。
送完老师路遇站在马路边，行走的车流一辆淹过他的身体，似是站太久累了他慢慢蹲下来。
风扬过，吹起路遇的头发。
他欠路随安太多了，完整的家庭，富含陪伴的童年和与人交流的学习方式；当初他晚点离开或许会改变，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懊恼。但现在弥补还不算太晚，只要是路随安想要的，他都尽他所能。
路遇仰头，天上的阳光正灿烂。
路随安挡住刺眼的阳光，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他从小台子上起来，看了眼操场上打篮球和羽毛球的同学，转身冷漠离开。
他确实很孤立，和同学们没有相同的话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对他们买来的东西不了解，陌生事物与人他不想花费时间。
路随安脚步加快，太阳晒的他心里一片焦躁。他越上一楼台阶，被一个坐在楼梯上的女生挡住了上前的步伐。
女生孤零零坐在楼梯角的一边去，埋着头，双腿合并。路随安好像看见了自己，他靠近女生询问，“怎么了？”
女生惊地一下站起来，忙不迭道：“同学，我可以借一下你的外套吗？”
路随安反应过来，脱了校服外套让女生系在腰上，他让女生在原地等，随即跑到小卖部买女生需要的姨妈巾。
上学时期的女孩子因为学习压力和发育导致激素不稳，月经时间不定，没有准备很容易染到裤子。路随安不知道女孩子需要哪一款，便日夜都买了两种，顺带买了湿纸巾和水。
回去的时候女生站在原地，路随安把东西交给女生，“我不清楚女生习惯用哪些将就着买的，外套你先绑，不用着急还。”
女生感激地道了谢，问了班级和名字后去了厕所。
路随安回到班上，算上刚刚买东西花去的还剩五十三，他把零钱放进自己口袋，整得放进书包的内侧，打算晚上把剩下的钱还给路遇。
因着前几天的月考成绩出来，路随安和班长被叫去办公室。
冷王看见路随安一把拉过来，指着卷子道：“你数学怎么回事？这才高一下学期就考这么点，以后高二高三怎么办，靠蒙？”
路随安受不了冷王身上的酒气，他蹙眉在冷王力道减轻的瞬间后撤一小步，目光放在只有六十几分的数学卷子上。
冷王不喋不休：“你看看黎尧，数学一百三十四分。她错了一道选择题，一道大题没打箭头和最后大题没写扣分，其他都是标准答案。数学是所有科目最容易提分的，一道选择题就五分，你多对几道选择题就多二十分，到时候高考能拉下一操场人。”
翻完数学卷子，冷王扯出后面的英语卷子指着他们两个谴责：“你们两个英语都是弱势，两个总和还没三位数，英语就是记单词和笔记很难吗？”
路随安摇头，数学和英语是他最大的弱项，他算过两门再各提五六十分重本没问题。
冷王喝口茶吐出茶叶，“路随安语文考的不错，132，年级第一，下次把学习语文的时间多放在数学英语上。”
“咳咳咳。”一旁偷听的语文老师一记眼刀飞过来，两人都是老教师，对自己学生有独特的教育方式，在自己科目有极大天赋的学生她绝对不会放弃。
两人老师争锋相对，不遑多让。
该说的都说了冷王便让他们离开，临走前他喊住黎尧：“把郑无栖同学喊过来，我找她谈话。”
黎尧点头，跟在路随安身后离开。
路随安回到教室发现南雀没来，他问了周围一圈人才知道南雀中午被人拉走，估计今天是来不了。他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直到放学才写完这学期的提分小目标。
路随安收拾好，如期般遇到了路遇。
“饿吗？”路遇强硬拿过书包放在后面，拿出买的书递到他面前。
路随安惊讶地看着蝶变单词三千六和启航英语听力，“你怎么买了？”
他正需要增加词汇量，他有理由怀疑路遇是肚子里的虫什么都知道。
路遇买了个关子，很不要脸道：“我是你哥哥，特别了解你，想要什么我都第一时间知道。”
虽然很想骂路遇一句自恋，但心底溢出来的喜悦到底是让他没说出来。
路随安来自内心感言：“谢谢你。”
“不用谢，以后多陪陪我就好。”
路遇没等来回话，心底再失落他也只轻轻一笑，开车回了家。
路随安洗漱好，从书包里翻出剩下的钱交给路遇，“剩下的还你。”
路遇面色发苦：“什么意思？”
“我不想欠你的。”
“欠？为什么不想欠。”
路随安抿唇，他能感到从路遇回来后轻微的向他靠近，路遇每次移动都让他早就好久的磐石动摇，他害怕自己会向他妥协，蓄谋已久的计划被打乱。
他怕路遇付出而不求回报的样子，他想至少在一切还未发生时亲手斩除，路遇的余生会轻松点。
路随安眼眸聚焦，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近，亲兄弟明算账。”
“你在意我用掉了你那一百我可以……”
“不用还，不需要。”路遇走近路随安，在他的眸光中看清自己的影子，也看清他眼中闪动的异样。距离几步之遥，他停下来，“我路遇自愿赠予我名下所有财产给路随安，包括我。”
“路随安，”
这是路遇回来后第一次叫他全名。
“我所有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路遇深吸一口气，神情坚毅，“我只想要你好。”
“当初匆忙离开是我逃避现实，疏忽了对你的关爱，我回来是想你给我再次当哥哥的机会。你只需要往前走，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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