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斯轻轻地笑了一声，将头靠在闻硕肩膀上，依旧什么话都没说。至于这是害羞还是傲慢，现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江亭看了孟非凡一眼，见对方脸色有些难看，便主动起了话头：“闻硕，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闻硕想了想，实话实说：“挺好的。”说着，他将重新恢复活力的触手展示给江亭看，“你看，这小家伙很开爱吧？”
那触手虽然看着光滑，但是其上细密的花纹，多看几眼便会让人冷汗直冒，更不用说那些为防止伤到闻硕而隐藏起来的尖刺，数量之多，也是让人头皮发麻。
江亭实在是说不出“可爱”的评价来。闻硕也不强求，阿比斯大人的可爱他明白就好。
“我过得挺好的，如果是担心我，你们走这一趟，就回去吧。”闻硕道，“这个地方，你们呆久了也不好。”
“那你待着就没事了？”孟非凡开了口。
闻硕不明所以，这人语气怎么有些冲？不过想到这人能来到这里，也算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便也解释道：“我现在不太一样。”
在孟非凡与江亭疑惑的目光中，闻硕变成了人鱼的形态，那银色的鱼尾不过出现一瞬，阿比斯极为迅速地在尾鳍上一按，于是坐在原地的，便又是人形的闻硕了。
闻硕眨了眨眼，抬头：“阿比斯大人？”
阿比斯用沉默表达他的不满。
闻硕又眨了眨眼，然后笑了，他的神明大人这是吃醋了？真可爱。他看向对面的两人：“如你们所见，我现在不是人啦，所以会一直呆在这里。”
江亭脸色惨白：“他把你……你是自愿的吗？”
闻硕不喜欢江亭这样误会阿比斯：“你觉得我们这个样子，我像是被迫的吗？反正你可以理解为我身体里有人鱼的基因，现在被激活了。”
“是吗。”江亭看了孟非凡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是将信将疑的模样。
也不是不知道这两人在担心自己，但……闻硕叹了口气，他按下性子讲述了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赵辰阳的，也包括阿比斯的。他着重强调了阿比斯对他的照顾，也表达了如今两人已成伴侣的事实，以及，他不会再回陆地的事。
江亭显然有什么话要说，孟非凡则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他们的模样透露的是同一个讯息：闻硕做的是错误的选择。
闻硕好不容易结束了仪式，好不容易可以尽情地和阿比斯相处，两人的模样，不得不说，十分之让人扫兴。
深陷爱情的人，渴望得到的必然是祝福，而不是质疑。更何况，江亭与孟非凡以什么身份指责他？他们的立场是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闻硕的不满，江亭一阵犹豫，终是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这是在表达自己和阿比斯大人在一起会不幸福？诅咒呢这是！
“那你认为我什么样才算幸福呢？现在回去，去收拾那一堆烂摊子？”闻硕废了好一番唇舌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不得不说，他有些生气。
孟非凡接话道：“该处理的，我都已经处理了，包括赵辰阳，包括你的公司……”言下之意，依旧是希望闻硕回去。
闻硕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可是……”
闻硕有些头疼：“不是吧，你们来这里，是来和我讨论幸福的标准的？”
“我们不希望你一时糊涂。”江亭道。
不得不说，当着阿比斯的面说这话，这人胆子够大。
闻硕看了阿比斯一眼，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模样，接收到他的视线，才露出了笑容。
阿比斯是什么样的地位？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为着这所谓的朋友，他在委曲求全。而对面呢？动动嘴皮，自己就该感恩戴德了？
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更不用说在几人的关系上，阿比斯带给闻硕的，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爱与保护。至于阿比斯是真的在委曲求全，还是在蔑视虫豸的鸣叫声，这其中的差异，闻硕并没有想到。
接下去的对话，闻硕变得强势起来。“先不说我们是不是还算朋友，就算我们是朋友，你们难道不觉得，你们管得太宽了吗？”看出江亭还有话要说，闻硕摆手，“停，我真的不是来让你们教我怎么过得好的。我只是通知你们，我还好好地活着，就算我以后被抛弃，也和你们无关……呃……”闻硕一顿，完蛋，说错话了。
愤怒的闻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怂了，伴着他的腰被阿比斯的另一只手环住，很用力那种。
闻硕可以说是立马知道了自己的失言，他飞速认错：“阿比斯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比斯银色眼睛闪着非人的光芒，而他的目光，终于移向了在座的客人——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两人。
当着闻硕的面，阿比斯并没有多做什么，但是他仅一个眼神，便让孟非凡和江亭再一次感受到了初见时的压迫感。
阿比斯愤怒于这些卑贱的生物竟敢质疑他们，同时，他是真的有些伤心，为着闻硕竟然说要抛弃的话。他的月亮是想离开他吗？是他做得不够好吗？他还是没有给他安全感吗？
这样难忍的酸涩，透过联结，被闻硕也体会了个七七八八。
闻硕这次是真的急了。“阿比斯大人，您别伤心，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急于安慰自己的伴侣，“我对您是什么感情，我有多么仰慕您，您难道还不清楚吗？”闻硕将阿比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您听到了吗，我的心脏，它只为您而跳动啊。如果您不相信我，如果您怀疑我对您的爱，我……”
焦灼与热切像是火焰，不过片刻便烧尽了犹疑，只剩下暖洋洋的喜悦。阿比斯满意了：“嗯，只要你不再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我就信你。”
闻硕松了口气，再看江亭和孟非凡，哪怕他们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闻硕也没有安慰什么。
“所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补偿？我不需要补偿。你们也别用什么为我好的话来教育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我撑了那么多年，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阿比斯大人救了我。他对我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多少？又知道什么？”闻硕叹息着，闭上了眼，“我以为，赵辰阳的误会之后，我们也许能恢复一点关系，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如果你们要打扰我和阿比斯大人，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不是，闻硕！”江亭着急地站了起来，“我们真的只是担心你。只是你的伴侣太过特别，担心你会被欺负而已。”
闻硕讽刺地笑了：“放心吧，很多人都欺负过我，就只有阿比斯大人没有。”
闻硕的一番剖白让阿比斯更为满意了，俊美的神明再次将头搁在爱侣的肩膀，磨蹭。
这的确是一副爱侣的模样，江亭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是不是吊桥效应？应该是的吧，在闻硕最无助的时候，是眼前这个怪物救了他。在知道闻硕曾经得的病，知道他中了毒之后，江亭有些难以想象，他会是怎样的灰心绝望。而如今，闻硕能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什么都没做的他，的确没有资格去指责。
千言万语，化作了简单的——“对不起。”江亭低了头，“我一直想和你道歉，虽然有些晚，不过，真的很对不起。”
“没什么好说对不起的。”闻硕道。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赵辰阳是主谋，我，怎么都算帮凶。”江亭深吸一口气，“本来，我就想来看看你，和你道歉而已。”
江亭的态度软和了，闻硕便也不再疾言厉色。他想着阿比斯告诉他的，赵辰阳、江亭和孟非凡之间的关系，也多少有点同情他们。被控制着互戴绿帽，怎么都有些可怜。尤其是江亭，这人可是把赵辰阳当弟弟的，谁知道一不小心，就被弟弟控制了脑子，上了床不说，偶尔还是双飞那种，哪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得了？
江亭深深地看着闻硕与阿比斯，忽而笑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祝你幸福。”
闻硕也笑了：“谢了。”曾经的朋友，好聚好散，其实也不错。
另一边的孟非凡，掌心的肉都快掐进去了。他看着满脸享受的阿比斯，明知自己不该露出过多的表情，但是嫉妒啃食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这本该是我的，他应该是我的。如果这不是“深海之主”，如果是其他生物……
阿比斯若有所感地抬头，面对他们时面无表情的脸，却是露出了一个艳丽的、轻蔑的微笑来。
冷汗再次爬上了孟非凡的脊背，他几乎是受惊的兔子一般低下头，双手颤抖。他感受到的嘲讽目光，有如实质，就像自己是一只可怜虫，看一眼，已经是对方极大的施舍。
恐惧、后悔、惊疑，在孟非凡的心中搅成一团。
故而四人的会面，直到结束，孟非凡后面都一言不发。
江亭有些疑惑，闻硕则是不在乎。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说实话，就算江亭他们不祝福他，他也无所谓。什么是该在乎的，什么是不该在乎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
现在，他闻硕是要大步向前了。
江亭与孟非凡走了。临走前，江亭伸出手：“你要好好过。如果有空的话，来看看我们。”他本来想给闻硕一个拥抱，但显然，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至于这么亲密了。
闻硕伸手，与江亭握了握：“我会的。”
于是江亭笑了，带着些辛酸。
而两人的身边，孟非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嘴唇紧闭。
闻硕看了孟非凡一眼，见他不欲多说，便也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潜艇开走了，闻硕牵着阿比斯的手，送走了他曾经有机会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黑暗，重新笼罩了这座富丽堂皇又透着诡异的城堡。
今天之后，那所谓的坐标再不会起作用。阿比斯的城堡是活的，它能出现在这星球上任何一处地方，也能深入地底，不留一丝踪迹。如果不是阿比斯故意停留在此地，孟非凡他们又怎么找得过来？
潜艇的灯光逐渐远去，闻硕觉得这像极了他与人类世界的联系，正逐渐消散。
看着看着，闻硕却是笑了：“阿比斯大人。”
阿比斯转头看他，对着自己的爱人时，这人的表情从来都是温和的。冷漠时艳丽，但温和时，又是最柔和的春风，此刻的阿比斯，正在微笑：“怎么了？”
闻硕踮起脚，是想要亲吻的模样。奈何阿比斯太高，他整个儿脚跟都离了地，还不到阿比斯的脖子。
不过阿比斯在闻硕踮起脚的时候，早已经顺势低了头，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一个极为缠绵的吻。
“阿比斯大人，我爱您。”闻硕脸色红润，眼睛含笑。
“我也是，我的月亮。”阿比斯回应道。
寂静的海底，城堡开始下沉了，缓慢地、安静地陷入地底。
阿比斯将闻硕抱起，让他坐在了自己一边的胳膊上，转身，走向了城堡的深处。地底漆黑一片，暗无天日，而那曾经遮天蔽日的触手，已满足地捕获了自己心爱之物，收起了他们的獠牙。
“您今天怎么没戴我送您的珍珠？”远远的，有交谈声传来。
“这是你送我的，我把它裱了起来。”
“……我更希望您能戴着它。”
“呵呵，我的爱，你这是想宣誓主权？”
“您知道就好。”
“都听你的。不过，我们该去巢穴了。”
“为什么还要去巢穴？我已经好了，唔……”
一切的一切，归于沉寂，而在更深处，带蜜的花朵正在盛放，羞羞答答的，欲语还休的，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明天要去白马湖参加漫展啦~
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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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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