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那句“花肥回收利用”和“烘焙BOSS”的惊世骇俗建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东厢房内众人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呕吐声、倒吸冷气声、以及赵强那句“感觉自己才是害虫”的吐槽，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张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愤怒、被愚弄以及计划被打乱的极度扭曲。
他死死盯着苏辞脚边那个还在滴答着金黄粘液、散发着混乱生命波动的“琥珀胚胎”，又看看苏辞手里那把沾满“花肥”和“BOSS□□”的银剪，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瓶洒落的劣质朱砂上——那是他寄予厚望的“规则道具”，此刻在苏辞的“物理超度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强子！”张睿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拦住他！不能让他再碰那个核心！”
他意识到，苏辞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一个完全脱离掌控、随时可能把整个副本，包括他们的计划，炸上天的“人形自走拆迁办”。
赵强虽然也被苏辞的操作震得头皮发麻，但对张睿的命令几乎是条件反射。
他低吼一声，手中砍刀一横，魁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撞开本就关不严实的房门，带着一身煞气冲向厅堂中央的苏辞！
“小子！把你手里那玩意儿放下！”赵强刀锋直指苏辞手中的“琥珀胚胎”，眼神凶狠，“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苏辞正专注地用银剪小心翼翼地从蜡黄脸尸体的鼓包里“回收”那些活性减弱的虫卵和部分“优质花肥”，动作轻柔得像在采集稀有花蕊。
听到赵强的怒吼，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刀疤脸，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不断渗出金黄液体的“琥珀胚胎”，仿佛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
“这个？”苏辞晃了晃手里的“胚胎”，那扭曲的形体在金黄色的粘液中微微蠕动了一下，看得赵强眼皮狂跳。
“你说‘瘦腰郎君’的核心？它活性不稳定，需要尽快无害化处理。强碱或者高温……”
“处理你妈个头！”赵强被这“无害化处理”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竟不是劈向苏辞，而是直接劈向他手里那个“琥珀胚胎”！
显然，比起干掉苏辞这个诡异的“园艺师”，他更想先毁掉这个可能引发更大灾难的“污染源”！
眼看刀锋就要触及那金黄色的粘稠外壳——
苏辞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一抖。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相击的声响！
赵强势大力沉的一刀，竟然被苏辞反手握着的、那把沾满污渍的银色小剪刀，用剪刀背轻轻巧巧地格挡住了！
巨大的力道从刀身传来，赵强只觉虎口一麻，砍刀竟被一股柔韧而精准的力量带偏了方向，“哐当”一声砍在了旁边的青石地板上，火星四溅！
而苏辞本人，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另一只手里的“琥珀胚胎”依旧稳稳当当。
他微微蹙眉，看着赵强，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工作的不悦，以及……园艺师对破坏工具行为的天然谴责：
“赵先生，暴力拆卸不仅效率低下，而且会造成‘样本’污染和不可控泄露。”
他指了指“琥珀胚胎”被赵强刀风扫过的地方，一丝更浓稠的金黄色液体正从一道细微的裂痕中渗出，散发出更浓烈的甜腥与狂躁信息素。
“看，泄露了。这会加速残余寄生蜂群的暴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内宅通道里原本因失去“蜂后”信息素引导而减弱的嗡鸣声，在接触到这股泄露的、更精纯的信息素后，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如同黑色的潮水，比之前数量更多、体型更大的漆黑妖虫疯狂地涌了出来！它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尸体，而是狂暴地、无差别地攻击着大厅里所有活动的物体！
“卧槽！”赵强头皮瞬间炸开，也顾不上苏辞了，挥刀砍向扑来的妖虫！刀光霍霍，墨绿汁液飞溅！
“救命啊！”黄毛等人刚探出头，看到这虫潮，吓得又缩了回去，死死抵住门板。
“该死！”张睿脸色铁青，看着失控的局面，又看看洒落一地的朱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弯腰，也不顾脏污，抓起一把混着泥土的劣质朱砂，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不知哪里找来的秃毛笔，蘸着口水（？）和泥土，踉跄着冲向厅堂深处那面蒙尘的铜镜！
他必须启动“那个”备用方案了！哪怕仪式不完全！
苏辞却仿佛置身事外。他避开几只狂暴扑来的妖虫（妖虫似乎本能地避开了他手里那个散发恐怖气息的“胚胎”），依旧专注于自己的“花肥回收”和“样本保护”。
他甚至掏出了一个更大的、看起来像是装花肥的厚实密封袋，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滴着粘液的“琥珀胚胎”装了进去，仔细封好口，然后塞进了他那个看起来容量有限的口袋。那口袋让人感觉仿佛连通了异次元——什么都能塞。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正狼狈抵抗虫潮的赵强，以及正趴在铜镜前、用秃毛笔沾着泥巴朱砂在镜框上鬼画符的张睿。
“张先生，”苏辞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依旧清晰温和，“友情提示，那面镜子的‘裂痕’比昨天多了37.8%，结构稳定性严重不足。强行进行能量引导，失败概率高达92.5%，且有极高风险引发镜面次元崩溃，释放出更麻烦的‘东西’。”
张睿的手猛地一抖，镜框上那歪歪扭扭的、试图书写某个名字的朱砂符咒顿时糊成了一团。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瞪着苏辞：“你……你怎么知道？！” 他试图启动的，正是“镜魂婚”仪式的变种！这是他们和“那位”交易的一部分！
苏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那面铜镜：“镜框第三道藤蔓纹路下方，新增了一条长度2.1厘米、呈放射性扩散的细微裂痕，内部能量逸散指数超标。镜面左下角灰尘覆盖下，有四处撞击点造成的隐形应力裂纹，交互影响下……”
他语速平稳地报出一串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数据和分析，专业得像在出具房屋安全鉴定报告。
张睿听得目瞪口呆，脑子嗡嗡作响。这他妈是玩家？这是副本自带的建筑结构扫描仪成精了吧？！
“而且，”苏辞的目光扫过张睿手里那团糊掉的朱砂泥，语气带着一丝园艺师对土壤配比不专业的轻微谴责，“朱砂纯度低于15%，混合了至少七种杂质，包括腐殖质、霉菌孢子和……某种节肢动物的排泄物？这种介质进行能量引导，效率转化率不足3%，更可能引发能量反噬。”
张睿：“……” 他看着手里那团被他寄予厚望、此刻却被苏辞鉴定为“混合了虫屎的劣质泥巴”的“仪式媒介”，感觉自己的智商和尊严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噗嗤！” 躲在东厢门后的职业装女人似乎又没忍住，发出了短促的笑声，随即立刻死死捂住了嘴，肩膀疯狂抖动。
黄毛则一脸崩溃地哀嚎：“张哥！别玩泥巴了！虫子！虫子要冲进来了啊！” 几只妖虫正疯狂撞击着东厢的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
赵强被虫群缠得焦头烂额，砍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怒吼道：“张睿！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张睿看着手里那团“虫屎泥巴”，又看看镜框上糊掉的鬼画符，再看看那个已经淡定地开始用银剪精准点杀靠近他“花肥回收区”妖虫的苏辞，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精心设计的规则陷阱、与BOSS的交易、掌控全局的优越感……在这个拿着剪刀、满脑子只有花肥和害虫的园艺师面前，简直像个蹩脚的笑话！
“规则……”张睿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和不甘，试图重新掌握话语权，“规则第三条！昨夜……昨夜是否有人向你‘提亲’？你……是否‘及时答应’了？！”
他死死盯着苏辞，这是他埋下的、最致命的坑！只要苏辞承认触犯了“规则”……
苏辞刚用剪刀尖精准地剪断一只妖虫的翅膀连接处，让它打着旋儿栽倒在地。闻言，他抬起头，看向张睿，脸上依旧是那副温软的表情，眼神却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平静。
“哦，你说那个啊。”苏辞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确实有个穿着湿漉漉红衣服的‘人’，半夜敲镜子，然后站在我床边，问我要不要成婚。”
张睿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成了！他触犯了规则！他死定了！只要……
“我答应了啊。”苏辞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补充道，“按我的规矩答应的。”
张睿的狂喜僵在脸上：“……你的规矩？”
“嗯。”苏辞认真解释，“婚事我答应了，但前提是先除害虫。”他指了指地上被自己“回收”得差不多的虫卵尸体，以及周围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妖虫残骸，语气带着点完成工作的欣慰，“害虫清除工作基本完成，目前进展顺利。所以，从我的规矩来看，婚约是成立的，并且履约条件正在良好执行中。”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着张睿露出了一个极其温软、极其无害、却让张睿瞬间毛骨悚然的笑容：
“说起来，还要感谢张先生和强子哥提供的错误规则第三条呢。‘及时答应’这个提示很关键，不然那位‘提亲的’可能没耐心听我讲完‘除虫’的婚前协议就动手了。省了不少麻烦。”
轰隆！
张睿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那条规则是错的！他不仅知道是错的，还他妈利用这条错误的规则，跟半夜爬出来的BOSS玩了一手“婚前协议”？！
一股寒意瞬间从张睿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面对任何怪物都要冰冷！他看着苏辞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你……”张睿指着苏辞，手指抖得像帕金森，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脸色惨白如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噗通！”一声。赵强在砍翻一只妖虫后，听到苏辞这番话，一个趔趄，差点被另一只虫子扑到脸上。
他手忙脚乱地格开，看向苏辞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妈的，他们自以为是的陷阱，在人家眼里就是个送上门的谈判筹码？
“蜜罐子出嫁哟……金针刺新娘……” “棺桥摇过奈何梁……碎镜照肝肠……”
那诡异的童谣声，又幽幽地响了起来，这一次，歌声里似乎多了一丝……愉悦？以及一种冰冷的、指向明确的怨恨？
歌声响起的瞬间，厅堂深处那面被张睿涂鸦过的蒙尘铜镜，镜面猛地剧烈波动起来！灰尘簌簌落下，镜面下的裂痕如同活物般蔓延、加深！
一股远比昨夜更加阴冷、更加粘稠、带着滔天怨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墨汁，从镜面深处疯狂涌出！
镜面上，那些被张睿用劣质朱砂泥涂抹的痕迹，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嗤嗤作响，冒起诡异的青烟！镜框上扭曲的藤蔓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怨毒的手臂在舞动！
“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头摩擦的轻笑声，从镜面深处传来。
张睿和赵强瞬间面无人色！他们知道，他们试图启动的、作为交易筹码的仪式……失控了！而且，被苏辞点破了“错误规则”的交易本质后，镜子里那位真正的债主……被彻底激怒了！
“完了……”张睿绝望地闭上了眼。
苏辞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面剧烈波动、散发出恐怖气息的铜镜，又低头看了看墙角自己埋下玫瑰种子的地方。
那里，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顽强生机的嫩绿，似乎……破土而出了？
“嗯？”苏辞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比眼前这出“讨债大戏”更有趣的东西，“发芽了？看来‘花肥一号’的效果，比预期要好。”
他完全无视了即将爆发的镜中凶灵和面如死灰的张睿二人组，兴致勃勃地蹲下身，开始观察他那株在尸山虫海和滔天怨气中顽强发芽的……深渊玫瑰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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