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的晨雾漫过老桥时，顾林玉华在邮局门口摔碎了柠檬。黄澄澄的果肉滚进排水沟，她蹲下身去捡，呢子大衣的下摆浸在融雪里，洇出深色的水痕。
邮局职员隔着铁栅栏打量这个亚洲女人。她已经在柜台前站了半小时，反复摩挲着那封贴着全款邮票的挂号信。收件地址是市美术学院油画系，收件人姓名栏却始终空白。
"女士，我们要午休了。"职员敲了敲玻璃。
顾林玉华突然用裁纸刀划开信封。录取通知书掉出来，佛罗伦萨美院的烫金校徽在阴天里依旧晃眼——这是她用顾氏集团三成股份换来的秘密交易，足够让儿子在家族监控外度过四年。
"请帮我寄这个。"她将染着柠檬汁的录取通知书塞进新信封，收件人写上顾沉。
顾林玉华望着冷藏柜里成排的血袋，针头在苍白的手臂上寻找静脉。丈夫的情妇刚被保镖拖出去，汉白玉地砖上还留着指甲抓出的血痕。她听见楼上传来顾沉的琴声，肖邦的《离别曲》断在第七小节——每次父亲砸碎他的画具，琴键就会多一道裂痕。
"夫人，该注射了。"家庭医生举着镇静剂。
顾林玉华突然将针管扎进医生脖颈。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过染血的地毯，在书房暗格里取出十五年来的偷拍照片：顾沉在美术补习班画的第一朵向日葵，他偷偷报考美院的准考证，还有去年生日藏在枕头下的碳条素描——画的是她站在玫瑰园里的侧影。
楼下的琴声彻底停了。
顾沉被浓烟呛醒时，火舌正舔舐着未完成的《铁轨与野葵》。母亲站在火光里，呢子大衣的下摆滴着汽油，手里举着烧剩半角的录取通知书。
"沉儿，闻闻这个。"她将焦黑的纸片按在他鼻尖，"这是自由的味道。"
顾沉疯狂拍打母亲衣摆的火星，却发现她在笑。那种笑容他从未见过，像是终于挣脱锁链的鸟，哪怕羽翼正在燃烧。
"我偷换了你的血样，遗传病报告是假的。"她吻去儿子睫毛上的灰，"现在你是健康的，健康到足够远走高飞。"
消防栓破门声响起时，顾林玉华将信封塞进顾沉衣领。他摸到背面干涸的柠檬渍，和两行用口红写的俄文——那是他们偷看列维坦画展时学的诗：
"我要在每颗星火里，藏一盎司春天。"
二十三年后，基因库废墟
林深从冷冻舱拾起半片焦纸时，矿物颜料突然在掌心灼烧。那些被顾沉植入的基因记忆开始沸腾，他看见十八岁的顾沉蜷缩在跨国货轮底舱，手中攥着沾血的录取通知书。少年用柠檬汁在背面写字，每一笔都渗着甲板缝隙漏下的星光：
"妈妈，我把春天藏在肋骨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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