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舱的玻璃碎片在晨光中闪烁，像撒了一地冻结的泪。林深攥着那枚生锈的校徽，金属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渗进"2009届油画系"的蚀刻字痕。顾沉的白大褂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皮套里的陶瓷枪——枪柄上歪歪扭扭刻着朵向日葵，十八岁少年笨拙的笔触。
"你杀过多少自己？"林深突然问。
顾沉扣住他手腕的力道骤增，医用腕带在皮肤上勒出青紫："什么？"
"冷藏库里那些失败品。"林深举起校徽，锈粉簌簌落在顾沉颤抖的睫毛上，"2009年6月17号之后，你复制了多少个会画画的自己？"
天台护栏在撞击中发出呻吟。顾沉将他半个身子推出边缘，下方三百米处，克隆体的金发在血泊中铺成破碎的向日葵。
暴雨冲刷着天窗，十八岁的顾沉正在给自画像涂最后一道釉彩。画布上的少年踩着生锈铁轨，工装裤兜里塞着啃了一半的柠檬——那是母亲自杀前塞给他的，说能止住眼泪的酸。
"顾少！"保镖撞开门的瞬间，柠檬滚进颜料盘，"董事长说您该回去了。"
画刀捅穿画布的声响混着雷鸣。顾沉看着保镖将画室浇上汽油，火焰吞没铁轨上的少年时，他摸到裤兜里未寄出的录取通知书：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全奖。
此刻天台的风裹着血腥味，顾沉的枪管抵住林深颈动脉："你该学学标本的自觉。"
"就像你母亲那样？"林深突然笑了，"被抽干血做成永恒的藏品，好让顾董事长每天欣赏妻子跳楼的英姿？"
枪声擦着耳廓炸响，林深听见自己左肩胛骨碎裂的声响。疼痛像一管钴蓝颜料注入神经，他在下坠感中抓住顾沉的领带，将两人拖向护栏外翻涌的云海。
"告诉我，"血从齿缝涌出，"你在我身上画《深渊》时，是不是在找当年烧掉的自己？"
顾沉扣住他腰间的输血管，那根连接着克隆体残骸的软管突然绷紧。林深在眩晕中看见无数画面闪回：母亲坠落在汉白玉地砖上的血花，佛罗伦萨录取通知书在火焰中蜷曲，还有冷冻舱里无数个自己的复制体——每个都穿着沾满颜料的工装裤。
林浅的脑电波图谱在屏幕上剧烈波动。林深拖着断臂爬向主控台，身后蜿蜒的血迹像条未完成的铁轨。顾沉植入的定位芯片在皮下发烫，警报声中，整面冷藏柜开始泄压，白雾里浮现出成排的玻璃棺。
每个棺内都躺着十八岁的顾沉。
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工装裤，有的在画布前举起画刀，有的仰头吞药片，还有一个正用裁纸刀割开手腕——完美复刻顾沉母亲自杀的场景。
"看够了吗？"顾沉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这些都是失败作，直到……"
白雾突然散尽，最深处的舱体内，林深看见自己正在作画。克隆体的睫毛上凝着霜，手中画笔却蘸满温热的血。
林深砸碎主控屏时，克隆体的眼珠突然转动。三百个冷冻舱同步开启的嗡鸣中，他听见此起彼伏的画刀刮擦声——所有顾沉复制体都在画布上涂抹相同的图案：林深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肖像，但钉子是生锈的铁轨。
"你才是最终作品。"顾沉将枪口顶住他脊椎，"我找了十五年能承受记忆移植的容器。"
林深在剧痛中后仰，撞翻的试剂瓶淋湿两人。绿色荧光标记的液体渗入伤口时，他看见顾沉后颈浮现电子纹身——那是一串倒计时：14:59:59。
"欢迎来到我的毕业展。"顾沉吻去他眼角的血，"当计时归零，你会成为真正的顾沉，而我……"他的手指突然插进自己锁骨下的芯片槽，"会变成你妹妹的新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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