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微一怔，随即鱼尾一圈，将妄月牢牢圈住。本就好看的鱼尾像发了光一样，同样彰显着他心情不错。
妄月勾勾嘴角，下巴轻搁在云微的头顶：“云微你知道我有多庆幸吗？”
云微听着妄月胸腔里的心跳声，他也同样庆幸着可以再见：“我那时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后来那些年你好吗？”
猝然听到往事，妄月心神有些恍惚，人间几十年竟比他活的万年还要漫长，扣住云微手发紧，想要证实这一切不是他的梦。直到云微又唤了他一声，他才说：“不好，每个日夜都在想你，不过现在好了。”
“对不起。”云微眼睛有些酸涩，他没有想到回一趟江南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若早知道他一定会在京城等行安回来。
“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有孩子。”妄月只要一想到那日观澜江上发生的事就自责不已，恨不得当即自绝跟着去了。可是他不敢死，一日不见云微的尸骨，一日不敢赴死，他怕不小心错过，那样云微该有多难受。
“你是怎么回到归墟的?”旧事太沉重，妄月只好转移话题。
云微想了想，道：“我卷入暗流后好像又被冲到一处河滩，机缘巧合下，嫂嫂路过那处河滩发现了我，就将我带回了归墟。”
闻言妄月有些奇怪，芙清是如何进到幻世镜中?还是云微是通过暗流出了幻世镜，才被芙清发现?看来这幻世镜不止鬼君说的那样简单，还是改天去问问芙清当时的情况。对了，还有三千年前云微又是如何进入幻世镜，明明幻世镜五百年前才被司命从神魔大战的古战场中带出。
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操控，霎时妄月有些不安。
“行安，你怎么了?”云微发觉妄月身体在发抖。
“没事。”妄月不想徒增云微的烦劳，安抚的说。
云微心头仍有担心，可如今自己无甚修为，更帮不了什么忙，也只好配合的找些话来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后来段大哥他怎么样？”想到段润一心报阿娘的救命之恩，因而对自己悉心照顾，不惜自毁前程，可自己偏偏……也不知他还好吗？
段润，若云微最后关头不救他，就不会卷入暗流。说实话妄月恨过他，可现在想想云微去救那才是云微：“他伤好后就回了杏花村，为伯父伯母守墓。”
云微闻言一怔，低喃道：“他其实不必如此，阿娘也定不愿他这般。”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妄月也曾劝过段润，段润是有才之人，若是继续为官一定能做出一番功绩。
云微叹了口气，好看的眸子也暗淡几分：“那你知道淮州，杨遄和乐远他们怎么样?记得那会就要补办春闱，他们如何?可有高中吗？”说到多年同窗好友，云微精神头又好了，他们三人的实力自己知道，必然榜上有名。
“江淮州。”妄月有些不虞，可看云微关切的目光又不好拂了他的意，“江淮州高中状元，后来更是官拜首辅，好得很。”就是终身未娶，他凭什么终身不娶?妄月阴阳怪气的想，为云微守身如玉是他该做的，这江淮州掺合什么。
“杨遄中了进士，外放到西北做官，摸爬滚打几年长进了不少，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再加上有江淮州在京中斡旋，已是一方大吏。”
“至于田乐远，他也考中了进士，但是并未留在朝中为官，而是回江南成婚。”妄月道。
“成婚。”云微不禁欣喜，“乐远的夫人是?”
妄月也跟着笑起来：“你认识，你姐姐宋岚。”
“宋岚姐姐。”云微猛地坐直身子，眸中蓄着的泪在这一刻落下，“他们知道我落水后肯定很担心。”
“他们找了你很多年。”指腹被云微的泪打湿，妄月心想早知道就不说这些，他心疼云微为此伤心落泪。
“后来了？宋叔叔和宋岚姐姐，他们好吗？”要说回到归墟，除了行安他最牵挂的就是宋叔叔和宋岚姐姐。短短十七年里，他们对自己来说就是血脉至亲的存在。
“田乐远颇有生意头脑，和宋岚成婚后，宋家主就退居幕后，他们夫妇二人将宋家打理得很好，还有两个很乖的孩子。”
“真的吗？”云微哪怕没有见到，也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妄月颔首，最后还是没忍心告诉云微，宋岚田乐远两人的孩子一个叫思微，另一个叫当归。
“行安。”云微眼中尽是期盼，“你说他们……我，你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妄月沉默，云微并不知幻世镜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哪怕幻世镜有了灵智，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就连隋朝，恐怕也早就成了历史上的一页纸。
“我知道见不到他们了。”云微别开脸，转眼归墟已过三百年，神界许多修行的人寿数也不过百来数，何况人间凡人，“你说他们转世又会是什么样的？”
“他们在世时都是极好的人，转世也定会投到很好的人家。”既然幻世镜有了灵智，说不定多年以后可以再次进到幻世镜中，届时去到鬼界，还真能找到他们的转世。
云微不知有没有信妄月说的话，抬头看着月亮，嘴角扬起。
直到，明亮的月划过一道光，玉璋黑着脸出现在云微和妄月面前：“什么时候了？”
云微顿觉心虚，明明说好尽快回去，结果一挨就挨到了天黑：“哥哥。”
玉璋舍不得对弟弟说重话，敛了脾气道：“你身子才恢复不能胡来。”
“我知道了。”云微乖巧点头。
“还有，我与父亲商议过后，觉得你最好早点开始修炼。我们鲛人一族虽得天道宠爱，寿数比常人要长，可终究有陨落的那天。”
一旁的妄月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握住云微的手：“不知鲛人族的寿数?”算起来云微已经出生三千多年，哪怕去了幻世镜一遭，可这三千年是实打实的存在。
说起这个玉璋的脸色更加难看，看妄月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其一脚踹出归墟去。云微见玉璋几近扭曲的脸，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自己已经临近暮年，那行安怎么办?害怕难以掩饰，尤其是在看到妄月的一刻几乎要哭出来。
“别哭，总有办法。”妄月也有些慌神，如果真有这天，他愿用自己万年修为换云微和自己白头到老。
闻言玉璋嘴角一抽：“你们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我年纪很大了，所以才那么急着修炼，哥哥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就是不知道我的天赋如何？我怕……”
“谁说你年纪大。”玉璋更厌恶妄月了，“你如今的年纪若同外面的人族比较，不过十七八岁，在我鲛人族正是年少，不像某些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老妖怪。”
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老妖怪.妄月，没有计较玉璋的阴阳怪气，心跳快的速度得以平复，这鲛人族的确得天道宠爱。
“可是言儿和澜儿才三百岁，莫不是还算是一个小奶娃?”云微想到两个每天不消停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大了，在鲛人族这里还是奶娃娃。
玉璋沉思片刻，才道：“差不多，但是他们身上的血脉……”这该死的妄月！弟弟那么小，这个老妖怪！
“哥哥？”云微唤了一声。
“他们出生时老祖宗为他们测过血脉根骨，结果有些奇怪，但也可以肯定他们未来几百年里都会维持现在的模样。”玉璋想到两个香香软软的侄子侄女就不禁心花怒放，弟弟自己没有照顾好，这次弟弟的孩子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不过我好奇神尊到底什么来路，竟测不出另外一半的血脉是什么？”父亲曾暗地里提到过传承中关于妄月神尊的事，这老妖怪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来路，微儿和他牵扯到一起到底好与不好？
难道行安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云微好奇地看向他。妄月朝云微露出一抹抱歉的笑：“时间太久，记不住了。”
“哼！”玉璋冷哼，“微儿回家吧，至于神尊，璇玑山这么久没人住恐怕生灰了，就请回吧。”
“哥哥不用担心，我已经打发司命回去，以后我就在归墟住下了。”妄月当听不懂玉璋话中的意思，反倒是顺杆爬很溜。
“你叫我什么？”玉璋差点来了个走火入魔。
妄月也很是听话，又叫了一声哥哥。
玉璋指着妄月，嘴皮子颤抖不停：“你，你，你。”
“哥哥。”云微见状赶紧拦在中间，接着对妄月道：“你先回去。”
“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不容易再见，妄月打定了主意不愿离开。
“这?”云微看看气得不轻的玉璋，又看看犟牛似的妄月，压低声音说：“那你就在这里，别乱走。”
妄月点点头：“好，听你的，我在这里等你。”
当着他的面勾搭他的弟弟，还如此厚颜无耻，玉璋简直对妄月开了眼。上前几步抓住云微的手，接着就消失在这里。
看到云微消失的瞬间，妄月心口一痛，他好像又做了一场梦，梦里云微和他有两个孩子，还和他说了很多话，“云微。”
“这个坏人是不是要死了？”
“可是阿爹好像很喜欢他。”
“可是他是坏人。”
耳畔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妄月抬头，看到不远处树丛里藏的两个孩子，正是言儿和澜儿。
不是梦，是真的。妄月脸上的笑有些疯癫，吓得两个孩子往后退了退。妄月见此开口：“你阿爹和你们说了吗？我是你们的亲爹。”
两个孩子不说话，还是提防地看着他。
妄月也不恼，抬手变出一间小院：“这是我的家，要进去看看吗？”
“不去，你又要杀了我们。”
“你这个坏人！”
妄月知道是那次把他们吓着了，放轻声音，哄道：“这间小院，你们阿爹住过好多年，你们真不想看看你们阿爹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云微丢了三千多年的事并未瞒着两个孩子，因此妄月说完，两个孩子都有些好奇，只是碍于心里对妄月的阴影还是有些犹豫。
“那次我不知道你们是我孩子，是我的错。不过以后不会了，我是你们的爹爹，不用怕我。”
“才不是！”言儿嘟囔着。
澜儿也跟着附和点头，但神情明显动摇，阿爹生活过的地方，他真的很好奇。
“这是你们阿爹在人界从小生活的地方。”妄月推开门进去，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勾了勾嘴角。
片刻后，两个孩子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妄月从厨房出来又吓得他们缩回脖子，“进来吧，我炒了几个菜。”
云微不在的那些时日里，妄月时常在院子回忆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下厨做云微做过的菜也是最平常的事。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如今已经能做一手好菜。加上小院有妄月灵力滋养，长的菜做出来香味更加勾人。
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坚持不住，蹬蹬跑进来，端起妄月为他们准备好的碗筷：“我们可以吃吗？”
“可以。”
吃过后，两个孩子又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将前院后院，每个房间都看了几遍，“阿爹以前真的住这里吗？”
妄月沉默片刻，这的确不是真正的云家小院，而是他回来后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复刻下来的，“以前你们阿爹就住在和这一样的地方。”
“你这个坏人，又骗我们。”
“就是。”
妄月抬头看着天空，想起二人初见的那天，像是找到一个极好的理由：“是我骗了你们，那就只能去寻你们阿爹告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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