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生地长,韩柷杌原本就是上古遗神,被他君父复活,与勾云剑一道来世上,可以承受与他同时期生成的卷轴——问道。
韩柷杌见没谁搭理自己,便觉得无趣,又走回来将棋谱也丢在棋盘上,从袖子里拿出系着粉色带子的扇子丢给傲狠,同时又换了一身浅水绿的夏日薄衫,他道:“昨日我看书,书上说‘夏月操萐,须手摇之,然后生风。'我手疼,你来。”
傲狠刚刚生出来的一点点怜悯瞬间炸裂,零星散落一地:“呵呵,我也手疼。”
傲狠喜欢粉色,但他是不会叫阴烛知道自己喜欢粉色的,于是他嫌弃着将那粉嫩嫩的扇子丢给阴烛,努努嘴:“给。”
阴烛在棋盘上拿起扇子慢慢给韩柷杌摇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韩柷杌将傲狠和阴烛打发回了紫莱界,还非得叫扶清若也一起回去,他自己倒是日日忙碌,整日里跟着扶韩学习怎么处理事务。
那些个臣属还会时不时互相参对方一下,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没大事,只不过处理起来非常困难。
那些武神身上全是腱子肉,看起来又壮又高,谁都不服谁,脑子还有坑,叫韩柷杌好不头疼。
而那些文神拽着皱巴巴的话,与韩柷杌一通理论,叫他好不费神。
现在那些个仙修成了神,有些妖又变成了仙,乱糟糟的,难处理。韩柷杌终于知道扶韩为什么“钟情”自己了,他是正统,能力还强,谁不服就武力制服……最主要就是那些个神胸无大志,只图自己一亩三分田。
在傲狠回紫莱界的第三日,韩柷杌在神界入口等重华,他脑子并不复杂就是想叫翁九垓的四个弟子都一起回归天外,不存于世罢了,这个地方他选了返还一劫……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扶韩,可是最后他居然什么都不剩了,这世界孤零零的就他一个。
扶韩想他接手神界,又总是放不下手,犹犹豫豫摇摆不定叫他不适。
重华还没有来,夜陌却来找他了。
夜陌:“君上,神帝找。”
韩柷杌皱眉:“义父找本尊何事?”
夜陌摇头。
现在夜陌来找他不是“神帝找”就是“有公务”,韩柷杌头疼。
他在夜陌看不见的地方放出了一只影了身形的小小一只杜煎鸟。
到了地方,罕见的没有侍卫,诺大宫殿就扶韩一个微醺着拾级而躺,手里把着一只土黑酒瓶,他冲韩柷杌摇摇。
扶韩:“过来。”
韩柷杌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半躺下来:“义父。”
扶韩凭空拿出一只与手里一模一样的酒瓶递给韩柷杌,只是眼睛不离头上云朵。
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本君为什么没死啊?邢晓都走了这么久了,本君居然还没死。”
天上的云变了,变成了利剑的样子。
扶韩道:“你说本君像你君父,你是不是对本君又爱又恨,复杂得很?”
不等韩柷杌回答,他又道:“想不想知道本君为何没死?”
韩柷杌喝了口酒:“义父之所以没有渡劫……是返还一劫吗?”
扶韩赞赏地看他一眼:“不错,是它,返还一劫……也可以返还生命,压制需要关押者施法,生命则是要血,各种各样的血,本君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若儿太小了,就算他出了回生界也不能够立马继承君位。”
扶韩:“本君借着返还一劫的力量活了太久了。”
韩柷杌头疼,他不知道扶韩要说什么,只能一边喝酒。
良久,扶韩又道:“杌儿,知道舒雨为何要引颈就戮吗?”
韩柷杌微愣,摇头:“不知。”
一旁的萧筠觉得怪异,舒雨在神界入口自杀,扶韩不应该……
扶韩:“因为你不喜欢他。”
“……”韩柷杌头更疼,“是吗?”
萧筠微讶。
扶韩终于看向韩柷杌,问:“那你喜欢他吗?”
没有谁会怀疑韩柷杌不喜欢舒雨。
韩柷杌道:“不喜欢。”
韩柷杌不喜欢舒雨,从来都不喜欢。
萧筠一时间内心深处居然是有些狂喜的,可在这一瞬之后就是惊慌——他自诩为舒雨残魂转世,故而韩柷杌虽然嘴里道着要离开,他却是始终坚信自己终有一日会见着他的,若韩柷杌不喜,那……
扶韩点点头,慢悠悠喝完了酒,再将韩柷杌拉起来,他抬手摊开,上面,现出一块白色石头。
“它虽然能返还生命,可毕竟有限,”扶韩淡淡道,“本君打算去凡世找本君的师父翁九垓,问他一些问题,这块石头就是支撑玄九珑基的关键,它的灵力来自返还一劫。你好好拿着,也好自为之。”
韩柷杌接过,道:“义父等一下是不是还要带我去返还一劫,交接一下。”
扶韩难得一笑:“嗯。”
去返还一劫的路上,韩柷杌又问:“义父既然不喜我多情,为何要将若儿交给我扶养。”
扶韩:“你不懂。”
韩柷杌的信友重华,义父扶韩,师父南华神,都在韩柷杌的邀请下到了玄九珑基。
重华再见到师姐,万分欢喜,“邀请”她去了返还一劫。
扶韩在踩上返还一劫的冰面上时,就已然觉出了不对。韩柷杌在他身后,而萧筠就在韩柷杌旁边。
韩柷杌脸上有点惨白,额头上细密的汗渗出来,手握成拳。
韩柷杌脸上挂着笑,在察觉扶韩眸光一变时,他问扶韩:“怎么了?”
扶韩回头看着他,脚步不停:“听说,你将若儿他们送回紫莱界了,而且,你还加强了紫文州界和紫莱界这两道结界。”
韩柷杌眨眨眼,反问:“有何问题?”
扶韩无甚神情,只寡淡看着他,道:“就是拼凑齐了舒雨的魂魄,那也不是原来的他了,而且拖的时间越久他的魂魄就越可能成为整体,投胎转世,你要拼凑齐他……就是杀生,甚至是杀他。”
韩柷杌顿了顿方道:“孩儿知道。”
韩柷杌怎么觉得扶韩是在交代遗言呢。
踏上更冷一层冰面时,重华和南华神的身影终于显出来。
韩柷杌看着扶韩,那张温和谦逊的脸上并没有吃惊,只露出浅浅笑意:“师姐,你怎么在这里?师弟怎么也在?”
南华神脖子上架着重华本剑崐峿,她看过来时脖颈上划出浅浅一道血痕。
南华神:“……师弟。”
扶韩温和笑着点头:“在。”
扶韩对着南华神笑,完了就朝他们走过去。
重华一手握剑,一手扳着南华神的薄肩:“师兄再走一步的话,师姐就要命丧当场了!”
扶韩脸上露出浅浅茫然失措,他顿住脚步,只歉意地看着南华神,嘴里吐出一口气,极缓慢地转身看向韩柷杌。
声音平淡问:“本君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的简单……又这么的有效。”
韩柷杌皱眉:“我就是单纯想杀了你们。”
扶韩苦恼皱眉,韩柷杌还从未见过扶韩这么丰富多彩的神情,扶韩道:“要说本君和重华,本君还可以理解,那南华神又是为何呢?韩柷杌回来吧,不要在被上古遗神卷轴控制了。”
韩柷杌心口处的上古遗神卷轴——问道又是钻肉的疼,冷汗如瀑,慢慢跪地。
扶韩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尽管还是浅浅的,他道:“你每次这种神情这种样子时,是不是都有了弑上的想法,也难为你了,想了这么久今日才动手,还一边想着一边压抑,不然可能会被疼死吧?可是,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你又要如何杀我们三个呢?”
扶韩脸上又露出一些慈祥来。
韩柷杌慢慢站起,他歉意地看着南华神,道了声:“抱歉。”
南华神却是不自然偏过头躲过。
重华和扶韩诧异看向韩柷杌,不明白他为何要抱歉。
韩柷杌就笑起来,他对扶韩道:“不是,每次疼得厉害是因为我有自我了结的打算。”
未等扶韩露出异色,韩柷杌又接着续话。
“我时时想,当初我君父为何忍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没忍住。”韩柷杌看着扶韩,慢吞吞祭出勾云剑,似自言自语喃喃,“因为勾云剑,这把魔剑和我一起出世,并不是我君父的本剑,而是我的,勾云剑觊觎上古遗神卷轴问道的能力渐渐吞噬了他,当然,也不排除君父他自己受不了了。毕竟问道一出世就受着天道法则……”
韩柷杌好似有些不正常:“你不用去找翁九垓了,他回来了,且带走了苍凤儿,只是没告诉你罢了。师父,舒雨并没有错……你为何要告诉他呢。”
扶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询问南华神:“师姐?”
南华神:“我不过实话实说,柷杌不喜他,他浪费再多时间也没用,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反而还耽误了柷杌。”
耽误韩柷杌吗?萧筠想。
可是他就仅仅是跟着他而已,这都不可以吗?耽误什么呢?
“九界之乱,师弟是不可能再平定下来,那就只有柷杌了,问道……不容情!”
韩柷杌手里托起扶韩那颗莹白的石头,淡淡:“我不喜欢返还一劫,所以打算毁了它……师父、义父,动手吧。”
韩柷杌在返还一劫有三次不可忘却的经历,一次是十四万年地心之囚,一次是他对扶韩的又一次失望,再有就是这一次,就在今日。
此后,他再未踏入这一劫,却为了萧筠破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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