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厕所。”
“……”当她眼睛被臭味儿熏瞎了吗，看不见他人在厕所，刚下茅坑。
“我是问，你怎么在我家上厕所？”
大少爷放着酒店里的智能马桶不拉，跑她家里占坑干嘛。
暮惊春的眼中少见地有些无奈：“让我先洗手吧。”
按住门把的手终于不情不愿地撤回了原处。
“跟我来。”
夏妍转身带人朝家里唯一的水池走去。
月色弥深。
纠缠的树影顺着一人的脚尖爬上脸庞，又在夜色中凌空一跃——
枝干勾住另一人的眉眼，缠绕不休。
转角行至屋前，夏妍打眼瞥见她家那个手摇钢管井，不禁在心里为暮大少爷默哀了0.1秒。
——城里来的大少爷等会儿怕是要不知所措了。
还好她是个大善人。
双手环胸站在水池前，夏妍正等着暮大少爷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她发送求救信号，她再善解人意地告诉他怎么用，并云淡风轻地来上一句“so”——
“scared？？？”
眼见着暮惊春低下高贵的头颅压下手摇杆，再熟练地趁着钢管口出水的间隙迅速洗好手，夏妍人傻了。
——那动作，一看就重复过八百遍。
“发音比高中那时候差了些。”抽出纸巾擦手的功夫，暮惊春的嘴也没闲着。
“……”无语是她今晚的底色。
“所以。”夏妍敛了神色，“你什么时候进我家的？”
这次她可不会再轻易放任他避重就轻了。
“我刚回来。”暮惊春扫过小院外空空荡荡的水泥路，“那辆车有点儿吵，我停在蒲草塘景区里了。”
好，这确实能解释她为什么没听到他进她家的动静。
但：“我是问，你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我家？”
暮惊春：“刚开完景区的暑期规划会，安排比较多。下次不会回来这么晚了。”
这人还是在左顾而右言他。
就在夏妍要憋不住这人给她心里添的堵，捏紧拳头就要给暮惊春一套“好好说话”拳的时候——
“而且，我住你隔壁。”
“哈？？？”
一记直拳，当场把夏妍五官轰得扭曲成了一团。
“不是，等等。”长久的沉默后，夏妍终于回了魂，“我隔壁是柴房。”
这人又在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瞎话呢。
“之前是。”无人察觉处，捏着潮湿纸巾的手指蜷了蜷，暮惊春的声音却始终淡然至极：“现在不是了。”
几秒后。
一把推开柴房门的夏妍——
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
夏妍心说。
不然怎么处处都让她感到陌生。
夏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七零八落地回的房间。
她只知道在瞧见蜘蛛网漫天的柴房一键生成敞亮小屋的时候，她就已经变得零零散散的了。
越理越乱的思绪也像之前爬满柴房顶梁的蜘蛛网一样爬满了她的脑子，所有的疑问最后汇集到了一处：
她不过两年没回来，这世界就背着她偷偷更新了？
躺在床上的夏妍盯着房梁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
生活令人费解，不如提升实力。
刚刚整理资料的时候她还有好几个问题没搞明白呢。
摸出手机，夏妍刚点开网课群，群里就弹出了一条公告。
点进这条标题为“重要通知”的公告，夏妍的天，塌了。
【各位同学十分抱歉，由于私人原因，慕夏老师已同本公司解约，后期深度学习课程的教学工作将由小江老师承担。小江老师可是top2之一的华北大学软件学院毕业的大佬哦，大家欢迎~】
什么情况？
她的网课老师，她那个年纪轻轻就有一把年纪的实力的慕夏老师就这么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噩耗，夏妍迅速点开红晚照的微信头像，直接摁下了语音通话。
电话很快接通。
还不等电话那头吱声，夏妍当即问道：“小红你还记得一年多前推给我的那个教深度学习的大佬不？他刚刚突然就发公告不干了，什么情况？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啊……”电话那头的声音似是有些迟疑，“他啊。”
但那声调很快又全然化作了吊儿郎当的戏谑：“你不是加了那个慕夏老师的微信么，直接问呗。”
“人都说了是私人原因，直接问不太好吧。”
她就算是问问题都是毕恭毕敬的，让她去问老师私人问题？直接鲨了她吧。
电话里的腔调始终拖拖拉拉的，就跟那头的人一样散漫：“没事儿，你直接问，他会回答的。”
“真的吗？我不信。”她高中那时候真是被这姐坑怕了。
“别不信啊。”红晚照的语气依旧优哉游哉的，“再说了，你好歹是交了钱的，你那老师这么不负责，突然就撂了挑子，这谁能接受啊。他也该给你们这些学生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这也是他活该。”
端的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但夏妍成功被说服了。
挂断电话，点开慕夏老师的微信，一段话在聊天框里添了删，改了又改，夏妍终于摁下了发送键。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夏天：【慕夏老师，您好，刚刚突然了解到您不再授课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困难呢？您真的教得非常好，让我的科研能力产生了质的飞跃。我真的非常希望能有机会继续上您的课，如果是有什么困难的话，由衷希望能有机会提供帮助，有困难一起想办法。如果不方便说的话，请原谅我的冒犯。抱歉。】
几乎是立刻，“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便出现在了聊天界面顶部。
慕夏：【最近遇到了比较大的困难。】
飞快地敲下“嗯嗯”两个字，夏妍正要进一步引导慕夏老师敞开心扉共克时艰，就瞥见一条白框弹了出来。
慕夏：【我正在努力让我暗恋的那个人看见我。】
夏妍：……她那个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慕夏老师人呢？
麻了，网课老师竟是恋爱脑。
天杀的恋爱脑。
天杀的暗恋对象。
她累了，毁灭吧。
扔开手机，“啪嗒”一拉灯，夏妍盖上被子就要蒙头大睡，脑门儿却突地被个什么东西磕了个响。
开灯瞧见手腕上的镯子，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东西还没还给暮大少爷呢。
真不是她不想还。
拍了张镯子的照片发给暮惊春，夏妍的一段语音也紧随其后传了过去：“这镯子我那天试了好几个办法都取不下来，等到时候我取下来了立马还你。”
回应她的是一段只有一秒的语音：“……不急。”
瞥见玉镯上的几条流畅银线，夏妍一边打量一边又随口朝那边儿问了句：“你这镯子上用银线刻的是个什么东西？山水画？”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少见的没有立刻出现。
点开过了好几秒才发过来的语音，短短两秒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些情绪：“狼崽子。”
第二天。
蒲草塘镇人民医院外。
医院大门外的空地上此刻人满为患，夏妍几人套着件红马甲穿梭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婆婆，您别不信啊。”褚乐了无生气的语气中充满了焦灼，“咱们全国因为慢病导致的死亡已经占到总死亡的85%以上了，您这必须得重视啊。”
婆婆“哎呀哎呀”着摆摆手，甩了句“不要打搅我看病”的同时，快步离这小胖子远了些。
类似的情况也正在另一条义诊长队中上演。
“阿姨，我们真的不是诈骗。”文静满眼无奈地和付闻对视了一眼，依旧维持着柔和的声线解释道：“这是青山附院和青山大学联合开发的应用，是专门用来管理我们的身体健康状态的。您看，就像今天这个慢病义诊一样，有了这个应用以后，咱们足不出户就可以在家里看病。更关键的是它还能预测提醒，这对于像慢性病这类病的防治和管理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阿姨眼皮都没抬地把抖音音量调得更大了。
至于夏妍。
“哎呀，叶叔，你这个三高……”夏妍朝捏着体检单，眉头紧皱，“啧。”
许是被夏妍的脸色唬住，叶叔立刻既怀疑又稍显抵触地来了句：“悠悠你不要吓我哟，你看我这么瘦的人，得啥子三高嘛。”
趁叶叔不注意，夏妍朝暮惊春递了个眼色。
暮惊春会意，接过体检单，点开健康管理APP一扫，然后将手机一送，说：“叔，是挺严重的。”
甚至不需要他多做什么，光是那淡然中又带着一丝冷感的腔调就足够唬人了。
“小暮，你咋个也这么严肃哦。”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发笑。叶叔笑着接过手机，故作镇定地瞟了眼屏幕，然后笑不出来了。
——屏幕上的字红得他两眼直发黑。
“叶叔，你看这下面写的。”夏妍点击血脂指标下的那几行飘红小字，小字立马变成便于中老年人阅读的大字弹窗，“你要是不重视，动脉粥样硬化一找到你，到时候再变成血栓……嗐，你想想去年夏太爷那事儿。不用我多说了吧。”
夏太爷就是脑血栓没的，当初因为他家葬礼上的一堆破事儿，这病也算是在十里八乡出名了。
叶叔一下成了三个人里神情最严肃的那个。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夏妍适时地从马甲大口袋里抽出了一张传单朝叶叔一递，说：“但是——”
一个大喘气，让叶叔紧张地抬起了头。
“叔，咱现在这情况，只要认认真真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这血栓就算想找你，还得问问咱们青山附院同不同意呢。”夏妍拿眼神点了点传单上占了一半篇幅的二维码，凑近叶叔压低声音道：“你千万别小瞧了这APP，关键是，它真能救命。”
这“只告诉你一个人这个超级保命符”的语气太有诱惑力了，叶叔当场注册成为“健康管理中心”APP的第1位蒲草塘镇用户。
还连带着拉了第2位用户——他老婆入伙。
第2位用户张姨在被引导着注册成功后，拉着夏妍拐进了医院侧面的一处小巷子里。
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一时半会儿没人经过后，张姨才稍稍松了力道，但手依旧紧拽着夏妍的手腕。
“悠悠，你是华北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很多事阿姨也不懂……”
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收紧，甚至比方才更甚。
“你小涵妹妹有个事，让阿姨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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