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手轻敲了两下桌子,黎漾睡意被打断,不耐烦地埋着脸转了个方向。
“黎漾,上课了,是数学课。”这人说着又开始敲她的桌子,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嘶……”黎漾用脸使劲蹭了蹭手臂,池宋知道这是她要醒的前奏,没再管她,转过头开始听课。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但身边迟迟没有动静。
池宋转过头,看见黎漾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有些发空。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嗯,有点。”黎漾迟钝的应着。
“那你再趴会儿,知识点明天我给你讲。”池宋从桌洞里掏出他的校服递给她。
“不用,我趴会儿就好了。”黎漾转头趴了下去。
黎漾痛经很严重,本来她以为她不会睡着,但闭上眼后听着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又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班上的同学拎起书包窜出教室,走廊闹哄哄一片,人声脚步声混在一起,黎漾就在这样的声音里慢慢醒过来,池宋见她醒来,“收拾书包,走吧。”
许是痛经太严重,黎漾直到站在家门口都是蒙的,等到她洗完澡,坐到书桌前才开始慢慢反应过来。
黎漾从书桌底层掏出一个日记本,封面上写着“黎央央的秘密屋”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了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我和他的一生。
梦很荒诞,但我又直觉那是真实的一生。
在梦里,十八岁前,我们是同桌,高考完,他和我告白了,他说喜欢我,我和他在一起了,一直到二十四岁,我们准备结婚了,但结婚前半个月,他出了车祸,我赶到时,看见了他身上都是红色,不知道是血还是玫瑰花瓣,或许都有。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他以后也没有去他想去的医疗救护队,大二那年,我和室友出门不知道做什么,晚上回来被人尾随,差点被猥亵,他和朋友打完篮球,正好撞见了我们,那些人带了刀,他的手被割破了,他流了好多血。后来试图猥亵我们的人被送进了警察局,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转系到中文系。
但我知道他没有放下医学,我进过他的书房,看见他整整一墙的医学书,他说,他只是留个念想。但没有人能在完全放下后,还整夜整夜的翻医书。]
黎漾写到这停下笔,她看了一会儿窗外高悬的月亮,慢慢写下最后一段字。
[如果这些事是真的,那我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发生。如果是假的,那我希望池宋永远平安,完成自己的理想。
池宋是最骄傲最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他的世界永不坍塌。]
写完日记,黎漾合上本子,把它压进抽屉的最底层,一如她那些好像见不得人的心事。
在黎漾眼里,她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经历养成了她敏感的性子,尽管后来被人领养,有了父母和弟弟,但在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就算是常常被人夸赞的成绩在这个优生遍布的学校里也仅仅只能算是拿得出手。
但池宋不同,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长得好家室好,成长一路几乎顺风顺水,在学习上数理化几乎是独占鳌头。
在喜欢上池宋的那些年里,黎漾曾无数次想过以后和池宋站在一起的女生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是开朗的,会撒娇,会粘人……毕竟池宋看起来就很吃撒娇那一套。
但最后是她。
是她做了无数次设想里敢都不敢想的一个人。
感情这回事还真说不准。
那那个梦里的一生呢?是真实的吗?
想不明白,她叹了口气,慢腾腾爬上床,窝进暖和的被子里。
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思绪渐渐被沉入梦乡。
……
清早,黎漾匆匆洗漱后赶往学校,连放在桌上的早饭都忘了拿。
一路紧赶慢,终于在打铃前坐到了位置上,还没等缓过神来,脑袋被敲了一下——是池宋。
“没吃早饭?”吊儿郎当的语气,翘着二郎腿向后靠的姿势,拽的跟个二五八似的大爷。
“啊?”黎漾顿了一下,有点理直气壮那味儿:“忘了。”
“脸白的跟张纸一样。”他边说着边把桌洞里的早餐随手递过来。
“那你呢?”
大爷啧了一声,像是有点不耐烦,“别管我,生理期来了还不吃早饭,谁惯的你。”
“你呗。”黎漾打开早餐袋子,顺嘴回道。
怼完黎漾发现旁边突然没声了,她准备转头看看什么情况,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池宋发红的耳根。
黎漾觉得有点新奇,凑过去想仔细看看,脑袋伸到一半,被一只手抵着脑门推了回去。
“那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那你耳朵红什么?十七度的天气给你热出来的?”黎漾不信邪,还想往前凑,结果又被毫不留情的推了回来。
“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
黎漾咬了口包子,点点头,含含糊糊的顺毛,“堵得住堵得住,池哥别生气。”
血色漫上池宋的脖颈,他轻咳一声,不自在的撇过眼,翻开语文书准备开始晨读。
到这个时候,黎漾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她抽出语文书准备背书,语文书刚放上来,一本数学书‘啪—’的砸在语文书上。“你先看,看不懂的拿来问我。”
黎漾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把语文书放回去,翻开他的数学书,边翻边说,“谢谢池哥。”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黎漾是个心大的,那个梦到后面她好像也只当它是一个梦,对池宋,没什么特别的举动,该笑笑,该闹闹。
但好像也有些不同,她对她的学习更加上心,偶尔看着池宋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高考就在这些鸡飞蛋打的日子里如期而至,6月7日那天早上,齐淑英起了个大早,给黎漾做了顿丰盛的早饭,然后去房间叫黎漾和黎建华起床。
吃早饭的时候,齐淑英看着黎漾想多叮嘱两句,又怕说多了黎漾会紧张,频频朝着黎建华使眼色,憋了半晌,连黎漾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安慰她“妈,没事儿,不就是一个考试吗,你看我,一定不会丢咱们老黎家的脸。”
昨晚说要睡懒觉的黎澈也从卧室冒了个头出来,“就是,我姐一定不会让咱老黎家丢脸。”
……
人们说起高考总是如临大敌,但真正到来了,才发现好像睡了两觉,三天就那么过去了,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黎漾从考场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一直悬着的心好像也被融化了几分。
黎漾考完就回了家,在家里把东西放下后就往外跑,今天晚上她们几个玩的好的朋友约好了出去嗨,也算是散伙饭。
黎漾考完了,心情好,一路哼着歌往外走,走到饭店门口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池宋打来的电话。
“到哪了?”伴着嘈杂的背景声,池宋清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门口了,你们在哪啊?”
“你站那吧,我来接你。”那边发出一阵吱呀声,像是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行吧。”
不出两分钟,匆忙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黎漾抬头,看见了朝她走来的池宋,见惯了他穿校服的模样,偶尔穿一次白T也会觉得惊艳。
等池宋带她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都已经玩开了,闹哄哄一片。
高考完了好像压在大家身上的所有封印禁制都被解除了,扔骰子转酒瓶,一个个问题怎么刺激怎么来。
池宋很罕见的给了她一种高兴过头的感觉,虽然很多人都有在高兴脱离苦海的这种情绪,但是池宋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孔雀开屏。
黎漾从脑子拎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蒙了好一会儿。
后面转酒瓶的时候,池宋不幸中招,所有人的眼睛都发亮,像是要从这个大学霸这儿套出什么不一样的八卦。
然而问问题的女生还是有点腼腆,只是问了他以后想去做什么。
“以后?”池宋想了一下,“以后想去学医,去国际医疗救援队。”
有人趁乱问:“为什么想加入医疗救援队啊?”
黎漾恍惚了一下,“想去见国难,”现实中男孩子清冽的声音和梦里坚定低沉的声音重合起来,“想去救苍生。”
喧闹声落下,一片安静,在这个大家都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年纪,唯独池宋已经规划好了以后,一步一步的往他想要的未来走去。
这句话落下,连空气都静了几息,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少年人的热血总是一点即燃,所有人不约而同举起了杯子,喧闹声渐起。
“敬青春。”
“敬理想。”
“敬年少。”
“敬来日。”
……
黎漾被酒精熏出几分醉意,端起酒杯,“敬一路颠沛流离。”
“祝我们心有归处。”池宋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敬池哥!!”
剩下的人应声而和,一声声“敬池哥”此起彼伏。
光影明灭间,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对着她笑。
这是她喜欢了好久的人,黎漾想,真好。
……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让冷风一吹,瞬间恢复了大半清醒。
所有人的家离这里都不远,男生们商量着先把女孩子们送回家,顺便让凉风醒醒酒。
有意无意的大家都走快了一点,黎漾和池宋被远远的落在后面,“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稳定发挥。”
“志愿打算报哪?”
“不知道,还没想好。”
黎漾酒劲儿上来了,加上这一问一答的闲聊模式,实在让人心安,整个人都懒唧唧的,连池宋什么时候停下了都不知道,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转头就看见池宋站在路灯下,光打下来,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黎漾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楞楞的看着他,他对她说“黎漾,过来。”
然后她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黎漾,你想试试和我谈恋爱吗?”
“什么?”黎漾没反应过来。
“我说,黎漾,我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池宋的手心沁出了汗,又凉又湿,在这个闷热的夜里带出一点凉意。
黎漾的酒一下全醒了,在那个梦里,池宋也是在高考完的晚上给她表的白,无论她怎么自我说服,那只是一个梦,但今天这一出突然击碎了她的侥幸心理。
她没有说话只是楞楞的看着他,池宋以为她是没有想好,体贴的给她解围,“没关系,不需要现在给我回复,你想好了再说。”
正好前面的人回头喊他们,池宋拉着她的衣袖跑过去,兴许是今晚被池宋刺激的热血还没有冷,几个酒精上头的人站在学校大门在对着学校喊“少年强则国强”。
学校门口的保安看着这些熟悉的人站在学校门口发酒疯,一时也不知道该赶还是不该赶。
等池宋和黎漾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声嘶力竭的喊着“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兴许真是喝多了,身边的人小声的接上了他们的话,“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黎漾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池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印着点点灯光,专注地盯着她,让她生出了一种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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