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笑了，低头继续复习。
原身的成绩很好，他本身也不差，不过两人终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当年的出题方式，知识点，很多需要重新复习。
林和生怕打扰到姜衍，没再来，周围环境很是安静。
至于志愿，因为是考前填报志愿，喜剧性和偶然性很高。姜衍出于谨慎考虑，填写的志愿是估分的低一点大学，当然林和生觉得还是不够稳妥，毕竟他复习的时间还短。
姜衍则不然，上不了这个学校，就直接去创业，来年再考。
六月，一年中阳光最充足的两个月之一，风带着热腾腾的灼人气息，鼻尖都是凝聚的汗液。站在阳光下，人眼都眯成一条缝才能看清路。
一中考场，众多家长挤在树荫下，各自三三两两组成一组，谈论着天气以及考生成绩。
姜衍两年没高考，林和生也不认识这届学生家长，只蹲在有半片树荫的地方，闷头抽烟。
“欸，老弟，借个火。”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蓝色条纹衬衫外加黑色西服裤，头发是板寸，十分精神时髦。
林和生点点头，拿出火柴擦出火给别人点了。
对方弯腰借火后，顺势直接蹲到林和生身边，“老弟看着真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没想到孩子都那么大了。”
提起孩子，林和生脸上有了点点笑容，“不是，我是送侄子来的。”
男人顿时摇摇头淡笑，“果然，不过你这个叔叔当的够意思，这大热天的，太折磨人了。你侄子平时成绩怎么样？准备报考什么学校。”
林和生骨子就带着自谦，但一旦遇到姜衍和子女，却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当即开始说起姜衍的成绩长相。
男人本来是想对方借着话题，聊聊自己的孩子的。可能是林和生过于真诚和骄傲，男人也静静听着对方的夸奖。
比如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全校第一，满分是家常便饭，心地善良，养只鱼死了都会哭，前两天还捡孩子归还给人家。
听着听着，男人觉出了一点不对，我家孩子不才是那个每年都年级第一的学霸吗？他不可能骗自己，况且每次家长会都是他去。两个孩子都是第一，那就是他面前这个老弟骗自己，“老弟，你不厚道啊！”
男人拍了拍林和生的肩膀，“这事儿怎么能骗人呢！县城就这么一个高中，我孩子才是每次都是第一，家里奖状我可都收藏好的。”
林和生偏头看男人，一脸自得笑道：“老哥你误会了！我真没骗你，不过我侄子和你侄子不是一起上学的，他前两年的学校第一，那时候你孩子才高一吧。”
“……这样……啊！”两次弄出乌龙，男人眼睛睁大，表情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校门口传来波动。
原来是有两个考生一起提前交卷，出来了！很多家长看过去，纷纷议论起来。
也有脸上不乏幸灾乐祸的家长。
林和生和男人起身望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同步，一起变得忧心忡忡。
拨开围观的几个家长，林和生飞奔到姜衍身边，开始嘘寒问暖。这么早交卷，林和生想问问为什么不多检查几遍，可话到嘴边，又怕增加姜衍的压力，变得欲言又止。
倒是姜衍看林和生的模样，安慰道：“检查了很多遍，题目不算困难，林叔你放心吧！”
就在姜衍说时，两人旁边一个少年也大声这样解释，只可惜换来肩膀一巴掌。不过你看出来，对方那巴掌下手轻飘飘像羽毛一样，根本伤不了少年一根毫毛。
少年卖乖，两父子便重新开始热闹谈论。
男人刚才闹了两次误会，带着少年就来跟姜衍两人搭讪。
这时，刚刚的少年突然惊叫一声，“姜衍！你是姜衍！”他刚刚走前面一点，竟然没注意后面是姜衍！
林和生和男人对视一眼。
姜衍却很意外，因为他遇见了他前世双胞胎养女的亲生父亲，虽然有些差别，可对方似乎还认识他。
前世对方一直没出现过，只有照片，双胞胎朝姜衍炫耀说王景这才是她们的父亲，对赵之行极尽羞辱。她们深深为自己的身世自豪，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亿万富翁，她们不是一个工人的孩子。
原身也是那时候彻底死心，不再对几个白眼狼抱有一丝期待。后面如果不是原身腿脚不好，被几人架着站在前面，原身根本不会理会他们一眼。原身善良，但他知道对错好坏，知道这几个人已经坏透了，后面对待他们都态度像陌生人一样，不爱也不恨。
谁会和畜牲一较长短，只觉得他们不配。
乍一看年轻许多岁是少年王景，记忆深刻的姜衍一下认了出来。
“你好，王景。”姜衍大大方方伸手。
倒是王景愣住，良久才伸出双手，十分激动道：“姜衍你认识我啊！我一直知道你，你成绩老好了！我老班就常常拿你激励我！他多傲气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两人握了握手，分开了。
姜衍深思，这少年心性不错，被拿来做对照组也不生气，还对方抱有好感，不像会拿十万块羞辱人得人。还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不过人心多变，也不能排除对方以后会改变心态。
两家孩子认识，林和生和男人也变得亲密起来。
两家人找了家公私合营的饭馆，两个家庭开始他们的初步交集。
饭后，林和生满脸通红，他高兴着呢！姜衍和王景聊得来，交了新朋友，听说还报考了一个大学，姜衍考上了，以后也不孤独。
姜衍很少感受到这种直白的关爱，脸色平静扶着林和生。
0012系统望着眼前的一幕，回想宿主原世界那稀碎的亲情，不由得叹息一声，不知道宿主脱离小世界后，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三天时间，对于一般人如同弹指一挥，便过去了。
对于高考考生来说，精神高度紧张的三天，把他们都身体精神都榨干，一丝不剩。很多考生是彻底解放，在街道各个地方浪，也有一部分考生考完最后一门，回家便躺倒在床上，先睡个天昏地暗。
一天一夜后，姜衍才彻底回过神，然后买了些肉蔬菜、文具头绳，往林和生家去。让别人照顾那么久，是该去看看。
接下来便是等成绩的时候了。
姜衍不怎么激动，倒是每天往学校图书馆跑，王景时常来找姜衍，他本来十分激动，但每天见姜衍的态度慢慢也变得佛系了，然后也安静看书。
两个人就这样早出晚归，半月后成绩出来，两家大人一大早找不到人，发动人找遍了学校，才在图书馆找到还在认真看书的两人。
直到公布成绩，姜衍脸上才有了名叫动容的表情。
689分，江省第一！
比自己估分要高上二十分，算超常发挥。
姜衍当年的班主任望着分数，脸上的泪水涟涟，手都在抖。她一直以为姜衍只能拿上一个不错的分数，毕竟就算当年他再怎么厉害，总归耽误了整整两年，她没想到这孩子那么出息，直接一个全省第一。
其他知道的学生老师包括校领导都激动地无以复加，很快一中门口便聚集了锣鼓舞狮，校长还在嘶吼，“把横幅安排上！”
学生们也与有荣焉，有些甚至想摸摸学神的手，沾一沾福气。
一中还没热闹完，县领导就已经到了，一个个都上前跟姜衍开始寒暄。他们这个县城虽然比一般县城要富裕很多，可教育一直是他们的短板，现在一中出了全省状元，以后不管他们去哪里开会，这都是他们的排面！
“姜衍同志真是人中龙凤，这成绩可是我昌云县从来没出过的！”
“姜衍同志不愧是警察家庭出来苗子，不错！”
“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们说，大家跟你解决，这是县上奖励你400块，快收下。”
围观的人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也开始重视起了教育，可毕竟有限，他们只知道考试成绩很好，但并不知道其中代表的意义。
现在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让他们知道，这就是读书的意义，县领导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笔钱。
当然，后续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也有安排。
没等消停下来，市里安排的人也到了现场，虽然表面看起来只表达了慰问，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奖励不会少。
王家父子站在一边，王景考了628，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理想的学校稳稳的。王父羡慕地看着姜衍，不是羡慕钱，是羡慕人家优秀，自己儿子也是天才，可天才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儿子，以后跟着你姜哥，有前途！”
王景用力点头：“嗯！”
……
另一边，回到自己家的赵阜阳并不高兴，他这家穷得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两个窝窝头三个孩子吃，他九个月，也要啃这个窝窝头就白水。
家里上面一哥一姐，都比他大，一力降十会，赵阜阳根本抢不过他们，而抢不过他就会饿肚子。
而且最令赵阜阳受不了的是，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似乎就是离开姜衍那天，一觉醒来他脑子里十多岁以后的记忆，变成马赛克一样。
记忆。
似乎是被蝴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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