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表情实在好懂，哈灵萨特沉默片刻，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解释，“和我交易的东西对我有约束，不能伤害人类，否则将立即遣我回圣地。”
纪安眨了眨眼，“系统？”
“应该是。”哈灵萨特松了松一直被禁锢的手腕，侧头询问，“你叫纪安是吗？”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纪安肩上的圆球，微微蹙眉。
“对。”纪安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森拍了拍他的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纪安看着狭小的房间，同意了。
其实他特别想问，前辈你现在有没有多的钱，他现在负债累累TAT，但是鉴于刚认识，又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
一行人离开了圣伽拍卖行，回到马车时，纪安一坐下腰腿都有点软了，他特想没形象地躺下，再滴两滴泪缅怀自己逝去的巨额金币，但是旁边的精灵王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窗外，苍白的侧颜有些说不出的冷漠，他的情绪一下子就憋回去了。
唉，花88金买了只精灵王，说实话好像也很值，纪安苦中作乐。
“前辈，您对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吗？”
“你叫我哥哥吧。”哈灵萨特丝毫没有自己年龄太大不好意思的觉悟，声音阴沉中带着自然，仿佛说的是天经地义的话，“不用喊前辈，其实本来应该是老师来教你的，但是我趁他们不注意，自己过来了。”
纪安：？
“凯尔萨特，我们族的大祭司，也是我的老师。”他托着下巴看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市，面无表情，“他教导了三任精灵王，我是第三任，前两个一个长眠于圣树，一个与族断连，而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只神情紧绷的小幼崽，声音板正没有起伏，“差点让精灵族灭族。”
纪安：……
他张了张嘴，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哈灵萨特瞥了一眼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回头，“所以我觉得老师其实教的也不算好，我决定自己亲自来教导我的继承人。我们都自圣树骨根降世，属于同一脉，所以你叫我哥哥没问题，叫父亲我也可以接受。”
纪安：……
说的是什么话。
他慢吞吞抵着森的肩，声音也慢吞吞的，“这些事回去再说吧，前……哥哥，我到时候给你在小店附近的旅馆租个房间，委屈你暂时住那儿了。因为我暂时还买不起房子，而阁楼居住环境很差。”
“没关系，”哈灵萨特摇摇头，“我不需要睡眠，阁楼就行，我冥想就好。”
这会不会太失礼数了。
纪安有点迟疑。
“不用多虑。”青年头抵着窗，眼睫微垂，让人看不透情绪，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那是你的圣灵？”
“什么？”这是纪安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每只精灵降世前，圣树周围也会有一只圣灵出现，圣灵可以说是精灵的伴生生物，有各种形态，有的是花妖，有的是兽形，人形的很少见，近几千年来不超过两位数。”
纪安终于明白了森口中的“圣灵”是什么意思了，但他还是有些迟疑，不过没等他的疑问问出口，一直被忽视的小七就忍不住了。
“我，我才是安安的圣灵！”它扯着稚嫩的嗓子喊。
哈灵萨特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终于睁开眼看过来，漂亮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陈述事实，“可是数万年的历史中，没有圣灵是颗球的。”
圆球圆溜溜的眼眶迅速积满泪水，它失望极了，对这个自己一直期待的精灵一族！
纪安：……
他咳了一声，“情况有些复杂……”
哈灵萨特不用他多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或者说在他见到这只精灵幼崽时，就注意到了违和感，“怎么是半实体，”他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的青年，视线重新放回纪安肩上，在他眼中，那颗白球缓缓变成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
小七委屈地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纪安给它擦了擦泪，到底没把自己穿越的事情问出来。
万一这人是骗人的怎么办。
哈灵萨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哥，你现在需要休息吗？”纪安突然想起了一直被遗忘的事，有些歉意地询问。
“没什么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哈灵萨特不在意，靠着车厢缩在角落闭目养神，苍白的脸有微微莹光，在明亮的光线中宛如冰冷白玉。
“那我们先去一趟招工所。”他掀开帘子，手碰到门帘的一瞬间燃起一条条红色纹路，纪安吓了一跳。
“刚刚布下的阵法，可以隔断其他打探的视线。”森低声解惑，“不是我布的。”
纪安回头看了眼没有动作的精灵，再次掀开帘子告知车夫地址。
他只租了一天的马车，能在今天解决完招工的事还是快一些吧，毕竟现在资金短缺，他不想在其他地方再花一分钱了。
账户里还有两金，勉强支撑员工的工资，接下来这段时间他要做个只进不出的周扒皮。
因为系统的还贷期限三个月内还清，第一个月免息。
纪安叹息一声，森不着痕迹地靠过去，“累了可以靠着我。”
小七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现在它看谁都不顺眼，气呼呼地想，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高一点而已，圆球有什么不好，难道圆球就要矮人形一头吗？它就要做第一只圆球圣灵！
安安想靠，它可以变成U型枕！这魔种可以吗？
它忿忿地瞪了一眼森，被森不耐烦地一巴掌挥得背过身，重申了一遍，“累了就靠着我吧。”
小七重重地抽泣两声。
纪安大感头痛，彻底坐直了身，“没事，等会儿就到了。”
森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白球，嘴角扯了个不明显的冷笑。
招工所在莫迪区，距离拍卖行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纪安靠着车厢，时间久了就有些无聊。
对面的精灵似乎察觉到了，微微直起身，递过一枚红玉圆环，“小型储物器，平时可以装些必备东西。”
纪安呆了，讷讷接过。
“里面有些书，大多和精灵族有关，还有一些魔法书，但是我看你还没冥想成功，这些以后再教你。”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哈灵萨特终于勾起一个明显的笑，“拿着吧，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
纪安：……
据他所知，和储物空间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个小小的一平方，都是他不敢想的天价。
纪安捧着这小小的圆环，小心的摸了摸，之前的肉痛瞬间不翼而飞，“谢谢哥。”他真情实意地喊，“这样吧，我把我房间给你住，我住阁楼好了。”
他美滋滋地把脖子的项链摘下，把这圆环套进去，奇妙的事情发生在这一瞬间，红珠居然可以完美地嵌入圆环，但是可以明显看得出来，两者材质不同，圆环虽然也是红玉，但是材质清透，红珠在这对比中，看着竟然透着森森血气。
纪安愣了一下，抬头就对上了哈灵萨特的眼睛，他安静地看着这枚珠子，长长的黑睫掩饰不去阴郁的神情。
似乎注意到了幼崽的视线，他有些狼狈地扭过头，声音也哑了些许，“你还没有吸纳自然元素，无法凝神沟通储物空间，可以滴一滴血在上面，就可以自由操控了。”
纪安扭头和森对视一秒，有些不安，但是看得出来哈灵萨特不想解释，于是把自己的好奇压了下去。
哈灵萨特重新闭上了眼，刚刚缓和了的气氛又再次凝滞，纪安于是不再打扰，专心和这枚新得的宝物做斗争。
他怕疼，之前在家摔一跤能在他哥边上嚎半天，所以咬自己手指总是下不了决心，周围又没有尖锐的东西，磨蹭了一会，他干脆把手指捅森嘴里，“轻轻咬一口。”他龇牙咧嘴催促，“快点。”
森：……
修才的手指在殷红的唇间，他张了张嘴，就看见精灵后知后觉开始爆红的耳朵。
温热的触感让纪安头脑空白了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把手指抽了出来，但是原本很轻松探入的地方突然传来咬合力，似乎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湿热的触感让纪安一瞬间忘记呼吸，只觉得原本干冷的空气都变得炽热。
小七气死了，啊啊叫着一头撞过去，正巧砸在森的下巴上，纪安手指一痛，这回顺利地抽出来了。
食指缓缓流着殷红的血，他把手摁在森袍子上擦了擦，趁着血还没停，在圆环上抹了一下，一刹那他的脑子好像被摁在一桶风油精里，清凉到发痛。
时间拉扯他的神经，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的眼睛能透视到一个空旷而巨大的房间，里面只摆放着一个木制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睁开眼睛，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本《精灵大全》。
森表情紧绷看着他，小七在旁边忿忿不平，脑门上长了个大包。
安抚地朝他笑了笑，纪安决定不再参与这两个家伙间的斗争。都说子女不和，家长无德，他以后还是让这两个家伙自己和解吧。
努力把刚刚不对劲的情绪压回去，他好奇地翻开这本不算厚的书，第一页就是介绍了精灵的三个种族。
海精灵，木精灵，暗精灵。
这书的字形居然还会自动形成他原本就认识的文字，纪安看得很轻松。也许是因为他们是木精灵的原因，这书主要介绍木精灵，讲解了相关生活习性，以及精灵族圣地永恒圣域、圣域中养育精灵一族的神秘圣树——精灵族生存的根本。
看完第一章节，马车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了许多，纪安合上书，掀开窗帘往外看，乱糟糟的小巷勉强能容纳一辆小型马车通过，每个暗巷里都有许多穿着破旧的人挤着。
纪安掀开帘子后，对上了无数希翼渴望的眼神，有兽人，大部分还是人类，他们表情带着求生的希望，但是又克制住了扑过来的想法，只能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希望能有一辆会停下，而有胆子更大一点的，已经在车后不远处慢慢追着车走了。
纪安松开帘子，刚刚轻松的表情缓缓消散，他抿了抿唇，看着腿上的黑金色书籍，不知作何感想。
这世界实在太扭曲了，但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生存规则，他没有改变的能力，也没有这个想法。
马车速度很明显地慢了下来，停停走走十几分钟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纪安走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低矮的泥房矮棚，黄泥地面流着不知源头的臭污水，许多忙忙碌碌的人疲惫而麻木的妇人在各个棚子间走动，还有几个少有的孩童流着鼻涕在跑动，看见马车停了下来后，吸着鼻涕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面前有一张空桌子，有些烂的布棚挡在上方，但显然没什么用，冷风冽冽作响。
纪安站在原地，森跳了下来，后面的哈灵萨特似乎在找到幼崽后就松懈了，一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模样，沉默着缩在马车里当蘑菇。
“先生，您是想招人吗？”马车停下来后，一直跟着车的人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推荐自己。
“先生，看看我吧，什么价格都可以，我什么都会干。”
基本都是些瘦削的青壮年，大冷的天穿着破旧轻薄，还有不少中老年人，脸颊瘦得缩进去，冷得瑟瑟发抖，但是眼里都是希冀和紧张。
纪安张了张嘴，语气有些艰涩，“我要招两个人，”身后的森上前一步，将他半拢在身前，这是个充满占有欲的保护动作，但是谁也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纪安声音瞬间稳了很多，把基本要求说了一遍。
周围围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群人吵了几句后，在他的注视下，很快按规定有序地在桌子后面排队，哪怕边排队边嘟囔自己先来的，应该在前面。纪安担忧会出现混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显然这里的居民对流程很熟悉，也遵守规则。
纪安松了口气，忽然听到了一声怯怯的声音，“纪安阁下？”
他扭头看过去，挤在一堆瘦弱女性中，有只很显眼的绿皮小地精，正有些惶恐又惊讶地看着他，身上穿着熟悉的小皮裙。
“洛北？”纪安惊讶，按性格和表情猜测，这应该是哥哥洛北，毕竟他更沉稳一些。
“不，我是弟弟洛伊。”小地精声音哽咽，语气激动要带着难以置信，“没想到真的看见了您，我不是在做梦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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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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