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王太尉六十大寿,府前鞭炮齐鸣,车马辐辏,王大街红绸铺成百步开外,奢豪可见一斑,上京城里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皆携重礼前来道贺。
此时身着一身红色寿服的王光正站在门前正迎接皇上身边的李大监。
李大监端着步子,眉眼带笑,双手把那明黄色的圣旨展开,掐着嗓子念道:“奉陛下和太后旨意,王太尉劳苦功高,今逢六十寿诞,特赐御笔福寿双全嵌金扁联,名士张元师松鹤齐寿图一幅,孔雀锦十匹,南海明珠十颗,白釉玉壶春瓶两对,黄金百两。“
王光正跪下行大礼叩谢,要知御笔亲提对朝臣来说是多大的殊荣,于是命人将御赐之物供奉起来,又让管家给了李大监丰厚的礼钱。
等李大监一行走后,府中肆筵设席,觥筹交错,虽然谢瑾珩已无官身,但靖远伯的封号还在,又威名甚重,酒席间自然有许多倾拜之人。
王光正的长子王彦走了过来,“听说靖远伯整日流连风眠楼,这不今日府上请了风眠楼的头牌为靖远伯助助兴可好?”
谢瑾珩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听闻将军一上任便扬言要分兵夺定平、山阳二州,取北邦大单于脱日罕首级,可谓志雄气远,谢某甘拜下风。”
这些话本是王隽彦兴起喝醉时说的胡话,谢瑾珩被贬,而自己却被委以重任,重新夺回永固城,一时间得意忘了形夸下海口,若是北邦这么容易拿下,也不会和大邺南北对峙四十多年了。
只听得谢瑾珩又继续道:”只是这定平、山阳二州地势险峻、多山林沼泽,王将军可别又马失前蹄。“
说完人群中传来一阵嘘笑,谢瑾珩这番话着实踩着了王彦的痛处。
大半年前他和一群公子哥儿去钟阳山打猎,没承想遇上了一头黑熊,那黑熊约有两人之高,龇牙挥足,吓得王彦从马上坠了下来,还摔伤了胳膊,此事不知怎的就被传了出来,奈何王彦身份尊贵,没人敢当面议论,谢瑾珩今日当着众多人提起这事,完全不给他半分面子。
王彦欲要发作,被身后之人劝阻,“公子,今日是太尉大喜之日,切勿起一时之气,如今他靖远伯不过是逞嘴皮子功夫罢了,对您构不成威胁。”
此事告一段落,随着音乐奏起,舞姬们上台跳了一支芍药新编排的绿腰,我虽不擅长舞,但在风眠楼的几日苦训,也能勉强蒙混过关,其间只见顾朝明对谢瑾珩耳语了句,他眉头微蹙,嘴角紧抿起来,显得严肃了许多,而旁边顾朝明的目光紧随着芍药的舞姿,倒显得一副轻松样儿。
待一曲舞毕,趁着无人的间隙,我借机换衣服往后院走去,半途中发现王府的三公子王琦跟了过来。
我心生一计,刻意放慢了脚步,等他上前。
“小美人儿,你要去哪里啊?”
他脚步轻浮,一身的酒味儿,看来是喝了不少,我装作眉眼含娇的姿态:“刚刚跳舞崴了脚,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歇息下,不承想三公子府上实在太大了,都把我给饶糊涂了。”
他醉意上头,欲要伸手摸我的脸,我假装拨弄头钗侧着身躲了过去。
强忍住心底的恶心,我扬起嘴角:“此处不方便,公子可知道这府中有僻静些的地方,这样才好不被别人打扰。”
王琦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连道:“好,好,我带美人去个好地方。”
穿过水廊庭榭,他带我到了后院的一处房间,然后又把附近的侍卫都赶走了,我趁着他脱衣之际把提前准备好的沾了迷药的帕子在他鼻间轻拂了下,确定他昏迷后,我抽出头发上的银簪,慢慢靠近他颈上还在跳动的脉搏。
我看着这副脸,心中的恨意从心底抽根发芽,这簪是谢瑾珩送我的,在里面加了锋利的细刃,只要按下簪尾,这发簪就会变成可以割喉的利器。
我看着簪头上的那朵花,又收回了手,灭门之仇王家人一条性命怎可抵得过。
我溜进了王光正的卧室,果然在一个黑漆木盒里找到了一枚青田石螭虎方印,印上刻着九叠篆的“信符”二字,与那信上的一模一样。
我拿起那枚印小心翼翼地戳在一张连史纸上,这种纸很软,两面略压,便会着色,能清晰地看见印章阴线凹面和暗记。
我把纸收起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准备出去,忽然听见转角处传来一阵妇人说话的声音,四周空明,无处可躲,这时突然腰上一紧,身体被托着悬空在走廊的栏下,我虽看不见身后的人的样貌,但鼻尖传来一股清冷的松木香,令人沉稳和安心。
宴会上上京城最有名的杂剧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开唱,谢瑾珩带着我从侧门绕了出去,李狸已架着马车已在府外大街转角处等着我们。
马车里的空间过于狭窄,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我头上步摇因马车摇晃碰撞作响的声音,自从上了马车后,谢瑾珩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多有些不自在,然后撇开眼,把怀里那张盖有印章的纸拿了出来,告诉他我需要买一些刻印的材料。
马车缓缓从王府离去驶向青阳大街转角处一名叫宝堂斋的金石古玩店,这是我以前常去的一家店,那胡老板识得我,不方便出面,我把要买的一些需要刻印的用的青田石、祈刀等物品写在纸上递给了谢瑾珩。
回府后,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不让任何人打扰,刻印是个细致活儿,使刀如使笔,有起伏、转折、缓急,且讲究首尾贯串,若是停顿之意,恐阴线凹面、线条胖瘦不一样,容易露出马脚。
李狸担心地道:“二爷,程儿姑娘能刻出来吗?”
谢瑾衡负手站在屋外的院子,只看见碧纱窗上人影微动,隔了半晌才道:“她既然说能就一定能。”
第二日晨时,待刻印完成后,我又用泥封试了几次,两张连史纸上的刻印一模一样,我松了口气,方才觉倦意袭来。
李狸见我出来,便让李姑姑把厨房里的饭菜端了上来,还热气腾腾的。
见我脸上错愕,他笑着道:“因为不知姑娘你何时出来,二爷便让姑姑把饭菜随时备着,这样姑娘一出来就可以吃了。”
这时谢瑾珩也进来了,我欲要起身把那枚印盒递给他。
“你吃你的,不急这一会儿。”
两眼相视,我有些不自在,一夜未眠想必我脸上此时已是憔悴暗淡,眼底鸦青。
我撇过头,拿起筷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他见我右手有些颤抖,皱了皱眉问道:“手怎么了?”
刻印需要腕力和指力,时间久了自然有些酸疼,我答了句不碍事。
他起身出去,隔了一会儿又进来了,手中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放到桌上,“这是我以前行军中常备的药,专门治疗筋骨损伤的,记住以后每日涂三次。”
这几日谢瑾珩一直在外面忙,在府中未曾露过几面,鄞园里就我和芳姑姑两人,有时李嬷嬷也会过来添置些东西。
我擦了谢瑾珩给的药,手腕果然好了许多,闲下来把刚送来的两盆金兰草修了下。我回房时见李狸在我门口徘徊,几日不见他似乎变得黑了些,我唤了他一声。
“姑娘,我还当你在房间休息不敢打扰,二爷让我和你说下收拾下行李,明日准备去彬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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