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又是数月。
离开授神台，大家都待在第一层的传承大厅，神地里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见不着太阳，但每日天会暗沉。
神格说，这里的时间流向，和外界是一样的。
每日望着那个白色的球，华宁也不觉得闷，她总是在回想这一路，从进到凤鸣，到如今，只待破壳，大家都能一起出去。
恍如隔世。
这些时日，兴许是受到京墨神光的照耀，她觉得自己也摸到了一点破境的门槛，每日眼见灵力进步，眼见初翎和紫雁逐渐收回她们自己的生命力，恢复生机，她觉得无比的心安。
以至于神格对她说的那些话，也要淡忘了。
妖神最善变化，其他神明，大抵都不会像妖神这般，能造出另一个自己，会对她说真话。
华宁倒有些庆幸，能遇见这个神格。
“你就一点不怨恨我？”
华宁勾唇笑，音容十分坦荡，“你都是个将死之物了，我与你计较什么。”
“……”
神格被气着了，“坏女人。”
华宁直点头，“挺好，这个称呼我喜欢。”
“事实上你是天生的爱神，你根本不会怨恨，你终究做不到真正的坏。”
“我不会怨恨吗……”
只要还是个人。
世上哪有人不会怨恨？怨恨和爱恋一样，在人世间生生不息，华宁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这双手，因为练箭，曾经布满老茧，自从遇到京墨，开始修炼之后，才逐渐脱胎换骨，如今这双手美丽又有力，运气一挥，便可做到当初望而却步的事情。
比如，呼风唤雨。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的仙术，那次经历令她毕生难忘。
“等回到月山，我便要用这新得的力量，去杀人。”
“哎哎哎，不必这般吧，你当真的？叫天道老头知道了，你不得受罚？”
华宁嗤笑，“天道若是有眼，自不会眼见善人被害。”
“好吧好吧，也就是你了，天道也敢讥讽。既然这样，你这段时间便好好参悟参悟破魂笛，它的妙处可不止这些。也许，能有法子让你躲过天道的眼睛。”
那笛子，一直被华宁系在腰间，它替自己解决了一大难，华宁还是感激它的，即便很丑，她还是将它握在手里，也不觉得可怖。
“这笛子固然好，却没有我的赤心弓好用。”
若不是这样授神台，不知何故压制了赤心弓，令华宁无法与弓灵联系，她早就一箭射穿这神格的脑袋，以解心头气。
神格对她这话嗤之以鼻，也自知理亏。
那弓确是个不简单的，若非如此，这秘境还真的有可能被这小娃娃穿个洞。到时，可就得去深海找地方了。
又来到了夜晚，神格消失在这里，华宁依旧握着笛子，安静等待破壳。
这些时日，这颗球越发透明了，连京墨的轮廓都看不见，不过她能感受到，里面京墨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已经能走路的紫雁来看过她，身后跟着一身黑衣，呆呆的丑橘。
此时看来，她二人长相的确登对，华宁虽未见过紫雁，但心里对她是很友好的，尤其是在知道她的故事之后。
“你现在是真的好了吗？”华宁问她。
紫雁坐她边上，“真好了，只是修为有些欠缺，依京墨姑娘这架势，我出秘境之时，定然可达巅峰了。”
丑橘依恋的在紫雁腿上趴着。听见说话，偶尔抬眼看看，一看到华宁，华宁总是严肃地瞪她。
她也不敢反驳。
“好妹妹，你就放过她吧。”紫雁总是护着丑橘。
“你二人倒是幸福了。”华宁拖着脸，“就是可怜了花族那些花灵，这人趁邪气入侵，险些害了全族，连自己亲生妹妹都差点死在她手里。”
这些，紫雁早就知道，她静静摸着丑橘的后背，“那邪气究竟是何等妖物？我修炼数千年，竟不曾听闻。”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真正的凤凰圣女来了，初翎身形也已恢复，坐到几人对面，“不过也是，你从小一定在水地修炼惯了，不问世事，不曾听说过这等怪物。”
在场的，除了龙凤后人初华，紫雁是修炼时间最久的，她用尽一生，只得四分凤凰血脉。
如果是以前，她见了真正的凤凰，定然不敢直视，并自惭形愧。
如今，倒是坦然了，“你怎知我在水地修炼？”
“颜色呀。”初翎大方展示了下自己的羽毛，“妖族化凤，我也是听说过的，但凤凰的本源是火，化凤只有纯粹的火炼才能完成，你身上颜色久久散不去，一见便知是用功用错了方向。不过即便这样，你也能得一半成功，可见是个厉害的，比我们家那几个，强多了。”
紫雁顿时明了了，“原来如此啊。”
“可不是，往后你便带着你的傻情人来凤鸣长住吧，你不是说，已经遣散族人，没有归处了吗？”
“什么傻情人？哼。”丑橘抬起脑袋为自己愤愤不平。
这会子她到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见过她在花神秘境里大杀四方的华宁，可真要笑了，没来的拍了她脑门子一下。
“干嘛？”
华宁凶巴巴的，“不干嘛，我就想打你。”
“哼。”
不错，没气哭，有点骨气。
紫雁是只管摸她后背，兴许是爱人失而复得，丑橘很是好哄，紫雁一摸就安生了。
“华宁妹妹，你真有法子带所有人出去吗？”紫雁问她。
华宁突然想起，对啊，大家都不知道她和京墨和神格之间发生的事，妖神的事情暂且不论，她和京墨的身份的确应该隐蔽一些。
“当然了，等京墨醒过来，咱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我不多问，只一点，尽力而为，如事不可行，你和京墨出去，才是最要紧的。这本是我妖族之事，不应该牵连你。”
初翎狠狠赞同，“我同意雁子的话。”
华宁心里一阵柔软，“我知道。”
其实，真正受牵连的，是你们。
说着话，绿地上突然多出一个小木屋，敖东从里面出来，“你怎么又偷偷起来了！”
到初翎后面站着。
每次看到这种景象，华宁都十分感叹妖族的一种生存能力，短时间内，她们竟然能造出一个房子，还给这个房子贴上瞬转符。
当然如果是她也可以做到，但她可能想不到。
常年累月游历山水的人，有块石头就能睡着。
华宁端着下巴见这俩秀恩爱。
“我这是光明正大起来。”
敖东没好气地瞅她。
见到华宁，她很庄重，礼仪周全的行了个礼，最后，直接弯腰，想把人抱起来。
初翎一下子抵住她，“真不能躺了。”
“再养十天。”
“一天都受不住了。”
“不行。”
“要怎样。”
“权当让我安心行不行？”
“……”
最后还是吵吵闹闹地走了。
华宁和紫雁对视一眼，精确在她眼里捕捉到了好奇。
“你在想什么？”
“无事，从来没想过，龙族和凤族之间的相处会是这样。”
“其实也不都是这样，她们俩是恋人，所以才会这样。”华宁仿佛一个情场老手。
“是说，初翎和东儿，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华宁很自然地将她们出卖，“我跟你说，要不是我亲眼见过，我也不相信，她二人太会演了，演的仿佛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我鄙视她俩。”
“亲眼见过？”
华宁：“啊，是啊。”
“可是，这要如何发生呢？”
“呃……”
这可是把华宁问住了。
她咬唇道，“这个，敖东可能懂，她们龙族一向擅长，我也不怎么知道。”
这个夜晚，紫雁he丑橘一直陪伴着华宁度过。
原以为，会是和以前一样寻常的一个夜晚。
不想，黎明之际，当第一抹天光照亮传承大厅，神地上的露珠反射出七色光。
那时，那颗白色的球，终于发生了异变。
微小又令人难以忽视的能量波动，将华宁扰醒。
感知到是京墨这里，华宁还没睁开眼便瞬移到跟前，仔细地观察。
只见，球体的白色在变淡，像是里面包裹着的力量，一一都被吸收干净一般，里面的人影逐渐显露出来。
白发，白裙。
还没有看清京墨样貌之时，华宁便看呆了。
好像回到初见时刻，在亡灵塔。
雾气完全散尽，京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变成了星河一般的浅色，额间一朵水墨色莲花，唇色如她自己喜欢的，变为一种很漂亮的灰粉，眼皮微张的第一瞬，里面只有孤傲和高贵，令人难以靠近。
见到华宁，她的神色，才慢慢恢复正常，脚落到地上，眼睛里随之而来的，是逐渐疯长的不安，担忧，还有爱。
这个眼神，刻在华宁心里，令她湿了眼眶。
终于是她，踏出了这一步。
华宁终于，勇敢的拥抱了她的神明。
从神格说出那个办法之后，京墨就决定了，这事只能是她。
她要为华宁拼这一次，哪怕自己没有冥族阵法保护，或许受不住那天雷。
还好她成功了。
京墨抬手回抱她，只觉得拼这一次值得，和华宁一起走的每一步，她都经历着这一生都不曾经历过的精彩，每一步都值得。
“哎，干嘛突然抱我？”
心软软，但嘴不饶人。
华宁笑着倒在她肩膀上，手上更紧了，“又如何。”
“好啊，现在占我便宜都这么理直气壮了。”
“没你狂，你还亲我了呢。”
“我……”京墨想了一圈发现好像是自己太狂了，无奈只能认下。
她还担心，“哎，你看看我变丑了没有，我方才梦见我变成了个长脸秃头眼睛小，还长着獠牙的丑八怪。”
“没有。”华宁抬头看她，仔细地看过她面庞地每一寸，到眼睛处一闪而过，重新倒在她肩膀上，“好看，特别美。”
尤其是眼睛。
“真的吗？”
“真的。”
“我不信。”
“你连我都不信？”
京墨也是笑了，“哎哎哎华宁，你注意措辞啊，你我是什么关系？”
“嗯……”
她还真思考起来了，京墨收了收笑，“好好想啊，别想糊弄我。”
突然，紫雁和丑橘也苏醒了过来。
紫雁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忙站起身，“醒了啊？”
抱着的两人顿时松开，华宁耳根子都是红的，“对，雁子姐，快呼一呼敖北和敖澜，叫大家过来，咱们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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