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派瑞西亚,那时的派瑞西亚战火纷飞,只要进入派瑞西亚的地界,没有一处地面是平整的,而我和她的相遇,是在一个普通的午后]
二十年前,派瑞西亚。
蒙玛怀疑自己被诅咒了,又或许是单纯的运气太差——怎么会有人一进城就被飞来的恶咒瞄准?
她都要气笑了,难道会有人认为不语族长老会被这种小孩打闹一样的恶咒击中?太瞧不起人了些。
“嘿!假如我是你,我会躲远些!”
一位有着棕褐色卷发的女士从城池里冲出来,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骑马奔驰时像是无畏的战士。
“既然碰上了,就和我一起走吧!”她伸出手,对蒙玛一笑,“不来吗,我的朋友?”
鬼使神差,蒙玛抓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
她们一刻不停地奔跑,被瑞莱顺出来的战马几乎要口吐白沫。
森林,迷雾……一直跑到深夜,她们才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
“来一场彻夜狂奔也算不赖,”瑞莱点燃柴火,耸耸肩说,“但那些家伙真烦人,对吧?”
[你是谁?]
“不知道我是谁还跟我跑这么远?”
瑞莱好奇地打量她:“真有意思,你还是个哑巴,而且你会魔法。”
棕发姑娘靠近了些,一头软绵绵的卷发蹭的蒙玛脖子发痒:“哦好吧、我想起来,我见过你。”
“要我说,你应该藏得再好一些,”瑞莱掰着手指算,“不会说话,定时采购,白袍上沾着的沙粒…也许某些不太在意细节的人看不出来,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是不语族人?”
一道风刃瞬间抵住瑞莱的喉咙。
可笑嘻嘻的棕发姑娘却挑衅似的往前靠了些:“没必要吧朋友,我们又不是敌人,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风刃无声,安静地削去了她的一截头发。
瑞莱无辜地扁扁嘴:“非要这么嚣张跋扈吗?我对你明明很友善嘛。”
嚣张跋扈是在说谁?友善指的又是谁?
蒙玛觉得这家伙简直是贼喊捉贼,分明在场的两人中更嚣张的是她才对,连致命处都被人指着,还敢乱言乱语的说话。
那道风刃最终还是没划下去,蒙玛收回视线,盯着火堆里的果子。
这些果子色彩鲜亮,一个赛一个亮眼,蒙玛用木棍刺开果子,看着果子内部流出汁液。
[这些有毒]
“全部?”瑞莱可惜地用力叹气,“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捡回来呢。”
蒙玛并不认同。
这个古怪的棕发姑娘在被追击的时候还很有闲情逸致地顺手摘了一把果子,那时她还顺手往外扔了几个,正巧砸在追击的人脸上。
怎么看也不像是“废了好大功夫”,更像是觉得有趣想做点坏事让自己开心。
瑞莱一边说着可惜一边把那些果子往怀里塞:“说不定可以用它们进行一些可爱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哈,我想那些没有幽默细胞的家伙正需要一些美味的果子保持头脑清醒。”
怪人。
蒙玛想。
本不该放过猜出自己来历的家伙,可看着棕发姑娘往火里伸手掏果子的模样,蒙玛还是没动手。
还有那么多人在追杀她,她躲不过那些明枪暗箭。
蒙玛起身,拍去白袍上的叶子。
[我该走了]
“这么快?”瑞莱对她眨眼,“那么,有缘再见?”
蒙玛认为是再也不见。
她又不是傻子,会一直逗留在一个地方,大陆太大,怎么会那么巧合地遇上第二次?
但就是那么巧合。
“呦,那边的女士。”
时隔一年,瑞莱好像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隆起的肚子让蒙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对蒙玛挥手,长长的棕色卷发被风吹得打结成一团。
蒙玛想起一年前树林里那些有毒的果子,又看向她身后那群抡着法杖的魔法师。
“怎么每次被追杀都会遇上你,”瑞莱对她挑眉,“要不要再来一次彻夜狂奔?”
没有拒绝的理由。
蒙玛无法说服自己转身离开,在风中飘起的长发也好,在夜间的森林中举着火炬向前冲也好,这些在沙漠中无法体验的一切带给她一种极大的刺激。
那是一种会让人着迷的感觉,哪怕过去一年,她依旧能回忆起那天随着瑞莱离开派瑞西亚的风。
“看来你不想拒绝,”瑞莱大笑着再次伸出手,“那就走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追着她们的人太执着,死死咬着她们的尾巴不肯松口。
于是瑞莱回头,魔力凝成的屏障阻挡了每一个向她们袭来的恶咒。
“哈,还不算失败,”瑞莱说着,对身后的追兵比划了个手势,“要追上我,再过几百年吧!”
蒙玛觉得她被仇视实在不冤。
单单是现在,就看得出她多喜欢在别人的底线上跳踢踏舞了。
但蒙玛想,这样肆意妄为也不错。
点了蜡烛的小木屋里,瑞莱端出两盘果子:“别担心,现在我可是挑果子的好手。”
她捡了一个果子啃,含糊道:“不会毒死你的,放心。”
[为什么你又被追杀]
“好问题,”她摊摊手,“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
位于森林深处的木屋很安静,只有虫鸣鸟叫,蒙玛向外看,屋外种着一棵很高的树,弯弯曲曲地向天空爬。
蒙玛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认识瑞莱的。
[你是派瑞西亚魔法协会的会长,那里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要离开]
魔法师女士歪头:“这是夜晚交心环节?还以为起码要再见几面才会轮到这个环节呢。”
[…不想说可以不说]
她狡诈地笑:“我可没说不喜欢啊。”
“你也知道,城主死了,现在派瑞西亚一团糟,我可没空和那群老家伙玩什么阴谋诡计,还不如卸任呢,”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嘀嘀咕咕着,“协会倒是有人说找到了派瑞西亚的继承人,但那个继承人现在就是个小萝卜丁,等他上任派瑞西亚都要成岩浆桶了。”
显然,前任会长对派瑞西亚的继承仪式很不满意,她“啧”了一声:“反正都与我无关了。”
她甚至没用杯子,举起酒瓶就喝,烛光下,瑞莱的脸上飞出两团红云,她笑着说:“味道不错,不尝尝看?”
[你怀孕了]
蒙玛抓住酒瓶子的长颈。
“要是连酒都碰不了,那这孩子就太脆弱了,”瑞莱无所谓地扶着桌子站起身,歪着脑袋凑近蒙玛,“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意外]
蒙玛还是按住了酒瓶子,没让瑞莱继续喝下去。
[孩子的父亲呢]
“死了。”瑞莱轻飘飘地应了一句。
瑞莱抓着头发,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蓬松了:“算是春风一度,怀孕是意外,发现怀孕之后都离开那个地方了,之后打听才知道孩子父亲身体不好,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吧。”
她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也没那么喜欢孩子,但偶尔也会觉得,有个孩子应该不错?”
这种话题对蒙玛而言有些太遥不可及了。
何况她自己也是从孩子长大的,她回忆了下自己幼年时左奔右跳拔老虎须的模样,觉得有个孩子实在称不上好事。
[有麻烦可以告诉我]
蒙玛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骨哨,放在桌上。
[怀孕很辛苦,假如那些追杀你的人还不罢手,我可以帮你]
瑞莱“噗呲”着笑出声:“那些家伙也是奇怪,追着我满大陆跑,明明知道奈何不了我还是兢兢业业,与其说是在追杀我,不如是在确认我还活着没有…”
“不过,”她勾起骨哨,捏在指尖,“礼物我收下了。”
已经被还回来的骨哨在白纱中半遮半掩看着不太真切,蒙玛握住骨哨,将骨哨染上温度。
[我们很少见面,再次相见她已经生下了你,那天的追杀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当我赶到时,她抱着你,半身都是血]
[我带着你们去了多隆拱,多隆拱的城主虽然严苛,但这种严苛也让追杀的人被隔绝在多隆拱之外]
[她一直怀疑追杀她的人来着派瑞西亚,她总说自己安分守己从不得罪人,除了派瑞西亚的老家伙看她不顺眼外,就没人会那么惦记她了]
蒙玛的脸上浮现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来,回忆和友人的过往,让她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柔和了。
[假如想知道什么,就去派瑞西亚吧,就算在那里找不到杀害瑞莱的人,也能知道些线索]
[派瑞西亚又乱起来了,混乱的地方总会有各种消息,只要学会剥丝抽茧,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被族人信赖的长老没再说什么了,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讲一些关于友人的故事也算忙里偷闲。
帐篷很快就只剩下青叶和一守。
一守看起来有点冒傻气,配上压在头发上的帽子就更傻了。
青叶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怎么了?不该开心吗,得到消息了。”
一守愣愣的。
他盯着自己的手,虚虚地抓了两下。
“母亲真的很厉害。”他说。
“所以?”
“所以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蒙玛长老见到我的时候会失望了。”
在蒙玛长老的讲述中,母亲的形象变得那么生动鲜活,她不仅仅是一守的母亲,更是自由的风。
“假如没有我,母亲会过得更好吧。”他喃喃道。
“我要去派瑞西亚。”
他忽然抬头。
“既然这样,我就更要努力一点了,”一守笑着说,“不能给母亲丢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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