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发送过来。
楚松砚点开查看。
项链被放置在床垫上,是条极细的款式,由一个个圈环式的设计勾连而成,中和了金子极易显庸俗的缺陷,变得简约却充满奢侈气息,而项链的正中央,是一只盘踞着的小蛇,小蛇的双瞳点缀着惊艳绮丽的红色钻石,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哪怕张旻年拍摄得极为随意,也遮挡不住小蛇慑人心魄的魅力。
好巧不巧,项链正是从小蛇的身体中央断裂开,裂痕处是不平整的豁口,仿佛是用重物刻意摔砸了无数次造成的。
小蛇身体的分割,也导致断裂的蛇尾附加上了重仇恨的气息,表面还附着着层薄薄的灰,如同还未来得及蜕下的旧皮。
片刻后,张旻年又发来了张照片,附带着条信息。
照片是小蛇尾部,那处刻着一圈痕迹,是一颗小爱心,就像是颗特殊的锁头套着小蛇,拴住它灵活的尾巴。
【诶,底下还刻着东西的,还是爱心,挺特别的,等我有钱了也要买个这个。】
在乡下的时候,夏天的草丛里总是会出现各种蝉虫,鸣叫声此起彼伏,夜晚时吵得人不得安生,那时候的顾予岑就半夜被吵得不耐烦,套上衣裳便推门出去。
楚松砚问他:“你要干什么去。”
他说:“给虫子下哑巴药。”
还非要拉着楚松砚一起。
结果出去,顾予岑就是拿了根树枝,打着手电筒,在草丛里搅和着找虫子,像个野蛮无力的小孩儿,以此来寻找狭隘的乐趣,嘴里还念叨着:“不让我睡,你们也别想安生。”
楚松砚身上穿着睡衣,就站在他身后看着、等着。明亮的月光照耀在两人身上,窸窸窣窣的草动声渐渐盖过虫鸣。
顾予岑的动作陡然停顿住。
“怎么了?”楚松砚问。
顾予岑缓缓蹲下身,半晌没有动静。
楚松砚刚刚凑近,准备看一眼,顾予岑便陡然“啊”得一声,抓着个黑漆漆的东西向他凑近。
那是一条蛇。
被抓着递到楚松砚面前时,它还在吐着冷冰冰且鲜红无比的信子,滑腻腻的感觉瞬间沾到楚松砚的侧脸上。
楚松砚后退了步,冷冷地看着顾予岑。
顾予岑咧着嘴大笑着,笑声比此起彼伏的蝉鸣声还要令人厌烦,那样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而那条蛇的尾巴已经紧紧地缠绕住他的小臂,以绞杀的姿态,可他却仿佛感知不到危险一样,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顾予岑抓着蛇头,蹲在草丛前,一手撑着脑袋,悠闲的姿态就好似手里拿着的只是个假的塑料玩具。
“它可能有毒。”楚松砚声音冷淡地提醒道。
顾予岑却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地说:“你怎么都不害怕啊,真没意思。”
他抓着蛇凑到自己面前,如同欣赏蛇挣扎的姿态般,盯着看了半晌,才再次开口道:“楚松砚。”
楚松砚看着他,没应声。
顾予岑轻声说道:“你看它的眼睛,有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
“它的眼睛和你特别像,又黑又亮,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顾予岑笑吟吟地仰头看着楚松砚,说:“你和它一样,是冷血动物。”
说完,他不给楚松砚反应的机会,抬手抚摸似得用指腹蹭了蹭蛇头,接着说:“但你的那儿比它大哈哈哈哈哈。”
顾予岑自从抓住这条蛇,心情变格外得好,始终弯着眼睛,姿态也平和下来,不再是暴躁易燃的模样。
“我回去了。”话落,楚松砚便转身,作势要原路返回。
顾予岑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你生气了。”
这是笃定的语气。
楚松砚转眸同他对视。
顾予岑自得地勾唇一笑,说:“我说中了吧,好歹在一块儿睡了这么长时间,身体都摸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性格怎么也该摸清楚点儿了。”
他扬起另一只抓着蛇的手,说:“这蛇没毒,我养过,就是性格暴躁点儿,爱咬人,但是像它现在这体型,也就三四个月大,咬起来不疼,还没我咬你咬得疼呢。”
顾予岑松手将蛇放开,但蛇或许还处在受惊的状态,尾巴始终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小臂,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
“给你逃生的机会都不要,再不走我就给你喂耗子药了,省得你到处爬,估计要吓着不少人。”顾予岑敛眸觑着蛇身漆黑反光的鳞片,没忍住又上手摸了一把,还怪可惜地感慨了句:“手感一般。”
楚松砚看着黑蛇张开的嘴巴里露出的短小獠牙,感觉真像顾予岑所说的那样,咬人也不会疼,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楚松砚的视线缓慢挪动,移到黑蛇的眸子上。
它通体漆黑,眸子也是极致的黑,如同一颗美丽的黑宝石镶嵌在上面,月光照射进去,似乎还能看见宝石精致的切割棱线,冰冷生硬,不夹杂任何活物应有的情绪。
“你养过蛇?”楚松砚出声问。
“嗯。”顾予岑笑着抬眼看他,说:“以前闲着无聊,什么都养过,猫啊狗啊老鼠王八,都尝试个遍,发现挺无聊的,后来路过一家异宠商店,看见条特别漂亮的蛇,就买回家养着了。”
他勾了勾黑蛇抖动着的尾巴尖,说:“和它一个品种,王蛇,听名字就挺好玩的吧?”
楚松砚蹲下身,凑近去看,轻声问:“养蛇要喂它们吃什么,肉?”
“嗯。”顾予岑应道:“老鼠、青蛙之类的都能吃,像它这种种类的,还会吃同类。”
“真残忍。”楚松砚沉默数秒,这么评价道。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喂,让它直接饿死在我这儿吧,那不也挺残忍的。”顾予岑以为他说自己为蛇喂食老鼠、青蛙残忍,毕竟当初有不少人去他家参观,恰巧撞见了王蛇的进食过程,都是这么说的。
这种时候,一旦人站在上帝视角进行评判,总是会选择性地遗忘自己也是食肉动物的一种,也是自然界猎捕的一环。
楚松砚摇了摇头,没多解释。
他说的是,猎食同类残忍。
蛇就是这样冷血残忍的动物,所以顾予岑没说错,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和这条蛇很像。
因为他也曾,猎食同类。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逃出牢笼。
只不过他藏得更好,如今已无人知晓那段过往,所有人对他过去的拼凑,只能是通过他的言语。
楚松砚看着顾予岑沾满泥土的手掌,说道:“回去之后要洗手。”
听见这句话,顾予岑将黑蛇从小臂上掰下去,重新扔回草丛里,颇为乖顺地应了声:“知道了。”
顾予岑重新站起身,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楚松砚身上扑过去。但楚松砚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心里门儿清,他嘴上应得越乖巧,背后就越是要搞事。所以楚松砚毫不费力地便侧身躲了开。
顾予岑计谋落了空,不满地“啧”了一声,说:“你比蛇还灵活,抓都抓不住。”
楚松砚扫他一眼,“走吧,回去睡觉了。”
说罢,楚松砚也不等他,直接抬步离开。
顾予岑站在原地数秒,也没等到楚松砚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一眼,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步跟上。
他加快步子,与楚松砚肩并着肩,垂在身侧的手掌也向楚松砚的方向贴去。
他先是勾了勾楚松砚的手指,特无辜地说:“我想牵你手,但我手是脏的,怎么办啊哥。”
楚松砚没理他。
顾予岑翘起唇角,手指向楚松砚的指缝中滑去,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紧紧地牵着手。
午夜的乡下几乎没人外出,寂静的小路上只有两个少年手牵着手,背对着月光挥洒的方向,朝着家里走。
短短一段路,影子被拉得格外长。
“哥,你手也脏了,咱俩要一起洗手喽。”
“嗯,快点儿走。”
“手都洗了,干脆一起洗个澡呢?反正都要沾水。”
“你自己洗。”
“……..”
晚上要睡着的时候,顾予岑的手圈着楚松砚的腰,还在他耳旁小声地说:“你的体温永远这么低,真就像个冷血动物一样,什么时候抱着你能觉得暖和一点儿呢。”
得不到回复,他就接着问,换着问题问,一遍遍地不知厌烦。
“你会像那条蛇一样爬走吗。”
“……..我有脚,会走。”
“那你别走了,跟我睡在一块不开心吗。”
“……..”
他又突然开始说。
“哥,我养的那条蛇是饿死的,因为它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不愿意进食,哪怕硬塞进嘴里,也全部吐出来,我带它去看医生,你可知道医生怎么说吗。”
这次楚松砚答话了。
“它咬过你。”
顾予岑陡然笑出了声,夸赞道:“聪明。”
“那条蛇我养了三年,它小时候咬我不怎么能咬得动,长大之后再也没咬过我,突然有一天,我身上沾了别的气味,它开始对我展现进攻姿态。”
“它尝过温热的血腥,就吃不下冰冻的老鼠了。”
“冷血动物,自私又贪心。”
“你也是这样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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