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服务员果然搞错了房间号,她一边道歉一边确认两人的入住信息。
刚进房间,宋一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他的脑子在自动回想着周生方才的眼神,那个微红的眼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赶不走,也不能长期存留。
袁起蹲在床边抱向宋一的腰,对方却一把推开了他,他一时失重摔在了地毯上。
宋一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合适,但他无心道歉,只是满脸困惑地看着袁起。
面对宋一的拒绝袁起还算平静,他故意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宋一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拉他起来。
“不好意思,咳咳。”宋一清了清嗓子说:“我脑子很乱,我先去洗个澡。”
袁起点点头,从行李箱拿出一条内裤递给他。
宋一接过内裤,一头扎进了浴室,这是两人复合后宋一洗的最长的一个澡。
他蹲在地上抱紧双膝,任由热水洒落在身上,朦胧的雾气一时给人一种喝醉迷惘的错觉。
他受不了周生委屈却倔强的眼神,像一把刀顶在喉间,不进不退,慢慢得消耗着他的耐心和精力。
周生从未做错过什么,但偏偏总是遭受些无妄之灾,他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却偏偏不被生活热爱。
或者说,他不被身边的人所热爱。
如果人世间犯错的人都能受到应有的惩罚,面对周生,宋一理当站在审判台上接受宣判。
出浴室的时候,宋一只穿了件内裤,头发早已被他吹干,他换了身便服,又裹上了自己的厚外套,对袁起说自己想要下去吃点东西。
没办法,近几年,他的胃被养得十分娇贵,按时进餐,到点就饿。
袁起注意到他换了便服,他已经了解宋一到点吃饭的习惯了,虽然刚开始还不明白以前作息极不规律的宋一经历了什么,但他很快又反映了过来。
这可不就是和周生在一起养成的好习惯嘛!
“我和你一起?”
宋一已经拿好了房卡,反问他:“你也饿了吗?”
袁起摇摇头,他是真的不饿,但他听出了宋一话里不想让自己陪同,他只好识相地说:“那你自己去吧,吃完快点回来。”
宋一又点点头,出门那一刻长吸了一口气,其实他想着吃完饭顺带再出去散个步透透气,他烦闷极了,又找不到宣泄口。
令宋一没想到的是,他在一楼自助餐部遇到了周丽丽,她已经补了妆、换了身行头,还盘起了那头乌黑的卷发,精致的脸蛋配上一身小貂皮,此刻的她俨然是一位让人心生感叹的贵妇人。
宋一想,人不要脸,下贱至极,宋一至今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人能心安理得地咬住自己的亲生孩子吸血。
和周生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这女人还有一丝包容,分手后,只觉得她肮脏至极。
周丽丽也注意到了他,她挥手招呼宋一过来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宋一不想和她再有过多牵连,转身选择了一个理她最远的桌子。可是,宋一刚坐下,周丽丽就端着一份小蛋糕、一份咖啡坐到了他的对面,那一刻,宋一觉得自己的海鲜粥都不香了,食道、鼻腔里全是周丽丽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儿。
周丽丽刚坐下,就很不满意地训斥宋一说:“宋一,好歹我也算是你前丈母娘,你怎么能这么不礼貌呢,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前丈母娘?他绝情?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情面可言呢?宋一没有搭理她,继续喝着自己碗里的粥,只是周身空气中混合着周丽丽的香水味,吃到嘴里的的粥也跟着变了味道。
周丽丽吃了口自己的小蛋糕,见他吃的粥便说:“你喝过生生煮的海鲜粥吧,我也就最近才喝过一次,味道卖相都不错。只是啊,让他再做,死活都不愿意了。他对周赎比对我好,他什么都愿意给周赎。他对你也不好,他甩了你,他总是这么狠心绝情,你说是吧,宋一?”
宋一当然喝过周生熬的粥,味道、卖相都没得说,只是此刻,他听到周丽丽说周生狠心绝情只觉得喉咙哽咽,嘴里的饭也无法咽下去。
周生虽然表面看来十分冷淡,但却是宋一见过最温和的人了,他待人接物总能很好地拿捏分寸,和他相处过的朋友同事,没有人说他为人不好的。
他放下汤匙,目光冷淡:“我没有资格评价周生,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
周丽丽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她捂着嘴、忍着笑说:“你和他在一起六年,还是七年?你没资格谁有?不管你过去是不是在玩儿周生,能在他身边呆了六七年,你不了解他?那谁还能了解他啊?”
宋一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什么叫他只是玩儿周生?
宋一脸色发白,他握紧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周丽丽这人,你要说她没眼力劲吧,她确实没有。但现在,她句句不离周生,她说出的关于周生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刃扎进宋一的心窝里。
他迟早要疯。
见宋一脸色不好,周丽丽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别说你还喜欢周生,你们在一起他给你花了多少钱?我是他亲妈,我不按照他的吩咐做的话,他一分钱都不愿意给我。娘求儿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这又怎么样呢,我还不是拿到我想要的了。”
宋一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相信周丽丽什么都敢胡来,“你威胁他?”
周丽丽皱眉,显然不同意宋一的说法;“怎么能叫威胁,宋一,我告诉你吧,我是真不希望你们分手,你们分手给周生挤出太多的时间来找我的茬了。”
她往前挪挪身子,隔着餐桌靠近宋一小声说道:“这几年,尤其是近两年,他似乎很怕离开你,又怕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哪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基佬’。我只要在你面前提提你和他的关系,钱就到手了,毕竟这种关系在我们国家还是见不得光的。”
“宋一,你说,他是在乎自己的前途多一点,还是在乎你的名声多一点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谁家的人了。”
宋一脸色已经不是发白了,现在是发青发黑,黯淡无光。
周丽丽似乎很满意宋一的反应,接着打趣他说:“前不久他还在给你准备礼物,你是不是快要过生日了?23岁了,还是24?你想知道是什么吗?你们都分手了,我们周生那个小可怜还在亲自熬夜制作,我偷偷看过他做……”
宋一推开周丽丽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连忙起身,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知道后会让他徒增烦恼。
现在,他只想离开自助餐厅,离开这个难缠的女人。
“你早晚会后悔的前女婿,很多事别说你不想知道,我-还-偏-不-告-诉-你-呢。”
伴随着身后周丽丽无所畏惧、肆无忌惮的嘲笑,宋一十分狼狈的逃掉了。
妈的,周生到底什么意思?好,宋一是错了,是不该酒后乱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认错了。周生说分手,分!见面红什么眼圈?凭什么是周生受委屈了?凭什么是他宋一里外不是人?牺牲自我,成全大爱?他以为他多高尚呢?
周生是白莲花……周生是白莲花……周生是白莲花……宋一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念叨这句话,都不能说服自己……周生是个温和可亲的人。
宋一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刚走出酒店大门,寒气袭骨,西北风无情地鞭打在他的脸上。
他现在满脑子想着周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上楼面对袁起。
他把手机开了机,刚输入密码,他关注的某短视频平台就发来了一个热搜推送,大标题重点标注着“周生”、“献唱”、“卸任”的字眼。宋一犹豫再三,还是抖着手点开了视频。
这一刻,他茅塞顿开,他终于知道分手了之后、还忍不住去了解前任的动态是多么卑鄙卑微!
其实最近这一个月,他一直在回避接触关于周生的任何事情,甚至经常把手机关机。为此他每次开机,都能看到一长串家里人打来的未接电话,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每次打电话都问他和周生是不是闹矛盾了,怎么也不回家了。
但事实是,越是回避什么,什么就越是在他心头疯狂蹦跶。
刚刚周丽丽说宋一早晚得后悔,说他不后悔是假的,宋一其实早就后悔了,当初稀里糊涂地和袁起一起出来玩他就后悔了。
现在他总是想,就算要报复袁起,这样玩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周生的最新视频发布于一周前,是一段吉他弹唱。
……
你曾说过你不愿一个人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却为何没有再见面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共同过去记忆它不会沉默
…….
“好久没和大家见面了,最近……有点忙,唱首歌给大家赔礼道歉了。悄悄和大家分享一下,我要卸任ZLS董事长的职位去尝试一下新的生活了,当然,我的本职工作会继续做下去,希望还会时不时给大家带来一些眼前一亮的服装设计。至于新的执行董事,大家就关注一下我们三天后以公司名义召开发布的董事交接记者会了。日期定在了12月26日,可能已经有朋友猜到了我们接下来继任的执行董事是那位朋友了,不过我今天想要留一个小悬念,答案三天后揭晓,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我是周生,我们下期再会,再见。”
会是谁呢?会是白赢吗?
宋一一脸懵逼,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ZLS的执行董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戚靖安”这几个大字。
“小戚总?”
周生竟然把自己经营了六年的公司交给了曾经的市场部经理!
他站直身,对面开过来了一辆宾利,宋一觉得很眼熟,他小舅开的也是这款车。只是,车上下来了一位少年,他个子很高,身着一套剪裁合身的西服,看着约摸十**岁的样子,此刻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应该是来参加什么晚会的吧。
只是这脸越看越熟悉,像极了青年时期的张旭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刘树人,真会挑时间,他刚开机就打电话过来了。
宋一按了接听:“怎么了?”
刘树人:“袁起说你下楼吃饭了,下楼吃什么饭,送到屋里来得了。你快上来,三缺一。”
宋一现在对打牌充满了恐惧,他开着玩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不玩,我怕我再给自己整出点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很吵,但他还是听到刘树人叹了口气,紧接着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宋一抬头,难得的满目星辰。
刚才那个少年并没有着急进去,单薄的西装上被跟随上来的保镖披上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外套。他发现宋一也在抬头望天,少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茫茫黑夜,你想起了谁?”
宋一叹了口气:“我想起了我家嗷嗷待哺的猫,你呢?”
他家的猫就是丫橘,虽然现在严格来说,那不是他的猫了。
那少年被宋一逗笑了,“我也想起来我家的猫,肥嘟嘟的很可爱。”
说完,他便转身进入了酒店大厅,
宋一也刚要进去,又有几辆豪车陆续停放在门口,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了宋一的舅舅陆行舟。
陆行舟显然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自己的大外甥,他走近拍了一下宋一的头:“一个多月没见你了,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周生呢?”
宋一早已习惯了自己舅舅见面先问候一下的习惯,听到陆行舟提起周生,他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陆行舟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脸。顺着他的话说:“张旭阳开了一场展,我来看看。过几天,你大舅还会来参加刘家小子的订婚典礼,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张旭阳也在这儿?”
“不知道,说是要来,周生呢。”
宋一越是不想提起周生,陆行舟越是把他挂在嘴边,他打量了下陆行舟的衣着,外套里面露出来了西装料子,嗯,不是来捉他归案的……
没等宋一开口岔话题,原本进入大厅的少年又折了回来,招呼陆行舟道:“陆大哥,你终于来了。”
陆行舟点点头,“子夜,好久不见了。”
那少年点点头,两人开始边交谈边进入大厅,宋一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就向两人简单告了个别,随后上楼回了房间。
路上,他恍然大悟,子夜山庄,张子夜,合着是张氏房产的少爷在和自己望星星呢!
回想张子夜稚嫩的脸庞,最多不过二十左右的年龄,张旭阳、张子夜,好家伙,从早晨到晚上,全归这两兄弟管。
宋一刷了门卡进了房间,袁起并不在,这正合了宋一的心意。
他换上睡衣决定睡觉,现在只有睡觉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等宋一刚躺下,袁起就进来了。宋一想拉着刘树人那混蛋揍一顿,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和袁起定一间房,是他刘家的钱不够用了吗?
袁起开灯,见宋一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就上前给他拉了拉被子,末了,还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出去吃个饭,有这么累吗?袁起早早就被刘树人拉去玩了,他并不知道宋一也是刚刚回来,甚至为了避免和他交谈开启了装睡模式。
今晚两人注定同床异梦。
宋一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早早吵醒的,天还黑着,宋一摸不到床头灯的开关,也找不到手机,好一会,才在桌子上摸到了震动着的手机,刚接听,陆行舟愤怒的声音闯入耳中——“宋一,你是不是和周生分手了。”
听到这句话,宋一脑子也不迷糊了,他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体,跑到卫生间接电话:“嗯?谁和你说的?”
陆行舟难道遇到了周丽丽?可是两人并不认识啊!周丽丽和周赎来的仓促奇妙,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因此,这七年以来,陆家人非常同情周生的身世。认为他像宋一一样没爹没妈,甚至连家人都没有。因此,陆家人对周生的怜爱不亚于宋一。
尤其是陆行谦,格外欣赏周生身上那股用不完的拼劲,现在陆行舟知道两人分手了,很快就是陆行谦,然后韩佳佳,姥姥姥爷……宋一有点不敢想象这件事最后的后果了。
电话那头的陆行舟已经听出了外甥话里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你在犯傻,宋一,你知道了我看见……算了,你可能也不知道,你好自为之吧,舅舅希望你不会后悔。”
“其他的事,我回家再和你算账。”
陆行舟那边挂断电话,只剩下宋一一头雾水。
宋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再犯傻呢?但他太了解周生的脾气了,说一不二,他不说复合,两人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他没地道歉去;更没几个人愿意听他诉苦,因为他现在受的‘苦’都是他妈自找的!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袁起也早早被陆行舟的电话吵醒了,等宋一不再出声了,他才推开卫生间的门开口问宋一是谁一大早打来的电话。
宋一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裹紧被子:“我舅舅。”
袁起“哦”了一声,跟着宋一上了床,并且慢慢往宋一这边靠拢。
窗帘遮光性极强,七点多了,宋一竟看不到外面的一点明光。
他从和周生分手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一生都将在悔恨自罚中沦陷徘徊,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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