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亦柔瞧见素远被自己牵连暴露人前,全不顾先前诸般安排,那从高处四下杀出的同伴们定能完成使命,不差自己一人!若败,他们的身手足够脱逃,可素远只一人,若被追查、擒住难脱干系,必要让他离开此地。
简亦柔右手一把推开素远禁锢自己的手,才脱自由的左手也就势摸上头上左侧发簪,右手继而拉起素远手腕,拉着便朝通下楼下的阶梯跑去。噔噔下行之时,还不忘挥出拔下左侧簪子瞬而掷出,仿佛练过数遍一般,力道掌握的极好,正中楼梯之侧灯盏内芯。一盏灯盏即灭。
上头正泼洒下一壶酒来,简亦柔左手接连扯下身上所披的薄纱,凌乱乱的团在一处,便接住少量酒水,随后扔出再中一灯盏其上。火势忽起,凌乱一片。耳边尽是人惊慌之声,简亦柔只顾拉着素远朝门口去。眼下门口已尽是人朝外跑出。两人裹在人群之中并不打眼。
门侧尽是人来向内张望,其一手臂之上搭着大红斗篷。简亦柔一把拿过一展便披在肩上。右手紧紧抓着素远手腕衣袖,从未松脱。
简亦柔拉着素远在街上而走。街上人甚多,只靠着简亦柔抓着素远衣袖显然不够。没走出多远两人便被人潮冲开。好在素远也还未问清,也一个劲朝着简亦柔方向而去,而后紧紧抓住简亦柔手腕。稍一用力便再次把简亦柔拉至跟前,甚又朝自己怀中扑来。
素远急忙收住力气,叫简亦柔自行站定。
简亦柔左手探出,也拉向素远左手手腕,如此,素远也未放开简亦柔右手手腕。便这般错综的相互拉扯着。
两人一时无话,只边逃边瞧街上摆满的各式花灯,梅花树下高挂的红盏别有意境、半开全开的莲花沿街而开。要论争花还是此刻空中渐渐飘落的雪花,一时无有争艳。白兔、白羊、青狮、棕虎一一摆放摊位之上难得生态平静。仙鹤、金鱼从空入水皆在街上腾飞展挪不止。耳中吵闹不止,身旁人去人走。
两人朝着前去,大道正中竟空置大段空来,还懵懂之际,素远朝旁一拉简亦柔到身前。胳膊下意识向上一圈便半肩圈简亦柔入怀。手臂正搭简亦柔右肩之上。两人半转,背靠身后店铺之前。舞狮队伍浩浩荡荡的打两人身前舞过。一展一收,狮尾甩动。其后便是脚踩高跷数人正欲过。
“砰!”一声巨响。方才之地高空升腾起烟花。绚烂缤纷,引得众人皆转头去看。简亦柔亦是,转头看是烟花当空,绚烂无比。但第二眼便四扫其距离此处的万家灯火。虽是黑暗,可真凝神去瞧,果见远处屋顶,几人在空沉夜跑行的身影。
急忙拉着素远再行跑起。燃花便是成了,官府若查人命官司,更不能牵连素远!
素远随走,这般似牵而牵的几次人潮便要把身侧简亦柔推离,几次想出手牵着简亦柔的手,却都是作罢。只由得简亦柔松垮垮的一手挽在自己臂弯之上。
简亦柔却不知在哪拿过一奇小铜镜,映着自己样貌与身后情景。期间已擦去画的多余的眉梢与眼尾。指尖印在自己唇上朱红一点,随后抬手点于眉心,方才还是奇美的花钿只于幼孩常于头上常点的一般。拐出正街,别铜镜与腰间绸带之内,单手撤下斗篷转圈一展,改为内里深绿之时,重抖开披在肩后。左手探上,接连拔下数钗,如此凤钗半卸,抖开半侧发丝随之落于肩上,竟是一般女子发髻。
素远在旁皆看呆了。眉头从未展开过一毫。
正街之后,深巷之内,仍是热闹异常。不远便是庙会所在,可简亦柔却拉素远朝偏而行。两人一路向上,却未出城,寻山道而走,渐朝山而去,避开繁华喧嚣,越走越深,越行月暗。其上皆被树荫遮挡,不辨不清。
“简亦柔!”素远连名带姓的叫道,在半山腰之际一把挣脱开其手。
简亦柔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只低着头良久才道:“马上到山洞了,内里可说话。没有多远了,盏茶可到,到那说可好......”
素远沉沉吸气之声甚为分明,便朝前走去。
简亦柔也跟在后,几次伸手欲再拉上素远衣袖,皆被其避开,只好作罢。在后引着他到了山洞。却并未盏茶之时便到,只是简亦柔扯谎罢了。直至快近山顶才到以树杈半遮的山洞。
两人进内,至深处才敢小引堆火。
素远瞧着简亦柔轻车驾熟的引火,又瞧她这身衣裳,越发气恼。坐于堆火一旁,便问道:“你只是家道中落,简叔父还有官职,你何止如此?”停顿良久还是补充道,“不堪。”
简亦柔闻言忍不住抬头对上素远的目光,可转瞬便再次望向堆火,没有回答。
素远压着气,语气严厉且冰凉的又道:“解释!”
简亦柔几次张口却都未说出任何。素远也失了耐性,站起身来。“我瞧你的身手如今也非寻常女子了。这山洞难寻想必旁人也进不来。”
“兄长!”简亦柔瞧出素远欲走,急忙也起身叫道。
“别叫我。”素远怒视于她。
“我不是不想说,是,不知如何说。也......不能说。我......”简亦柔未说出何,只又道,“那正座的是梁丘谷梁大善人,其实无恶不作的。官府知也无法,就......”
“你就去刺杀?除暴安良呢?你什么身份呀?扮成......扮成这样?成何体统嘛。”素远头侧到一旁不愿去看。
简亦柔低头,才见自己方才走的急,加之引火,只有肩头才盖着斗篷,内里舞娘之衣确是过于单薄,在暗处还好,此刻在火堆之前,极其露骨。急忙又紧紧拉过斗篷胡乱乱挡在身前。瞧着眼前堆火缓缓道:“我父亲牵扯进贪渎案,已被革职了。我是想......找到证据呈上去,证明他没......我知道他没有贪污,绝不可能。我也不是刺杀去了,我这身手,不成的。我只是去跳个舞,到近前去,瞧瞧是不是他 ,而已。”
“献舞你也当无所谓嘛,你从前说句话就会脸红的,你穿成这样去大庭广众下献舞,你......有人!”素远忽而警觉起来,看向另一侧,通向外洞口之处。
简亦柔也侧耳听着却是有细微声响在外传进。
素远侧走两步过来拉了简亦柔一把,身子半挡在简亦柔身前。正对空洞洞的洞口之处,眼下位置极深,就算进了洞口也需七拐八拐的才能到此。素远想及此便打算扑灭眼前火堆。
“娘?”简亦柔在身后忽而惊奇的叫道。
素远才蹲下,就听到身后简亦柔的话。便停住动作,抬头看去,黑暗之中渐出一人来。穿着普通农妇人之衣进到山洞之中,满脸焦急之色。瞧了山洞内两人一眼,急忙道:“柔儿,你怎么也裹到这里来了。亏得你在这。唉。快走。此地暴露了!组织中有叛者,眼下还不明。可为以防万一,有嫌疑者皆会被抹杀。快速速逃吧。”
简亦柔未动,懵懵懂懂的拉起素远,仍是问道:“娘怎么知道?这?”
民妇见他们二人未动,小跑过来拉他们朝外走。“我也是暗影出身。后跟了你爹爹。亦柔......这是原暗影集合地,我猜你会来这,可这不是秘密,凡上了品级的都知道这。你们继续朝后走,穿树荫小路直取小道莫不可再点堆火引路。藏起来,半月,只半月后就分明了。”
“娘,那你呢。娘......”简亦柔仿若又为那小女孩模样,转身拽着民妇。
此刻已至洞口。
民妇看向山腰之处,竟已有星星点点火点若隐若现,眼瞧着便是有人搜山来了。
朝外一推开简亦柔道:“我不是你娘!我与你爹爹不过是假夫妻,我为调查他贪污之事被组织安排进府的,你也不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不过是在安堂抱养的孩子罢了。不知你生身父母为谁,你若要找,待躲过这波风头,自可去寻。”
“安堂是哪?”简亦柔喃喃道。
“哼。你不过最低等的暗影,连安堂都不知,不过芸芸之辈,你之流何止千人,若逃了便逃了,无人会去找你。我不过是来此碰碰运气,救一救所谓同僚罢了。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娘!”简亦柔伸手去拉民妇。
“别这般叫我,实话告诉你,你爹爹就是贪了,已让朝廷正法了。你也无用了。至于你生身父母,我虽不知是谁,但他们如今定尚存于世,你需自己去寻。我们不过是“组织”安排的父母,就为培养年幼的你一直演戏而已。孩子,为自己活吧。”民妇却把简亦柔推向素远。
“我不信,我不信。”简亦柔哭闹着声音渐大,伸手攀拉民妇。
民妇目光柔情,伸出欲回抱,可手伸过来的一瞬,却是在简亦柔后颈处重重一击,简亦柔便处于一种半意识抽离之感。倒在民妇怀中。民妇不知在哪拿出一个药丸强行塞进简亦柔口中。
“婶......婶婶。”素远瞧着不知所措,拦住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愣愣的瞧着她喂简亦柔吃下。
“我知你是素远。你走那时,柔儿追出去好远,险些出了凌洲地界也没追上你们的车。回来还哭了好几日。孩子,婶子求你,照顾亦柔几日。最多半月就成!半月就都分明了。看在你们同窗一场的情分上,婶子不图你日后对她如何,就半月。我现在谁也不信了。你无根无系的,拜托你了。我在凌洲凌安书院外那宅子外墙边第三棵树下埋了点银钱。近两年柔儿常在那处站着,你同她讲她就知道了。够短时间傍身了。”民妇说着把简亦柔推向素远,却一扯下简亦柔身上斗篷。反把红色披在自己身上。而后便看向身后火光!
“简家婶婶。”素远一时不知说何,只伸手接下简亦柔,让其靠在自己怀中。
“快走。那头......拜托了。千万别让她报仇,躲着,躲着就好。”民妇说着推了素远一把,目光瞧着简亦柔极其不舍,伸手抚摸了一下简亦柔脸颊。
“婶婶,你方才说的......真的假的?你同亦柔长得太像......她不会信得。”素远说。瞥了一眼火把已越来越近。
“她爹爹确是让人杀了。她只要能活着就行。简府覆灭便覆灭了。拜托了。让她莫要追查了,寻爹娘若是个由头,好好活也成,你若愿意接纳她,更好。”说着推开两人,便朝着山洞里去。
素远已渐能听到脚步声和细碎说话交谈之声,便抱起简亦柔先行拐过山洞之路,朝着上山路上再行。待不知走了多时,回头见洞口处一通亮火把快速奔跑了起来,隐隐翻着红光。本就快到的人群,更是随着火把不停地追......
素远愁眉紧锁,虽想到了简家婶婶会用自己做饵引来人去。可......低头瞧了一眼臂弯中抱着的女子。你日后该如何呀......没想到我随父母离开凌洲,到平陵任职,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来。我虽也听说了我走后你哭闹了一场,可从你母亲口中说出,却是又一番滋味。
爬山甚累,何况是未曾被人发掘的小路。弯弯曲曲,又怕磕碰了打横抱着的简亦柔。双臂已不住打颤。半蹲下身子,两手臂一上一下得放下简亦柔,让其靠在大树躯干之上。为稳固,左手一直扶着简亦柔腰肢半靠在树边。但简亦柔此刻仍处于昏迷之中,无法自行背靠着树。素远便还是揽着其腰肢,叫简亦柔靠在自己肩上。依托着重量才勉强站立。
低头瞧着,她鼻尖竟都冻红了。夜晚本就凉,何况是夜里的山里。她穿的如此单薄,不会冻坏了吧。鬼使神差的便伸出手来,抚上她脸颊。冰凉凉的但手抚在脸上渐渐便有了温度。手落在肩头瞬而顺着手臂,再到垂在两侧的手上。那手越发冰凉刺骨,同边上的树干一般冰骨。拉在手心之中,抓起便凑到胸口位置,低头迎过去。微微哈着气给简亦柔暖暖手来。但无济于事。
转头四瞧四周,甚想再找一处栖身之地,可......黑茫茫一片,瞧着竟越发吓人,不觉身后凉飕飕的冒着凉风,四处也是叽叽喳喳的虫了之声。
再看半靠在怀中女子,仍是一手扶着腰肢,一手解下自己腰带,单手褪下自己外裳,不顾嫌隙套在她衣衫之外。松松垮垮的却也遮盖了其身条曲线。深深叹息一下,才又捡起地上的腰带尝试单手再行扣上。试了几次才松垮垮的在侧面挽了个扣,堪堪不掉。
可自己外裳穿着简亦柔身上过于松垮,一时只得解下简亦柔头上一缕发带绑在腰间。如此也是感觉甚是疲累,不比走着轻巧。手臂一抬起还未到半空便已觉得酸楚。只得扛起简亦柔在肩,朝着下山之道而去......只感觉着大致方向罢了。总归该是未出平陵地界。
在街上正错开打更之人,直至天已亮才回到简府侧门口。
素远的随行小厮白沭急忙迎过巷口。“少爷,你可回来了。这是昨晚那姑娘吗?这不是简家小姐吗?您二人昨晚去哪了?”
素远一时噎语,不知如何作答。
白沭却未再问,只道:“小的一直在侧门这给你们留门呢。多亏昨日大人、夫人早早睡下了没寻你。我已吩咐了院里侍候的别多嘴了,便当少爷昨晚便回来了。”
素远早已改成背着简亦柔,才迈过门槛便问道:“是不是西边那院子空着呢?”
“是呢。那院子荒成那般去那呀?”白沭虽是如此说,却是在前引着路。
才到西苑,那院子角落里尽是落枝,白沭在前推开房门,迎面便是灰尘晃动。不由得伸手在眼前挥动。“公子,打咱们搬到这院子,这处没住人就没收拾过......呸呸,尽是灰。之前更不知落了多久灰了。”
“这样才好,人轻易不来这,便不会发现她了。”素远说着试图把简亦柔放在床上。“过来,帮忙呀。”
白沭急忙跑过来扶着简亦柔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您不把简小姐送回去呀。”
“唉。等她醒了,再说吧。”素远说着擦着自己脖颈处的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