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学校这两天刚好放假了是吧？”
苏衍清坐在沙发上，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屏手机，木木地点点头。
“那……”苏晟的声音低低的，视线落在他鼻子上的纱布，“宝宝，你这两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在家里好好养伤”
苏衍清用余光瞥见苏晟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喉结滚动什么也没说。
感受到苏晟朝着自己慢慢地走过来，苏晟蹲下身，右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哽咽：“疼吗？”
苏衍清不想让苏晟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昨天从医疗车上下来就一直不敢直视苏晟，低着头闷闷地：“哥，不疼了，都过去这么久了真不疼了”
他的手指在即将触碰到纱布时收了回去，他不明白。
苏晟站起身缓缓走向卧室，苏衍清这才敢正视他，他呆呆地望着苏晟的卧室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换好西装出来的时候，苏衍清的头又立马低了下去。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如果苏晟说他不好看了的话会怎么样？那些字眼会如同生满利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苏衍清，惊慌，恐惧，窒息，最后濒临死亡。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格外在意自己在乎的人的目光，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也能让他整颗心都揪起来。
感觉到额头被苏晟扶住，他看向苏晟那张放大的俊颜，心跳加速。
苏晟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等哥哥，哥哥马上回来”
看着那张脸，着了迷，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等哥哥”
苏晟站在门前顿了顿，最后用尽全部力气打开房门，逃也似的离开了别墅。
直到引擎声消失他才敢抬起头，偌大的别墅里苏衍清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自己的那张脸，他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一下比一下重：真丑，真丑！
第一下耳光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他仿佛有一瞬间的失聪。第二下嘴角尝到铁锈味，甜腻腻的。
直到将自己的脸颊浮现出血痕，他才心满意足，终于他的眼泪如洪水般涌出，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苏衍清一夜没睡，他始终都在想如果苏晟嫌弃他这张脸怎么办，危险的念头凝聚又消逝，他一想到苏晟，他舍不得，自己答应过苏晟会一直陪着他，他还想一直在苏晟身边，直到东方泛起青灰色的鱼肚白，他才迷迷糊糊的。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一声一声仿佛它也在试图将苏衍清哄睡着。
最后苏衍清的泪水凝聚成一滩水渍，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
“怎么之前就行？现在就不行了？！”
银行门口刘佩直衣着整洁，头发梳得铮亮但还是掩盖不了眼底浓重的黑眼圈。
时溯齐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面露难色：“咱们能别在这说吗？”
刘佩直跟随着时溯齐进入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很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一张桌子上放着工作需要电脑，桌子内侧的墙壁上贴着他的儿子--时越的照片，中间是环行的真皮沙发中间透明的茶几上放着，两盒价格昂贵的西湖龙井茶。
“来坐”时溯齐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刘佩直坐下后急切地张嘴：“时行长，咱们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就不能放贷了？！”
时溯齐翘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握在右手边的茶水：“刘老哥，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抿了抿茶水，“你资产负债率超标，怎么还是不死心呢？”
刘佩直激动地站起来，他浑圆的肚子撑在茶几和沙发之前显得有几分可笑：“我……我怎么就资产负债率超标了呢，明明之前根本就没有着回事啊！”
时溯齐慢条斯理地说：“银行近期调整了贷款审批标准，对负债率超过70%的企业，个人严格限制放贷”
他时不时瞟一眼办公室里的监控，又拿起手机看消息，刘佩直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丑。
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想起昨天中午苏晟的助理找过他，助理的样子慌慌张张的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亲自点名要求不给刘佩直这个人放贷而刘佩直只能来无华银行借贷，无华算是资本系银行，而国营银行因政策收紧，拒绝提供土地竞标资金。
他忽然想起苏晟助理临走之前的一句话“你儿子真可爱”
时溯齐目光扫过照片，调整了茶杯的位置挡住时越的脸。
刘佩直重重地跌坐再沙发上，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之前喝酒称兄道弟，现在连点钱都不借给我了？”
时溯齐瞥了他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慢条斯理地喝茶。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时溯齐率先站起身带走桌上的龙井茶，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行了，老哥你也不用太难过”说罢时溯齐便离开了办公室。
从地下车库开出卡宴，回到了别墅。
打开房门就看见时越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时越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跳下桌向时溯齐走过去：“爸，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接过他手上的菜放到冰箱里。
时溯齐表现出一位老父亲的模样，脱外套，换鞋，却始终不善于和自己的儿子聊天，憨厚地笑道：“这……不今天你过生日吗？”
时越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锤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对哦，今天过生日”
时溯齐因为工作不能经常和儿子说话，谈心，以至于现在的关系不冷不热的。
时越想起了什么：“爸，你昨天晚上烧了什么”皱了皱眉，“我今天早上起来看见你房间里一堆灰”
时溯齐眼神里满是心疼，他的手指擦过儿子发梢：“……一些没用的文件”
……
苏衍清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被吓了一跳：房门外刘佩直一脸愁容，脸色蜡黄，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看着面前扇自己巴掌的男人心生不快，下意识紧攥着房门，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刘佩直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来找你哥说点事……”
他正准备抬脚进屋，没想到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隔着门板传来苏衍清的吼声：“滚”
苏衍清透过客厅的窗户看见他坐在别墅外面的花岗岩墩子上。
对这个男人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保安是怎么把他放进来的！
窗外开始飘雪时，苏衍清正用筷子夹着做饭阿姨抄的菜，再次看向窗外花岗岩墩子上那个漆黑的身影还在。
起初只是零星几片雪花，但没过多久，雪势明显增大，风也渐渐呼啸起来。
直到苏衍清将午饭吃完，那个身影仍未动：他打算赖在这不走了吗？
做饭阿姨收拾好碗碟，注意到苏衍清的目光：“衍清，什么呢？”
“没什么，张姨，外面有个男的在哪儿跟个雕像一样坐一天了”苏衍清边说边给张姨指。
张姨看了一眼：“谁知道呢？”
到了下午，暴雪像打翻了的棉絮袋子一样往下泄，苏衍清在房间里呆着无聊，趴在房间里的飘窗上，猛然想起来别墅外面还有一个人呢！
哼，谁让他跟他儿子打我，我才不管他呢！
话虽这么说，苏衍清还是忍不住看向刘佩直的方向，他果然还在那坐着呢，这场雪下得很大，有着鹅毛般的雪片，又密又急，夹杂着雪花的风“呼呼”地刮在窗户上。
外面看起来很冷。
苏衍清看着外面的男人，已经被雪埋成臃肿的雕塑了，他啃着拇指上的指甲，指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啃秃了：冻死他算了。
最后男人还是被管家带回了家。
刘佩直站在地板上，不安地双手来回得搓着，融化的雪水残留在地板上积了一小块，他大脸盘子被冻得通红，鞋子上仍然残留着一层厚厚的雪，看起来狼狈极了。
苏衍清不耐烦地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噔噔噔”跑上了楼，自顾自回到了卧室并锁上了房门。
趴在床上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把他弄回家，讨厌死了。
苏衍清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悄悄打开房门，看见的是刘佩直正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地板。
他靠在紫檀木质的门框上看了很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刘佩直转过身看到了他，刘佩直扯出一抹微笑，苏衍清转身“砰”的一下，房门又再次紧闭。
这次苏衍清在卧室里呆了很久，窗外暴雪依旧在下着，天空像被撕裂了一条缝，暴雪无休无止。
又不禁担心这么冷的天气他会不会走，悄悄地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在确保刘佩直没走后，他又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傍晚时分，苏晟终于回到了别墅，他一进门就看见刘佩直，他说话时嘴里还似乎掺和着冰碴：“你怎么在这？”
听到苏晟的声音他开开心心地跑出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鼻子上还有一块纱布。
站在楼上看到的就是苏晟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对面坐着刘佩直。
苏晟正好看见楼上的苏衍清，打了个手势让他下来。
刚走到沙发边上就被苏晟拉入怀中，闻着苏晟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苏衍清立马就沦陷了，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聊了很久了。
刘佩直额头反光，应该是出了很多汗：“苏先生我家小儿……真知道错了，求……求您了”
苏衍清抬头便看到苏晟的下巴，苏晟的下颌线随着说话一上一下的：“哦，你为什么不去求苏振国那个老头子？”
刘佩直喉结滚动：“现在谁不知道，苏家是您做主”
苏衍清抬头时恰好注意到苏晟闪过一丝笑容，他低下头对苏衍清自豪地说：“阿衍，你知道了吧”
苏衍清迟疑地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苏家是什么，为什么苏晟做主？
刘佩直搓了搓手发出“沙沙”的声音：“那您看……”
苏晟只是轻轻擦拭怀里苏衍清鼻子上的纱布，根本不理会他。
刘佩直双手不停地搓着，语速越来越快：“苏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晟摸了摸苏衍清的头：“宝宝，你先去卧室好不好？”
苏衍清点点头，回到卧室里，留出一条缝隙。
……
苏晟看着苏衍清的卧室，眼神暗了暗。
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很怕我？”
刘佩直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苏先生……我……”
苏晟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怕我就别惹我！”
刘佩直连忙点头。
看着他的样子，苏晟得意地笑出声。他凑到刘佩直耳边：“碰了我的掌上明珠，你打算怎么赔？”
刘佩直坐直身体，声音颤抖：“苏先生，您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苏晟阴测测的，时不时还抬头看着苏衍清的房门。
他看着缝隙里一只黑乎乎的脑袋，笑了。
苏晟嘴上是少见的微笑，他重新看着刘佩直：“你自己说”
刘佩直伸手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我会赔偿医疗费，精神损失费……”
苏晟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以为我缺钱？他一个小的，让你一个老的来道歉？”
他缓缓站起身，看了眼楼上，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刘佩直，嘴角勾起：“我苏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跟一个……”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刘佩直花白的鬓角上停留片刻，“上了年纪的人计较”
沙发扶手上刘佩直那只手的肉都挤在一起：“那……那苏先生的意思是……”
苏晟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不过……我听阿衍说你打了他，对吗？”
刘佩直身体颤抖：“我……我，是”
“你说，这账该怎么算才好？”
苏晟看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水晶吊灯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显得格外刺眼。
“苏……苏先生我愿意替他受罚”
苏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哦，光你可不够”
苏晟看着刘佩直的样子，心里满足，像是狩猎成功的猎人。
“放心，我不动你，只要把他交出来，银行那边我自然是会批准”
刘佩直从沙发上滑下来，瘫倒在地，手指不自主地扣着地毯。
苏晟转身径直走上楼：“管家，送客！”
打开卧室门就看见苏衍清趴在窗边，大雪纷飞。
走到窗边从背后抱住苏衍清，仔细闻着苏衍清后颈的味道：“阿衍，你偷看……不乖”
苏晟感受到胸前的阻力，不解地看着苏衍清，他面上是沉默。
“阿衍，别心软”苏晟拇指摩挲着苏衍清鼻子上的纱布，“他儿子打你的时候可没有心软”
……
阿衍，我会把整个云城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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