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梧桐市的天气有些闷热,以至于人心也都躁躁的,上学实在是个苦差事,每次到了学校,身上绝对会起一层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希莞一直不愿意换校服,身上依旧是春天的校服,捂得很严实。
希莞不愿意穿学校的夏季校服,因为太透了,总能看到里头的内衣,希莞每次都能从后面看到其她女生的内衣,她做不到跟她们一样毫不在乎,她总觉得会有一帮男生要在背后偷偷打量她。
希莞很羡慕赵晴,因为夏季校服的缘故,赵晴的胸被彻底勾勒出来,显得有些大,但赵晴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到了夏天就换上了短袖。即使希莞的胸很小,她也总是害怕,害怕别人会看到她的胸,她觉得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她每次看到那些胸很大的女生,总是庆幸自己的胸很小,不然走在路上,她一定会自觉尴尬死的。
晚上好不容易终于来了场雨,这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梓辰哥哥遭不住生了病。打从希莞来到梧桐镇,就从没有见梓辰哥哥请过假,今是头一次。
冬梅妈妈开车带着希莞去了学校,交代希莞放了学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等等,其实自打希莞自己回过几次家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第一次一个人回家的恐惧了,其实这世上的事,果然只有多经历几次,才不会害怕的。
上语文课的时候,班主任把潘安桐叫起来,问他为什么昨天没有来学校,潘安桐不知道看着哪里,一句话也不说,把班主任当成空气。班主任觉得自己不被他尊重,很生气,说,潘安桐,你家里是没有父母吗,家长会不来,电话也从来不说,你父母是一点不把你当回事啊,我还头一次见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负不负责跟你有关系?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放火,也没见我爹我妈成天像你一样瞎嚷嚷。有在这管我的功夫,多管管你自己的孩儿,他比我需要。”
全班鸦雀无声,每个同学大气不敢喘一下,似乎料到了将有一场暴风雨到来。
班主任果不其然厌恶地盯着他,似乎是想看明白站着的人到底装着一个怎样肮脏的灵魂,“滚出去,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听到门被重重的关上,希莞很侥幸旁边的人不是潘安桐,不然,此刻她的内心绝对会被吓得半死,断不是现在这般风平浪静的样子。
整整一节课,原本昨天计划的进度到最后一点都没推进,班主任始终沉湎在刚刚的怒气之中,对着下面埋头的同学一顿发泄与输出,“我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来,就是为了赶上你们的早自习,我家孩子早上饭都吃不上要在外头买,你们看看其他科的老师,有谁是起这么早,结果就换来你们这群白眼狼?我凭什么要这么付出,你们是我的谁啊,你们是为我学呢?你们就是考不上高中,全都不及格我也照样领工资……你以为我愿意给你们当班主任,我巴不得多休息休息呢……”
直到下课铃响起,希莞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刚好被怒火之中的班主任看到,只见班主任原本素白的脸此时胀得极红,好似眼眶也红红的,吓得希莞赶紧低下头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生怕班主任以为她是嫌烦,着急想下课。
不过因为希莞的这一眼,班主任也没再继续往下发泄,只是沉默不语地盯着下头不敢有丝毫小动作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十分钟的课间时间,往常是怎么着都觉得不够尽兴,可现在,竟觉得度日如年,一秒钟都是难捱的。
上课铃终于想了,平常听来极其厌烦的东西此时却无比悦耳,待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教室里轰然一片操早一片,大家激动地议论纷纷,“你知道吗,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我也是,我刚刚本来笔掉地上了,捡都不敢捡……”
“我操,我头一次见老班这么生气。”
……
今天一整天,潘安桐都没能进来教室,也不知道是不是班主任在外头说了什么,其他科的老师似乎全都没有把门口的潘安桐当回事,连提都没提。
起初希莞觉得潘安桐是罪有应得,谁让他忤逆老师的,可后来每次下课,她听到窗户外面其他同学的调侃,心里头始终堵堵的,希莞靠窗坐着,潘安桐孤零零的身影映在窗户上的磨砂纸上面,一动不动,也许偶然因为脚麻了或者腿酸了,那黑影才勉强动一动。
希莞知道,班主任不仅仅是在惩罚他,也是在羞辱他。
希莞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黑影子,可是那黑影子始终都在余光里,避也避不掉。
希莞鼓起胆子装作去上厕所,可潘安桐身边站着他的那帮好朋友,“潘安桐,你真牛逼啊,连老班都敢惹。我操,我真佩服你。”
“潘安桐,你知道刚刚你出去以后老班有多恐怖吗,整节课都在骂人,还说什么不当班主任了。不当还好呢,省得每天被她骂,天天光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喷死。”
“潘安桐,这班里,我就佩服你,也就你敢这样做了,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就得多怼怼她。”
赵晴也凑进去,“潘安桐,你真打算在外头站一天啊?”
潘安桐把他们当作空气,谁也不理,希莞从他们跟前走过去的时候,刚好撞上潘安桐看过来的视线,仅一秒钟希莞就连忙撇开了眼睛,生怕引火上身。
希莞回来坐在座位上,余光里那个黑影一直存在,希莞有些烦躁,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在教室里享受岁月静好,那个黑影总提醒着她,外头有一艘船,搁浅在沙滩上,天上狂风暴雨。
到了后面,潘安桐已经站了好几节课了,大家的新鲜感也都过去了,也就没人再凑到潘安桐跟前开玩笑了。外面大家都在跟自己的朋友聊天,玩闹,只有潘安桐一个人拿着一本小说靠墙站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旁人将不经意的眼光投在他身上,然后再转移。
期间希莞也出去过一次去上厕所,尽管没有刻意去看他,但还是瞥见了他孤身一个的身影,于周围的欢笑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下午第三节上体育课的时候,大家乱哄哄,说说笑笑地相跟着提前往操场上走,赵晴过来叫希莞,希莞说,“你先走吧,我把这个题算完就过去了。”
赵晴出来,看到三五成群的人经过潘安桐,而潘安桐站在墙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内心隐隐一动,刚要上前,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背,“赵晴,咱们一起去吧。”
赵晴回头嫣然一笑,“好啊。”越过潘安桐时赵晴回头看了一眼,也就继续往操场上去了。
窗户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希莞抬头看了看那个黑影,才终于起身出了教室,潘安桐一只脚靠着墙,低着头还在看书,直到视线里多了一双白色的鞋子,他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见全部,就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你以后……不要再惹老师生气了。”
潘安桐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黑色的眸子盯着她,她便立刻低下了头去,潘安桐很不明白,他是什么可怕的野兽吗,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他像是要欺负她的样子。
潘安桐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细细的睫毛,没有回答,希莞自觉自己已经尽力,问心无愧了,至于他怎样想,怎样做,那是他的事情了。
潘安桐看着她的背影远离,将书扔进了桌洞,避开摄像头从学校后面的围墙翻墙出去了。
天晴了,乌云被风吹散,阳关重新照临大地,以及大地上的每个人。
体育课结束以后,男生们还趁着大课间在操场上打篮球,有好些不爱待在外面的女生已经趁着老师不注意回了教室。赵晴跟希莞相跟着进去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潘安桐一个人。
下午金色的阳光从梧桐树上投下来,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教室。晚风中梧桐树叶摇动,那些光影也就在教室里不停地跳动着,墙上,课桌,还有地面……当然,还有人。
潘安桐的校服系在腰间,外面穿着的是自己黑色的短袖,阳光照亮了他,那坚毅且线条锐利的脸庞因此多了分柔和,他这样,就给人以温柔的感觉。希莞头一次觉得他也许可以不那么叛逆地做一个学生。
“呦,潘安桐,你啥时候进来的,不到外面站着了?”赵晴率先过去,拿掉他桌子上的书,“看什么呢?”
赵晴只看见一些零碎的词语“吻住”“刺痛”“啃咬”……就被潘安桐夺了回去。
赵晴坏笑一下,也没拆穿他,“老班同意了,你去办公室跟老班道过歉了?”
潘安桐只沉默着又看起了书,似乎当她是空气。
“喂,潘安桐,好心问你呢,你什么意思啊?”
潘安桐还是跟哑巴一样不说话,赵晴白了他一眼就走去跟希莞说话了。
“希莞,昨天买的书你看了没?”
希莞点点头,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熬夜到凌晨看完,以至于闹铃都没把她吵醒,还是冬梅妈妈进来才把希莞叫醒的。
“最后男主死了。”
“啊,死了?”
“嗯。你要看吗,我借给你看啊。”
赵晴一脸恐惧,“我可不要看,我还是喜欢看好结局的书,不然我这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赵晴说得没错,昨晚合上了书,希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有睡着,她一个人偷偷的流眼泪,她没体验过最爱的人去世是怎样的感觉,可却真真切切的觉得心口压抑与难受,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希莞想,如果这世上的两个人,永远能够同死就好了,不会一先一后,也就无所谓痛苦,或者,两个人之间不要有那么多的误会,别扭,猜忌与第三个人,也许,这世上的感情也就能够永恒。
赵晴一脸不解,“希莞,你怎么愿意看这种小说啊,我之前试着看过一本,结果三四天没缓过劲来,每天心里空落落的,很不高兴,不管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从那以后我才算是知道这种小说的恐怖了,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会再看这种小说了。”
希莞笑笑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原因,可能这世上所有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赵晴,你知道香港是什么样子吗?”
“香港?”赵晴想了想,摇摇头,“怎么了,你想去香港吗?”
“书里头说,他们的故事是在跑马地,九龙,中环,我很想去看一看那里是什么样子。”
赵晴觉得希莞这样一副认真的样子很好笑,就只是看了一本书,一个假的故事而已,竟然还真想去书里头的世界去看看,但也只是装作遗憾似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去过。不过你要是真想去,我给你个建议,你高考多努努力考到那里不就成了吗,不过我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那里的好大学好像还挺难考的。”
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希莞觉得有些吵,想象着香港是什么样子。书里头说,阿兰与邵挽笛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可现在已经2010年了,20年已经过去,大概香港早就变了样,就连跑马地,九龙,中环,也都不再是书里头的样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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